怎么好像,这两方才是一伙的?
“不用怕,”长公主笑了起来,“我有些话要问问唐知府,你好好答就是了。”
唐筹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就猜到状况不对了,没想到,还真料中了。
“我、我……”唐筹结巴着,忽然反应过来,想要大声喊人。
声音还未发出,只见眼前有什么明黄色的东西闪过,迅速地飞向了他的身后。
本能地,他转头看去。
符纸?
那抹明黄色的,竟是符纸!
符纸牢牢地贴在大帐的帘子上,没有落下来。
“唐知府想叫人,就只管叫吧,这里的任何一句话,都传不到外头去。”
唐筹惊得几乎跳起来,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说话的少女站在永宁侯的身边,笑盈盈的,身着道袍、手持拂尘。
唐筹一下子就知道了,这位就是秦家的长孙女,秦家逃出京城的那一列名字里,就有她。
那张符纸,莫非真如她所说,能隔绝声音?
“唐知府不信,可以试试,”秦鸾道,“随便叫,叫之前打个招呼,我们帐内的人都先捂住耳朵,怕吵。”
唐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被秦鸾这么一说,那真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安北侯不知其中缘由,但他并没有出言阻止,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平阳长公主亦看了眼符纸,对秦鸾的此番出力十分满意。
“省省力气,”长公主哼道,“我不过是想问问,这些年,颜家分你多少好处?”
唐筹一个激灵:“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问你,”长公主的语气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替颜家瞒报矿场产量,造假账送到工部,颜家分了你多少好处?”
唐筹呆愣在了原地。
本以为,长公主手持大棒,此番过来,即便不往永宁侯的脑袋上砸,也不至于落到自个儿脑袋上。
却不想,被当头棒喝的,真就是他唐筹。
只是,他完全想不通,长公主到底是从何处掌握了他们祁阳府欺上的举动的?
长公主在祁阳府,前后并一块,也就只待了这么些时间。
未免意外,何师爷几乎是鞍前马后跟着她,确保她不会察觉问题。
她就没有发现的可能!
唐筹咬牙。
现在,有一点毫无疑问。
长公主与永宁侯、定国公都是一伙的,他们都是反贼。
既然要造反,他们就要抓皇上、皇太后的错处,从祁阳下手也就不难理解。
可长公主既然察觉不到,也许只是诈他的。
他不能自乱阵脚。
“您不能这么说,”唐筹的喉头滚了滚,“颜家是外戚,怎会瞒报?下官亦不会坐视他们瞒报,更不会与他们一块……”
“你拿得不多吧?”长公主打断了唐筹的话,“颜家上下,各个大手大脚,到了你这儿,扣扣搜搜的,我看何均出手都比你宽裕。”
唐筹道:“下官的俸银不多,又是上有老、下有小……”
“何均也不是什么孤家寡人,”长公主啧了声,“他那点儿师爷银钱,没有来路不明的银子,能那么宽裕?”
脑门上的汗水,滴滴往下落。
先前被日头晒得发昏的脑袋,越发胀了。
唐筹在心里把何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道:“那得去问他,下官反正没有来路不明的银子。”
话音一落,身边一声轻笑。
发笑的自是林繁。
“祁阳真太平,唐知府案子断少了,”林繁慢慢悠悠地,拖着声,“但凡在赤衣卫里待过几个月,也不会这么天真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就算道友活不了,贫道要死得比道友痛快。
人都是一样的。
你说,我等下去问问何师爷,他会不会立刻把你卖个干净?”
第354章 你不如直接说
大帐里,唐筹打了个颤。
隔绝了日头,原本该凉快不少,可他的汗水却止不住地往外冒。
偏那后脖颈,却是一片冰凉。
热得难受,也凉得难受。
唐筹想,他还是大意了。
本就对长公主半信半疑,却还是上了这艘贼船,随着长公主一块来了大军之中,以至于被困在这儿,连个脱身之法都难找。
可是,小心谨慎又有什么用?
除非能证明平阳长公主参与谋反,否则,他只能被牵着鼻子走,走到长公主把狐狸尾巴露出来。
唐筹不吭声,林繁也不着急。
“不止何师爷,今日同来的还有那么多同知、通判,他们难道都与唐知府一条船?”林繁缓缓道,“有人与你们狼狈为奸,拿了银钱,眼看着船要翻了,是跳船求生、还是与你们一块沉下去?
有人没上那船,却被你们牵连,莫名其妙成了挖大周墙角的一员,你说他们气不气?
气着气着,日常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他们会瞒着,还是一股脑儿都说出来?
唐知府,都是你手下的官吏,脾气性格你一定很了解,不妨你与我们介绍介绍他们?”
唐筹五官紧皱。
滴落的汗水把面前的地都弄湿了一片。
什么叫从水里捞起来的?
他这样的就是了。
明明,唐筹还在为消息泄露而不解、质疑,想要琢磨一个应对之策,林繁却不让他专心致志的思考。
那慢慢悠悠的语调,把唐筹的思路引向了其他方向。
就好似,唐筹这儿一门心思想着圆洞门两侧题什么对联,林繁直接把他拉近了门后园子里,告诉他东边有湖、西侧楼阁、正面种了七八九种花,种种都有什么什么来历。
既要题对联,就把这些东西全用上吧。
太多、太丰富、太突然,顷刻间把那本就一团浆糊的脑袋给塞得满满当当。
一满,就更转不动了。
唐筹愣在那儿,几欲张口,又都发不出声音来。
林繁见状,左右看了两眼。
秦鸾知道他在找杌子,当即把身边一把木杌子递给他。
林繁道了声谢,接了过去,往唐筹身后一放:“唐知府坐下慢慢想。”
唐筹被林繁摁了下去,屁股沾着了杌子,他才忽然意识到,两条腿都已经麻了。
外头,冯仲捧着刚出锅的菜羹来了。
秦鸾过去,与他打起了帘子。
帘子一起,唐筹往外看,还没来得及往外喊一声,那帘子又落下来,挡得严严实实。
他整个人越发颓然了。
冯仲一进来就觉得里头气氛不太对。
唐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像极了学堂里答不上问题被所有的围观的笨学生。
长公主示意冯仲把菜羹放在几子上,道了声谢。
冯仲自是谦虚几句,退到一旁,悄悄给安北侯打了个眼色来询问。
安北侯冲他摇了摇头。
毕竟,事情的发展出人意料,三两句话也解释不清。
只是……
安北侯看了林繁一眼。
刚那番攻心之语,就是赤衣卫指挥使林繁了。
安北侯可太熟悉了。
全京城,最烦的人!
和战场上那个奋勇杀敌的林繁,脾气判若两人。
安北侯又看向长公主。
祁阳府衙门配合颜氏一门瞒报矿场出产,这事儿若证实了,足以用来“清君侧”。
君臣之间走不下去,这一条路其实可以预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