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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枝 踏枝 第384节

想到那些曾在赵繁手中吃大亏的同僚,徐太傅撇了撇嘴,那亏吃得真不冤。

罢了、罢了。

他也不想当个烦人精了。

亲迎就亲迎吧。

皇帝娶皇后,不也是男人娶媳妇儿?

人家两公婆的事儿,他们当哪门子的讨厌鬼?

徐太傅放弃了继续劝说赵繁。

黄太师与范太保也不傻,这里头的因由品得明明白白。

对赵繁的“体贴”,两人都是哭笑不得。

行吧。

回头谁有意见,就让谁陪皇上亲征,一个个点兵过去,千步廊里也就都闭嘴了。

见三公不吱声了,年迈的余尚书亦只好摇了摇头。

他若再坚持,等出了御书房,他得被三公你一言、我一语地念叨一个时辰,他也是老头子一个了,不做那等丢人事。

“臣回去对一对礼书,看看亲迎都是个什么章程。”余尚书道。

赵繁笑着应了声好。

大小事情说完,甘公公送几人出去。

沿着宫道,老大人们一路走,一路说。

说到最后,徐太傅笑着骂了句“账算得是真明白”。

黄太师也笑。

范太保背着手,道:“会算账好,不会吃亏。”

都是老头儿了,日子就得有些“生气”,才不会死气沉沉的。

以前,废帝在位时,气是真气,气得心痛胸闷,那是催命。

现在这气,全是啼笑皆非,好气又好笑的,反倒是让人精神奕奕起来,每天不被烦那么两三次,天黑下衙时还浑身不得劲儿。

御书房里,赵繁抿了口茶。

如果方天听到刚才的那一番对话,又得说他“骗人”了。

当然,老大人们也没有被他骗住,他们都看穿了,就是退了一步,由着他在能使性子的事儿使性子而已。

并非是谁能说服谁、谁又说不服谁的事,而是,万事掌握了一个度。

赵繁行事有度,老大人们辅政,亦有度。

度在这里,谁都不乱行,谁都很遵守,自然也就愿意在不伤到度的状况下,给予对方更多的自由。

余尚书回到礼部衙门,召集了下属,表达了皇上要亲迎的想法。

一时,收获震惊无数。

“这事儿,事儿,三公都点头了,你我也不用去当那等恶人,”余尚书已经理好了思路,“再说,没有那位未来的皇后,也就没有皇上的今日,皇上这么重情重义的人,他想亲迎,也正常。

何况,永宁侯府离皇城能有几步路?比我们好些人从衙门回京还近呢!

你娶个心仪的媳妇儿都得去岳家接,当了皇上就不让接了,那多冤啊!”

话说到了这里,便是有迟疑之人,在听说皇上要征南境之后,也都闭嘴了。

娶媳妇,赶紧让他把媳妇娶了!

新婚燕尔的,就不用琢磨亲征了。

要打仗,那不是还有安北侯、冯将军他们吗?

礼部加紧步伐,很快把章程定了,交给赵繁过目。

有了准确的章程,后续事情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

永宁侯府里,宫里来了人,替秦鸾量衣,预备做婚服、冠服等等。

随着几场绵绵雨,竹笋冒尖,人间入春。

徐太傅作为正使,万承为副使,来侯府里行纳采问名礼。

秦鸾不再随意外出,连进宫看望皇太后都得停了,静静等待正日子的到来。

前后数月,说长不长。

晨起练早课,再练功夫,日复一日行事,与在山上时并无多少不同,而这样简单、重复的日子,她在山上过了好几年。

可是,说短也不短。

备嫁,也到底不是山上修行。

大礼定在了八月初,赶在中秋前。

京城吹了秋风,除了正午时,白日已经没有那么炎热了。

赵繁起得很早,奉先殿中祭祖,又拜见皇太后,待时辰到了,便在礼官的示意下,接受百官朝贺。

之后,与正副使一起,从南宫门出皇城,彩舆、大乐,浩浩荡荡前往永宁侯府。

全城的百姓都赶来观礼。

普通老百姓家接亲,大伙儿都见过,达官贵人家迎亲,也曾遇见过。

可皇家婚仪,难得啊!

尤其还是皇上娶皇后,亲自来接亲的,更是头一回见。

大街两侧,水泄不通的。

刘献安亲自带人,指挥秩序,脸上笑容不断,心里愁得要命。

一定要顺顺利利的,要不然,不用皇上摘他的乌纱帽,他自己先摘了吧。

仪仗进了侯府前的胡同。

永宁侯带着一家人来迎驾。

到底是皇上大婚,自然没有拦门的说法,得恭恭敬敬请进去。

秦鸾着一身精美婚服,于祠堂里拜别先祖。

盖头覆面,她看不到赵繁,但这并不妨碍她知晓现在的各种状况。

小小的符灵,就藏在她的衣领旁,尽力表达着各种意思。

于是,秦鸾知道了。

赵繁着红色婚服,很好看。

当然,不用符灵告诉她,她也知道。

她认得赵繁的时候,他还是赤衣卫指挥使,他就官服一身红,很好认,也很好看。

震天鞭炮声中,礼乐齐鸣。

花轿出府,一路往皇城去。

百姓欢呼不已,随行礼官们沿途散着铜板与饴糖,越发热闹。

赵繁坐在高头大马上,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花轿,弯着眼笑了起来。

真好啊。

他与他心仪不已的阿鸾,成亲了。

第438章 碧梧栖老凤凰枝(正文完)

花轿内,秦鸾能清楚地听到外头的动静。

那些欢呼声,传入她的耳朵里,带着满满的雀跃。

为了铜板,为了饴糖,又或是为了凑热闹,那都没有关系,只这一番热闹,就能当新人欢喜。

可惜,秦鸾不能悄悄地往花轿外头看。

仪仗从南宫门入皇城。

花轿抬进去,一路到金銮殿外,才稳稳落地。

稍等了一会儿,秦鸾听到了脚步声。

明明,外头有不少动静,可她依旧能从其中分辨出赵繁的脚步声。

赵繁走到了花轿前,停驻脚步。

下一步,无疑是起轿帘了。

那些章程,秦鸾都看过,心里有数,也正是因着有数,忽然之间,她竟有些紧张。

心脏噗通噗通的。

视线被盖头遮挡着,眼前只有红彤彤的一片。

可期待的心情,哪怕是被蒙着,亦在不停发酵。

像是一锅小米粥,一点小柴火,咕嘟咕嘟着,很慢很慢,但熬着熬着,翻滚的米汤就顶起了锅盖,往外冒着。

这就是秦鸾的心情。

怕扑锅,却也按捺不住。

于是,在这小小的花轿锅子里,化作了紧张。

事实上,花轿外头的赵繁,也很紧张。

别人都看不出来,只他自己清楚,他的手心在冒汗。

若按着原本的规矩,掀轿帘、扶皇后出轿,这些都轮不到他来,他只要等着礼官把皇后交给他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