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我赢的,要来干嘛?”岑渺颇有些无奈。
以后想着来赌城周转资金的想法,看来是可以掐掉了。
虎哥见人真走了,当下松了口气,后面新来的服务生问。
“虎哥,这开大门做生意,为什么歇业啊?再说,一个姑娘家能有多厉害?”
“那你可不知道。”虎哥瞪了一眼,仍心有余悸,“这姑娘再来那么一下,别说我遭不住,我们三爷都遭不住!”
服务生疑惑:“这姑娘真那么厉害?”
虎哥还想说话,见旁边的一老员工没事,连忙招手,“你来,赶紧给他科普好我们赌城的历史,最重要的是,刚刚那位的那段,千万别漏!让他将人脸认全咯!”
这时——
一群凶神恶煞的人马闯了进来。
虎哥看清来人脸上的独眼皮罩,脸色沉了下去,低声吩咐旁人几句,便快步向内屋走去。
“三爷,二瞎子带着人马冲进来了。”
“哦?”付三爷若有所思地抬手喝茶,“他可说是什么事?”
虎哥低声道:“说是有人去他药仓,把他们药全抢了。”
这话说出来,室内一阵沉默。
二瞎子是什么人?
亡命之徒,在长沙城里出了名的疯子、不要命。城里四方恶霸各占一头,这二瞎子就独占一方,因早年被人喊二瞎子,就自个给自个喊上了二爷。
非得凌驾付三爷之上。
付三爷冷冷一笑:“这帮人连二瞎子的药都敢抢,当真是不要命。”
虎哥忙说:“我听说这药是为前线抢的,士兵都没药,在线上死扛。”
“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我看像是那天闹事的姑娘,她和江家少爷从我们这换道走了,许是在躲二瞎子。”
这时,另一人献计道,“要不,我们把这两人供出去?这两人得罪了我们,我们又拿着没办法,正好借二瞎子的手除了。”
付三爷看了他一眼,眸中都是冰冷,那人吓了一跳,低头再不敢说话。
付三爷站起身,淡声道:“走,我倒是要看看。这么多年的井水不犯河水,这老鳖却要到我赌城找晦气,是个什么理!”
二瞎子带着人坐在椅子上,他看了付三爷出来,掩下狠厉,随意抱了下拳,“我来你赌城找人。”
“哦?”付三爷抬袖坐下,虎哥奉上热茶,他提起茶盖把玩,“你要找人你出去找就是,我这赌城是做生意的地方,你带这么多人进来,莫不是想要砸我的场子?”
闻言,二瞎子抬了抬下巴,身后的药贩子当即退出场外一半。
二瞎子黑脸道:“长话短说,有人抢了我的药,说是跑你赌城里头来了。”
虎哥往前站了一步,双手抱胸,“我们这里根本没看到有抱药进来的人!”
二瞎子拍桌,神色癫狂,“那你是说我骗你?明明就有人看见他们冲了进来!”
话音刚落。
双方的洋枪都举起。
付三爷冷冷一笑:“二瞎子,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我的地盘你还想要撒野?”
二瞎子这个称呼多年没有人喊过。
二瞎子脸当即冷了下来。
“付三爷这是不想给人了?”
“我这没有,你要我拿什么给你?”付三爷漫不经心道,将茶盖盖上,“不要怪我不提醒你,再纠缠下去,我可不会客气。”
二瞎子站起来,“付三爷好骨气,也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常德被打下去,宁乡也没了。皇军进城那是迟早的事,你要是卖我一个人情,我到时候也会还你。”
这番话,将汉奸意图表现得赤|裸裸。
虎哥听得怒血沸腾,上前扯着二瞎子的衣领,“华国就是多了你们这种卖国的人,我们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欺负!”
“笑话!”二瞎子冷冷一笑,将他的手扯开。
“弱国没本事保护自己的国民,还要怪我们这种识时务的人?”
“砰!”的一声!
二瞎子右腿中弹,吃痛地跪在了地上。
付三爷三爷翘着二郎腿,将热茶浇他脑袋上,二瞎子疼得发抖,付三爷三爷拍了拍二瞎子的脸,讽刺一笑,“再不滚出去,我就将你的人头剁了喂狗!”
二瞎子受辱,怒极攻心,可赌城人数众多,真打起来他只有费力不讨好。
“好,你们这帮人给我等着!”
说完,二瞎子瘸着腿走了出去,地上一路血。
“擦干净。”
“是。”虎哥应下,正准备喊人收拾,却又被付三爷叫住。
“你带人暗地里跟着江拯那两个小兔崽子。”
付三爷吃着花生米,冷冷笑着,“毛都还没长齐,就敢学人去□□仓。”
“给我看仔细点。这两个小兔崽子,死也只能死我手里。在这之前,我看谁敢动他们!”
“是。”虎哥虽然惊讶,但还是照办。
*
几日后。
街头站了几个人。
为首的那个恰好就是当时在厂房内说话的药堂老板。
几人唉声叹气。
“我们把钱全部拿出来和二瞎子一起囤药,结果这药现在全丢了,二瞎子也不肯将红利拿些出来。”
“亏啊,血本无归!”
“现在我店铺没有资金周转,我妻儿都等着用钱!”
“说实话,我们也是活该,前线等着用药,还将药品价格炒高,这和发战争财有什么区别?要我说,这药丢得好。”
几人连连摇头,想起二瞎子当初威胁他们时的话,又是一阵长叹。
当初,二瞎子为了抬高药价,威胁城中几家大药堂的老板将消炎药断货,又威胁他们一起入股。
说到底,他们也是受害者。
但却没有一个人去辩解,就像二瞎子说的,不论是否愿意,这人血馒头被迫吃了,那就是罪人!
药堂老板回到家。
他看着殷切盼望的妻儿,没要到钱的话,堵塞在喉咙。
目光闪烁。
这战火已经烧到了城外,他连拿钱让妻儿转移去安全的地方都做不到。
这世道,没钱当真是寸步难行。
忽然。
妻子疾步上前,她先是看了一眼屋内的孩子,没听到哭声,才低声道:“刚刚有个小姑娘,拿了个银袋给我,里面有两百大洋,说是买药钱。”
“买药钱?”药堂老板猛地反应过来,他打开钱袋一看,数了下,不多不少,正好是他那一批药全卖出去的市场价格。
他脑子嗡得一声响,手颤抖地将银元袋子交给妻子,“你收好,我出去看看。”
话落,药堂老板赶紧跑出门口,却只能看到巷尾处一闪而过的裙摆。
同样追出来的还有住在附近的药堂老板。
他们拿着钱,有的不知道说什么,有的则擦起了眼泪。
“以后啊,可不要再做缺德事了。”
“是啊,这缺德事做不得。”
“我听说倭寇马上要进城了,我们赶紧带孩子回乡下避难吧!”
“如今有钱了,我们赶紧走吧!”
不远处。
有两道人影正在走着。
江拯看着岑渺,双手抱在脑后道,“不是我说,这些老板的药钱要你掏什么,全部我掏了都是小事。”
“那可不行。”
江拯侧过头去。
金色的阳光下。
他只看到小姑娘两眼弯弯,白皙的小脸上净是笑意,“二瞎子可以没道德,但是我们和他不一样。”
她那双如水的眼眸,就好似盛满了星辰。
周围好似安静下来,快得江拯只能听到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回眸,伸手揉了揉心房,闷咳两声:“说得没错,那二瞎子是畜|生,我们还能将他当人?”
岑渺停下脚步,她神色凝重地看着上空。
江拯话还没说完,见她神色不对,视线跟着看了过去。
下一瞬。
他面色铁青,“这些王八蛋!”
天上传来战机的声音,一排排战机驶入长沙城上空,很快一枚弹药投下。
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