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带着一分克制的痛苦,平淡的疑问句却仿佛和了血与泪,听得顾朝朝也跟着心脏抽疼。
许久,她总算艰涩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沈暮深最不想听的——
“对不起……”
沈暮深眼底的痛苦,在听完这三个字后重新深藏,沉默许久后再抬头,便又恢复了冷静。
这冷静叫顾朝朝心慌。
“无妨,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们慢慢磨就是,你总会在乎我的,”他抬手抚平她鬓角碎发,眼底是一片温柔,“现在最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事?”顾朝朝怯怯。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唇角慢慢扬起:“我似乎说过,惹我生气是要受罚的,我现在就很生气,该罚你什么好呢?”
他说完,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不如就罚你,在这灵堂之上,以身相许如何?”
第22章 (终)
听到沈暮深的话,顾朝朝猛然睁大了眼睛:“你疯了……”
沈暮深眼神一暗,扣住她的脖颈,以不由拒绝的力道拉向自己,唇齿碰撞的瞬间,传出一阵难言的疼痛,顾朝朝连忙挣扎推拒,却换来更凶狠的攻击,纠缠反抗之间,不知是谁的唇先破了,血腥味在舌尖弥漫,痛意也逐渐散开。
衣带不知何时散开,身前一股凉意,当他咬在她的脖颈时,顾朝朝痛哼一声,哽咽着唤他的名字:“沈暮深……”
沈暮深猛地清醒,下一瞬抬头时,就看到了她唇角的细小伤痕。
渗着血的伤口微微裂开,刺得他眼睛生疼,顾朝朝眼角的泪,更像一块沉默的大石落在心口,砸得他血肉模糊。
许久,他怔怔松开她,声音疲惫中透着沙哑:“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顾朝朝赶紧从他身上滚下来,拢着衣裳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小院跑。
夜已深,寝房没有点灯,她进门后在桌边坐下,双眼无神地揪着桌布。
尽管已经离开灵堂,但沈暮深依然占据了她全部思绪,她的脑子像得了强迫症,一遍一遍重复播放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每当想起沈暮深那句‘为何不肯喜欢我’,她心尖就是一阵钝钝的酸涩。
许久,听到动静的红婵走了过来,在她门口问候:“夫人回来啦?”
顾朝朝回神,冷静之后应了一声。
“今日玩得高兴吗?奴婢虽未出门,可也听说今年的庙会十分热闹。”今日过节,红婵也吃了些酒,说话比平日少了些遮拦。
顾朝朝一阵苦笑:“高兴。”
“那就好,”红婵笑了,“夫人高兴了,才不枉主子从晌午就开始的细心准备。”
顾朝朝一愣:“从晌午开始准备是什么意思?”
红婵应声:“您还不知道吧,主子听到您的邀约后,心里特别高兴,不仅叫人满京城找好看的衣裳,还特意请了几位老师傅量身,紧赶慢赶才改出那身行头”
“对了,他加派了兵士去庙会看守,生怕您出了什么问题,若是换了往年,顶多是派些捕快盯着不让闹事,哪会有今日的阵仗。”
“主子当真是疼您,您日后,也要多疼疼他才好。”
红婵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突然发现顾朝朝从刚才就一直沉默,这才酒醒三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夫人……”她再开口,已经透着几分小心。
顾朝朝口舌发干,心跳也杂乱无章,静了许久后才开口:“你退下吧。”
“……是。”红婵赶紧低着头离开了。
黑暗中,顾朝朝独坐许久,这才站起身,朝着灵堂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本来就不快,快到灵堂时更加缓慢,直到走到门口,看到了沈暮深颓丧的背影,她才停下脚步。
沈暮深没有回头,却知道她来了:“又来做什么,不怕我继续?”
顾朝朝咬着唇到他身边的蒲团坐下。
两个人依然沉默无言,心境却大有不同。
“怎么还没回去歇息?”顾朝朝轻声问。
沈暮深看着上方的棺木,眼底一片黑沉:“停灵的最后一夜,不守到天亮,家门会倒霉三年。”
顾朝朝勉强笑笑:“你还信这个?”
“我不信,”沈暮深神色冷淡,“但我怕。”
顾朝朝顿了一下,扭头看向他。
沈暮深看向她,眼底是一抹不易发现的温柔:“万一是真的,对你不好怎么办?”
顾朝朝怔住。
许久,她低声问:“就这么喜欢我吗?”
沈暮深笑笑,没有回答。
顾朝朝颤颤地深呼吸,半晌小声道:“我对你好,不肯与你在一起,为你和轻语保媒拉纤……都只是因为,想让你这辈子少受些苦。”
沈暮深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嘲弄:“可我如今所有的苦,都是你给的。”
顾朝朝苦涩一笑:“所以我搞砸了。”
沈暮深平静看向她,等到她和自己对视时才道:“将来若有机会,也该叫你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
顾朝朝心头一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又道,“罢了,这种滋味,我一个人尝就够了。”
不知何时吹来一阵小风,白幔晃动两下,烛台发出哔剥一声轻响,愈发衬得此刻静谧无声。
顾朝朝跪坐在蒲团上,许久靠近他那边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一点一点,慢慢吞吞,朝着他的蒲团挪动,直到碰触到他的指尖才停下。
沈暮深手指轻颤一下,面上却一片淡漠。
顾朝朝在碰触到他的手指时,后背已经出汗,理智叫嚣着一旦继续,面对的就是任务失败刷新重来,到时候难度不知道又要高出多少,所以赶紧放弃这个想法。
快点放弃……连顾朝朝自己都这么警告自己,可最后做出的行动,却是一寸一寸地握住他的手指。
沈暮深喉结动了一下,难得生出一分僵硬。
顾朝朝握着他的手指许久,直到掌心都开始出汗,才艰难开口:“既然这么喜欢我,那就试试吧。”
这句话一说出口,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沈暮深抬眸:“试什么?”
“在一起,”顾朝朝认真看着他,“我们在一起吧,沈暮深。”
沈暮深看着她弯弯的眼睛沉默许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顾朝朝,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没开玩笑,”顾朝朝咬唇,“我是认真的。”
既然爱意像洪水,往往越堵就会越汹涌,那么不管她怎么躲,都只能让他变本加厉。
更何况这场洪水的来源,也未必只有他自己。
既然堵不住,那不如来得更猛烈一点,至于任务失败后,第三次穿越会增加什么难度……顾朝朝此刻已经豁出去了,也不愿意去想所谓的后果。
她轻呼一口气,看着还在愣神的沈暮深:“但我有条件,我们明面上还维持现在的关系,私下如何,不能叫人知道,你平日在外头也不准乱说。”
京城民风保守,如果传出风言风语,沈暮深晋升无望,任务就会直接判定失败,只有隐瞒这段感情,才能延缓任务失败的时间。
才能延长在一起的时间。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再开口声音已有些沙哑:“顾朝朝,你究竟又想耍什么花招,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放你走。”
顾朝朝看着他眼底的不信任,不由得叹了声气:“我没有耍花招,也不会再想着离开,可我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话没说完,她又一次被沈暮深拽到了怀里。
还是刚才的姿势,还是熟悉的吻。
他的吻依然侵略性十足,带着摧枯拉朽毁天灭地的攻击力,却又偷偷藏着温柔与克制,情至浓时,他甚至还能避开她唇角的伤口。
顾朝朝的手扣在他胸膛的瞬间,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发抖。她的内心一片柔软,温顺地接受他所有的焦躁与不安、克制和凶猛。
“顾朝朝,别再骗我……”唇齿勾缠中,沈暮深死死盯着她,毫不遮掩自己的患得患失。
即便他有通天的本事,在顾朝朝面前,他依然只是弱者,生死皆在她一念之间,从未有过改变。
顾朝朝喉咙动了动,突然生出一分愧疚。但这点愧疚没有维持太久,便随着布帛撕裂的声音一瞬消失。
当肩上一凉,她心里一惊:“沈暮深……”
“想反悔?”沈暮深抬头看向她。
此刻的顾朝朝坐在他的腿上,因为高出一截,只能低下头才能与他对视。而当看到他泛红的眼角后,顾朝朝的心跳突然快了一秒。
“……可以反悔吗?”她眨了眨眼。
沈暮深听出她只是玩笑,却依然不喜欢:“晚了。”
说罢,就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顾朝朝痛哼一声,下意识昂起脖颈,半晌等他松开时,就看到自己肩头红痣周围,此刻多了一圈深色的牙印。
“属狗的吗?”她又羞又恼。
虽然生气,沈暮深却未从她眼中看到厌恶,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反身将她按在了地上。
顾朝朝惊呼一声,下一秒后脑便枕在了松软的蒲团上。沈暮深眼神暗沉,单手抽开了腰带。
顾朝朝意识到他要做什么,顿时有些慌乱:“沈暮深你冷静一点,我们换个地方……”
话没说完,就再次被堵住了嘴。
沈暮深前后两世,掌控生杀大权多年,霸道已经刻入了骨髓,即便平日表现得再克制忍耐,骨子里却还是控制欲十足。
至少现在,当他不再忍下去,顾朝朝就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能一步步在他的掌控下不断沉沦。
远方传来轻微响动,顾朝朝勉强睁开眼睛,一抬头就看到棺椁上的白花在动。
“沈暮深,这里真不行……”她忍耐地抓住沈暮深作乱的手。
沈暮深抬眸看她一眼:“怕?”
“……就是觉得挺变态的。”她实话实说。怕倒是不怕,但这个地点有点太奇怪了。
沈暮深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扬起唇角:“那便不换,要守夜。”
顾朝朝:“……”你比灵堂更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