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深盯着几支卡通手表看了许久,最后选了一款小企鹅花纹的。顾朝朝笑笑:“暮深真有眼光。”
她拿起他选好的手表,把该设置的都设置后,捋起他的袖子给他戴在手上,然后又将袖子放下来遮住:“这样就好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易摘下来知道吗?”
沈暮深看了眼手表,从卫衣兜里掏出一盒颜料。
“怎么了?”顾朝朝不解。
他拿着颜料看着她。
顾朝朝:“……你要送我?”
她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沈暮深把这些东西当命一样,怎么可能轻易送人。然而她笑了半天,沈暮深都没有收回去的意思,她渐渐也就笑不出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试探地去拿他手里的颜料,沈暮深略一松手,她轻易就拿到了。
“真的送我?!”顾朝朝都震惊了。
沈暮深低下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顾朝朝还处在又惊又喜的状态,抓着一盒颜料盯着沈暮深看了许久,最后扭头看向管家:“管家看见没,养得值了,这小子竟然知道给我送礼物!”
“……顾总你冷静一点,这只是一盒颜料而已。”甚至只是他昨天给的很多盒里的其中一盒。
顾朝朝啧了一声:“我怎么可能冷静,养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礼物呢!”
管家:“……”
确定她彻底没救后,管家果断找个理由溜了,独留她一个人沉浸在喜悦里。
顾朝朝拿着颜料盒把玩许久,最后一脸期待地看向沈暮深:“暮深,叫姐姐。”
沈暮深当没听到。
“你叫姐姐嘛。”顾朝朝去拉他的卫衣帽子。
沈暮深还是当没听到。
顾朝朝眼底还是一片喜色,但好歹肯把颜料盒放一边,低着头专心吃饭了。
第二天一早,她睁开眼睛后就看到颜料盒在旁边,笑了笑后起床,果然看到沈暮深正在房间里等着。
“出来,吃早饭。”顾朝朝招手。
沈暮深立刻像小狗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只是视线忍不住往她脚上扫了一圈。
顾朝朝了然地伸出脚:“已经好了。”
沈暮深盯着她脚上的高跟鞋,许久突然蹲下,把她的鞋脱了下来。
顾朝朝:“……”
哑然许久,她笑了:“是怕我磨脚?”
沈暮深不说话。
“好,那今天不穿高跟鞋。”顾朝朝笑着答应完,果然去屋里换了一双运动鞋。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从未穿着运动鞋出门过,一时间有些不习惯,但对上沈暮深的眼神,她还是坚定了穿运动鞋的想法。
毕竟孩子难得关心自己一次。
换完鞋,两个人到餐桌前坐下,顾朝朝一边吃饭一边照惯例逗他:“叫姐姐,叫姐姐……”
在说了八百遍都没得到回应后,顾朝朝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管家看一眼还在吃的沈暮深,又是一阵不平:“顾总对你这么好,你叫她一声姐姐又怎么了?真是不懂事。”
顾朝朝不知道管家偷偷训她的宝贝‘儿子’,坐上车后直接来了公司。
今天上午有一个相对重要的会议,开会之前她本来想带着手机进会议室的,但想了想后还是决定把手机放在助理那里。
“一个小时而已,能有什么事。”她随口嘟囔一句,便直接进会议室了。
这场会议比她想象中要久,最后用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等结束后从会议室出来时,恰好看到管家急匆匆赶来,她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顾总不好了,钱家夫妇刚才带着人来家里,把沈少爷强行带走了。”管家着急道。
顾朝朝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您刚离开不久,他们就带人来了,同时还报了警,我没办法阻拦,就给你打电话,可你一直没接……”
管家话没说完,顾朝朝便已经冲了出去,管家怕她出事,连忙追了过去:“顾总你冷静一下,钱家现在是沈少爷的合法监护人,你就算现在过去,也不可能把人带走。”
“那怎么办,就这么不管了?”顾朝朝表情难看。他们宁愿撕破脸也要把人带走,肯定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超出他们预期的事。
管家无奈:“您先冷静一下,别忘了我们最近都在做什么。”
顾朝朝猛地停下:“我当然没忘,所以现在就要去把暮深带回来。”
管家见她喃喃自语,叹了声气后安抚:“顾总,他们还指望沈少爷二十岁之后拿到遗产,肯定不会对他怎么样的,您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部署,让他们再没有反击的余地,不然他们能抢第一次,就能抢走第二次,不仅两家面子上不好看,对沈少爷的伤害也很大。”
顾朝朝沉着脸站在原地,许久之后长舒一口气:“你说得对,我现在不能去,我得等准备好了……”
另一边,钱家。
沈暮深被推进只有一扇小窗的房间,房门瞬间在他面前关上。
他回来了,他又回到了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沈暮深抬头看向窗外,眼底是一丝困惑。
第153章 (懂事)
沈暮深没有一个人待太久,钱大宝就进来了,看到他盯着窗外看,不由得一阵冷笑:“傻子,还以为你出去一趟学聪明了,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啊。”
沈暮深安静的看着窗外,与从前被关在房中的每一个日夜没什么区别。
钱大宝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底闪过一丝嫉妒:“你脚上那双鞋是限量款吧,衣服是qm的?顾朝朝是有钱没地方花了?这些东西也舍得给你?”
钱家的条件不错,但也没到十几万的限量球鞋随便买的地步,否则也不至于为了沈家家产,忍着恶心养了沈暮深这么多年。钱大宝见沈暮深出去一趟,回来之后从头到脚价值几十万,心里顿时酸得冒泡。
“把衣服脱下来!你也配穿这么好的衣服?”他说着就直接上手。
沈暮深被他摇得身体一晃,视线却始终没有落在他身上。钱大宝莫名愤怒,用了狠劲把他的鞋扒了下来,拿到手后看了眼鞋码,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比沈暮深矮了一截,脚码却大了两个号,这鞋显然不能穿了。
虽然不能穿,但他还是拿到了手里,再看沈暮深一点反应也没有,冷嗤一声又去扒他身上那件价值不菲的上衣。
沈暮深静静看着窗外的天空,看着小鸟飞到窗口,停留片刻又飞走,就像一个没有思想又不会动的雕塑,任由钱大宝胡作非为。
钱大宝顺利脱下他的上衣,立刻穿上试了试,确定大小合适后这才满意地松了口气,抬脚踢了沈暮深的小腿一下,一脸恶意地开口:“衣服我拿走了,你有意见就说,我可以还给你。”
沈暮深自然不会回应他,钱大宝又踢了他一脚,正打算离开时,突然注意到他手腕处被t恤遮挡的地方有一块凸起。
他眼睛一亮:“这是什么?顾朝朝该不会还给你买表了……”
说着话,他就伸手去抓,结果黑厚的手刚碰到沈暮深的手腕,原本安静如雕塑的他突然绷起肌肉用力一推。
钱大宝猝不及防地被推到地上,愣了半天才抬起头,结果恰好对上了沈暮深充满警惕的眼神。他从未见过沈暮深这么外放的情绪,一时间也有点懵,许久才意识到自己的权威被挑战了,于是大怒:“你他妈长本事了是吧!”
说着便冲过去,攥住沈暮深的衣领就给了他一拳。
他身高不到一米七五,体重却有将近两百斤,又黑又壮的满是力气,一拳下去沈暮深的脸被打偏,唇角也瞬间烂了,渗出殷殷血迹。
沈暮深垂着眼眸,任凭血流下来也一动不动,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只是当钱大宝再次去抢他的手表时,他的躯体仿佛一瞬间注入灵魂,又一次开始反抗。
虽然在顾家这段时间饮食规律,身上长了点肉,没有再像以前一样虚弱,可他从小到大从未打过架,也没人教他如何反抗,很快就被山猪一样的钱大宝压在地上揍。
密密麻麻的拳头落在身上,沈暮深逐渐蜷成一团,右手却还死死攥着左手手腕上的手表。钱大宝很快打累了,看到沈暮深脸上的青紫也略微冷静了点,但还是不由分说地靠蛮力扯开沈暮深的手,强行把表扯了下来。
是一个小企鹅形状的儿童手表,卡通的外形、软塑料的表带,就连屏幕背景也是两只笑着的小企鹅。
钱大宝先是一愣,回过神后骂骂咧咧地把东西摔在地上:“沈暮深你有毛病吧?限量版的鞋你都不护,你护这狗屎玩意儿?!”
沈暮深身体轻颤,脸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用力地往前伸,在抓住被摔在地上的手表之后,才脱力一般彻底趴下。
“傻逼。”钱大宝骂了一句,拿着鞋和上衣扭头走了。
沈暮深安静躺在地上,静静看着手表上两只笑呵呵的胖企鹅。躺了许久后,他试图把手表重新戴上,可惜表扣有特殊的系法,他垂着眼眸机械地重复动作,戴不上也不着急,可也不放弃。
窗外的太阳从东到西又消失不见,房间彻底陷入了黑暗。沈暮深还保持原有的姿势,一遍又一边地戴手表。
期间他的舅舅钱德来过两次,看到他低着头重复动作,心里也生出一分不忍,再回去见老婆孩子时,不由得开始犹豫:“我看他的自闭症,好像比之前更严重了,就不用再对他怎么样了吧。”
“你这话说的,谁知道他是不是装的?”钱夫人显然不同意,“你没听大宝说嘛,他都会自己选电影看了。”
“对,不止是我看到了,我那几个兄弟都可以作证,他确实自己选电影看了。”钱大宝立刻道。
钱德皱了皱眉,还是有点迟疑。
钱夫人顿时瞪了他一眼:“怎么,舍不得啊?咱们又不是对他动粗,你有什么可舍不得的?难道他比你的亲生儿子还重要?我可提前警告你,我不是做慈善的,好吃好喝地把他养大,就是为了他家那点钱,现在还有两年就能拿到了,我绝对不会放弃!”
“没让你放弃,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再让孩子伤心……”钱德说到最后,自己的声音先弱了下来。
似乎觉得自己没理,他又扭头训斥钱大宝:“你也是,怎么能把你哥打成那样,你叫外人看见了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他是个疯子你不知道吗?他先动手,大宝还能站在那里任他打?”钱夫人双手插腰,挡在钱大宝身前还嘴,“你不想沈暮深伤心,他要是好了,那伤心的就是你了,你想想家里到现在借了多少钱,要没他那笔钱,你还得了?”
钱德顿了顿,最后咬了咬牙:“行行行,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还不行吗?”说完,直接回屋了。
“虚伪!”钱夫人骂了一句,便看向钱大宝。
钱大宝了然,当即跟着她去了沈暮深的房间。
灯啪的一声被打开,黑暗瞬间被驱散。
沈暮深还是垂着眼眸,一遍又一遍地往手上戴手表,左手手腕因为被表带拍了太多遍,已经红肿了一圈,部分皮肤还破了,可他却始终没有停下。
钱夫人轻嗤一声,到他身边坐下:“暮深呀,是不是不会戴,需要舅妈帮忙吗?”
沈暮深半个眼神也没分给她。
钱夫人已经习惯了,唇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你戴这东西有什么用,还真指望顾朝朝给你打电话?我今天去接你的时候可报警了,她不想惹一身骚的话,这辈子恐怕都不会再管你,懂吗?”
沈暮深安静地摆弄表带。
钱夫人不耐烦地把手表扔到一边,沈暮深总算抬头了,看的却依然不是她,而是被她丢到地上的手表。
他伸手想去拿,钱夫人却在他碰到之前将手表踩到了脚下。沈暮深没有感到羞辱,只是安静地去抠她的鞋底,想把手表抠出来。
这一幕大约戳到了钱夫人和钱大宝的笑点,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钱夫人更是流露出一丝怜悯:“瞧瞧,你爸妈当初那么宝贝你,要是知道你今天混成这样,他们得多伤心。”
“当初他们把咱家当乞丐一样施舍,就该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钱大宝不屑道。沈暮深父母走的时候他才两岁多,根本不记得曾经的事,一切都是从钱夫人口中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