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族里来说,颜德春是更为重要的族人。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这事是青云不对,可是传出去怕是对他名声不好,所以才瞒了下来。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肯定没有下次。”
颜如月侧着头,面上带着笑容,仿佛还在等族长往下说。旁边的谢砚沉稳的像是一座塔,带给人莫名的压迫感。
族长本来想说这事过去就过去了,临到嘴边改成:“他也向你爹认过错了,你爹也原谅他了,你还想怎么样?”
颜如月似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她竭力控制自己,半响后收敛笑容,道:
“没听说过将人伤成这样,一个道歉就行了的。如果都这么轻松,我也去伤人,再给他道个歉,也不吃亏。”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胡搅蛮缠?”族长面上带了不满。
颜如月站起来,就像是不满族里的压迫要站起抗争一般。
这么多年,她一直如此,此刻她目光坚定的道:
“族长,若是此事没有个决断,怎么让族里的后人看?纸包不住火,若是被小辈们都知道了,人人效仿,都对长辈不恭敬,事后一句抱歉就能解决。
这样的场面是您期望看见的吗?”
一番话说的极为扎心,族里的小辈们都在努力的念书,想着通过念书闯出一条路。而族里的长辈们则是等着他们有出息,再来孝敬他们的。
怎么可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等族长答话,便有个年岁大的长辈赶紧表态,“族长,不能这样啊,月儿说的对,若是开了这个头,那往后怎么让小辈们服从管教?”
“是啊,大伯说的对,确实不能这样算了。德春是青云的嫡亲长辈,不想罚他。但是我们身为族里的人,自然是要做个公道的。”
颜如月说完一番话就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屋里的众人讨论。
说了一会,族长明显是被说动了。他家里也有不少子辈们,自然是希望品行兼优,温良孝顺。当然,族里也有性子乖张的孩子,正好藉着此机会敲打一番。
“月儿啊,”族长看向颜如月,“此事你不便插手,就在家等消息吧。”
这事就算是成了。
颜如月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眸子弯弯的道:“多谢族长,多谢各位长辈们。”
小夫妻行礼之后便要离去,族长拉着谢砚,表露出对他的喜爱,让他们夫妻留下用饭。
谢砚身为晚辈自然不好拒绝的,颜如月走了过来,称家里还有受伤的父亲需要照料,族长这才讪讪的让人离开。
不过千叮咛万嘱咐,让谢砚时常回来看看,指导孩子们读书。
谢砚应下,扶着颜如月上了马车。
他来时骑的那匹马栓在马车后跟着一起走,乡间土路,坐马车反倒是颠簸的让人难受。
颜如月今日起来的早了些,此刻便觉得疲惫不已,想闭眼休息,却不得安生。
谢砚长眸看了她一眼,将自己这边的垫子全部取下,慢慢的垫在她身后。
颜如月被他惊醒,睁开眼睛,还没等说话,谢砚默不作声的将垫子放在她腰后,然后又一声不吭的退了回去,仿若什么都没发生。
柳枝在一旁低着脑袋偷笑,颜如月不自在的舔了舔唇,想到谢砚总是这样,看着冷淡实际温柔的很,对她的关心犹如春风细雨般细腻。
莫名的,心口处有些发热。
颜如月弯唇,“谢谢。”
谢砚淡淡的嗯了一声,车里便又变得寂静下来。
过了一会,马车缓缓停下。谢砚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这么快就到镇上了吗?
入眼一片青黄色的树木,在远处还有大大小小的石碑。
“走吧。”
颜如月起身,声音轻柔的像是一阵风。
“带你去见我娘。”
作者有话说:
谢砚:见家长,有点紧张
第45章
◎右耳上的那粒小痣似乎醉了般变得红彤彤的可爱。◎
在面对颜家族人的时候,颜如月用的借口便是带着夫君来看望母亲。
谢砚也以为这是借口,直到他站在颜如月母亲的坟前。
这里和别处不一样,格外的干净平整,靠在一棵茂盛的树下,微风轻吹,树枝摆动,像是女人温柔的在打招呼。
颜如月蹲在地上将纸钱放好,边引火边回忆似的轻声道:“我不太记得我娘的样子了,不过我爹说我像她。”
颜如月笑了一下:“我觉得不像,因为我爹说我娘很温婉,但是我的性子着实和温柔挂不上。”
她边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不过怎么也引不起火来。旁边投下一片阴影,是身材高大的谢砚蹲下来,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几下便将纸钱点燃了。
火光跳跃,他俊俏的脸上也映出一片红色,瞧着面颊红润,似是气色极好。
刚八月下旬的天气,晌午时分是最热的时候,点燃的火烤的人脸上冒汗。颜如月见谢砚的额上沁出汗珠,想来是被烤的难受,不过谢砚什么都没说,认认真真的烧纸钱。
“据说,只有将纸钱烧透,他们才能收到,”谢砚垂眸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他拿起旁边的一个棍子,烧纸钱的动作十分熟练,比颜如月这个亲生女儿来的还要心诚。颜如月想到谢砚的家事,他父母早早就去了,想来他每年都要烧很多纸钱的吧。
“嗯,”颜如月也捡了个棍子,和谢砚一起将纸钱来回翻动,保证每一张都烧成灰。
她身形纤细,蹲下的时候小小一团。而旁边的谢砚即便是蹲在那也能看出身材高大,将颜如月完全罩住。
远处的柳枝看着俩人的身影,笑的见牙不见眼。
小姐都带姑爷来看夫人了,那肯定是喜欢姑爷吧?
其实颜如月没想那么多,她也要来看母亲的,正好他在便带着他来了。
烧完纸,颜如月撩开衣摆跪在地上,谢砚立马随着一起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
“娘,月儿成亲了,”颜如月看着那石碑,仿佛在看着她的母亲,“他叫谢砚,是个很好的人。”
说着说着,颜如月就想到了在婚礼上的事情,想到了外面对颜家的虎视眈眈,想到颜德春头发白了还要操心她,甚至受了伤。
杏眸里涌上水光,颜如月垂了垂眸子有些哽咽。
“娘,我……我做的不好,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颜德春受伤和她多少有关联。如果她不是性格这么强势,可能族里就过继一个孩子了,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风儿都停了,四周静悄悄的,让颜如月忘了身侧还有一个人。
她眼睛眨了眨,便有眼泪如珍珠似的滚了下来。
谢砚侧头,就见她天青色的裙摆上落下个小点,慢慢的洇湿成一片。
少女浓密的睫毛垂下,泪水便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滴,一滴两滴三滴,明明落在了裙子上,却烫的他心口发疼。
颜如月这两日一直绷紧,到了这里后似是找到一处世外桃源,能让她将心事歇下,让她放松。颜如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盯着视线里母亲的名字愣神。
谢砚看着她,任由她哭出来,没去打扰。
见过她的很多面,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明艳动人的像是一朵花儿。可是此刻,谢砚觉得她可怜可爱的想让人将她拥入怀里,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你做的很好。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谢砚抿着唇到底是没有动作,只在颜如月缓过来时默不作声的递上帕子。
“谢谢。”
颜如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转过身赶紧擦了擦脸。
“刚才烧纸的时候熏到眼睛了,”她辩解道。
谢砚嗯了一声,极为认真的附和说道:“确实烟有些大了。”
他向来面容冷峻,从不会像李乘风那样说什么逗趣的事情,可是这句话就是让颜如月觉得十分可爱,她当即破涕为笑。
“头也磕了,起来吧。”颜如月又压了压眼角,将那条帕子塞进自己袖子里。
方才擦拭的时候发现脸上有灰,将帕子染脏了,得洗洗才能给他。
谢砚十分自然和熟稔的过来扶住她的胳膊,让她慢慢起身。裙摆上沾了枯草和灰尘,压的都是褶皱。
谢砚想都没想直接蹲了下去,仔仔细细的将她的裙摆收拾干净,还将褶皱抻平。
颜如月低下头,就能看见他的发顶,头发梳的整洁像是他这个人一样干净,让人心生好感。
他动作很轻很柔,脸上神色平静,半点都没有觉得为女子做这等事的屈辱。颜如月就那样定定的看着他,风儿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吹的她脑子都乱了。
直到上了马车,颜如月还是低着头。她觉得自己脸有点热,怕被他看出端倪。
柳枝见俩人不说话,便引了个话题,好奇的问谢砚:“姑爷,您是怎么知道我们小姐回村里的?”
记得他们出颜府的时候,谢砚还被留在颜德春那里叙话。
谢砚漂亮的眉眼掀了掀,淡声道:“出来给父亲端药的时候碰见桃红,问了一声便知道了。”
本来颜如月出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谁成想桃红这个大嘴巴竟然将此事到处说。
这可真是冤枉桃红了,她可没主动说,是谢砚问的。
当时桃红去厨房给谢兰芝取糕点,回去的时候碰见谢砚,便问了声好。谢砚看了看碟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小姐不在的,问了几句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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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城里,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今儿个是谢砚的最后一天休沐,颜德春不让他们几个回家,说什么也要在颜府用饭。本来颜如月就因着颜德春得在家守着,谢砚这些日子怕是见不到她,因此立马应了下来。
晚膳自然是在颜德春的房里用的,颜德春见一桌子人,心里高兴,难免就想喝几杯。颜如月压着不让,道:
“爹爹,大夫说了让您好好喝汤药和补汤,暂时不可饮酒。”
颜德春咂咂嘴,表示遗憾。
他扫了一眼桌子旁,有颜如月,有谢砚,还有谢兰芝。
今天比过年的时候还热闹,颜府已经很少这么热闹过了,不喝酒庆祝一番真的是难受啊。
颜如月自然是猜出他的心思,无奈的吩咐柳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