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一个晚上。
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似是含情,实则却是无情。
谢珩忽然很不想看见她那双眼睛。
还没等谢珩自己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碰上了她的眼角。
姜宝鸾闭上双眼,旋即浑身轻轻一颤,却没有躲开,只是伸手抵住他的肩膀,也没有很用力,只是极轻地搭着。
若是他真的要做什么,她再是反抗也是无济于事。
谢珩从她的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移着,又慢又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一直到两人的鼻尖相抵,他才停下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姜宝鸾便问他:“你要做什么?”
谢珩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继续动作,两个人似是依偎呢喃,又似是对峙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回答道:“你说要做什么?”
姜宝鸾睁开双眼,手臂却被谢珩攫住。
“你要逼我?”她轻轻问道。
“难道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谢珩轻蔑一笑,也同她轻声说道,“姜宝鸾,你那么聪明,既然当初都从了,如今怎么反而装疯卖傻起来?”
姜宝鸾眼神一冷:“殿下,你喝醉了。”
话音未落,樱桃般殷红的唇瓣已被他衔住。
姜宝鸾自知已经无力反抗,可也相信谢珩不至于这样就乱了心智。什么酒后乱性都是拿来骗人的,真的醉了便做不得任何事了,酒只是一个借口罢了,都是仗着酒去做平日里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因为一点点酒便乱了性,怕是也难当大任,谢珩不是这样的人。
过了许久,直到姜宝鸾都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谢珩终于放开了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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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姜宝鸾的手臂仍旧被他紧紧攫着, 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那你又把我当成什么呢?”姜宝鸾淡淡一笑,“深夜过来,只喝了这么多的酒,问你却什么都不肯说, 是你不屑同我来说?罢了, 日后自然有正妃来听你说话, 她才配得, 我配不得。”
谢珩昏沉沉也不知听进去了没, 只将头埋入她的肩窝中,道:“你不必说这样的话,我说了不娶就是不会娶。”
他语气很少有这样赌气一般的,仿佛还是个初初长成的少年, 蛮不讲理。
下手也莽撞得可怕。
姜宝鸾终于忍不住推他一下,紧蹙了眉头道:“你不是不会逼我的吗?”
话音未落,鹅黄色的寝衣已经从肩头滑落,而谢珩的手也顿住。
“阿鸾, 我们不要再闹了。”他说道。
春日里已经撤下了炭盆, 屋子里自然是不冷的,但姜宝鸾的肩头露出来, 还是有些寒冷, 她禁不住微微缩了缩肩膀。
“我没有要和你闹, 我早就看开了, 是你自己看不开。”姜宝鸾双眼酸涩,声音中也带着些哭腔。
手背上忽然凉凉的, 谢珩定睛一看, 是一滴水珠, 然后两滴、三滴。
他再度停了下来。
姜宝鸾只咬着唇, 没有哭出声儿来。
看着姜宝鸾泪眼婆娑,谢珩的心软得不能再软,又如一块石头沉入了湖底。
他微微抬起姜宝鸾的下巴,眼泪便流进了她乌黑的鬓发之中。
“从前的事是我错了,无论如何都不该那样对你。”谢珩接住她即将滑落的一滴眼泪,“你原谅我也好,继续执拗下去也罢,或是恨谢家连带着我,我都接受,我也只这一句话,往后不会有正妻,也不会有其他女人。”
这辈子也只和姜宝鸾纠缠下去,姜宝鸾执拗,他又何尝不是?
他偏要把她拗过来。
从没想过会因这红尘之事而纠葛不断,谢珩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以及那些叔伯兄弟一般,一定有一个正室,妾侍可多可少都无所谓,但自从遇上姜宝鸾,他便再也不能沿着寻常的轨迹而去直到终老了。
他也可以放手,从此不再在意,可那样的人生又有什么乐趣?
他自小被教导得循规蹈矩,只懂克制己身,连父母都不亲近依赖,见到其他兄弟姊妹在父母跟前有亲昵之举,也从不觉得自己会羡慕,可他自己以为的不羡慕,就真的是不羡慕吗?
所以遇到姜宝鸾,他对他从未体会过的爱恨甘之如饴。
姜宝鸾却又道:“何必呢,娶了正妃不好吗?”
谢珩笑了,他不知她是欲擒故纵还是真心实意,也不想去分辨。
“不信?那就走着瞧。”他的眉眼唇角俱是含笑,手再次继续方才的动作。
姜宝鸾再说话,也没有再阻拦他。
直到谢珩手指一动,她死死咬住嘴唇,浑身颤栗起来,嘴里却还是发出一声呜咽。
他见好就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便抽出手指,将坐在床上的姜宝鸾顺势往里一推,然后把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则转身出去清洗。
许久之后,谢珩再度折返,躺到了姜宝鸾身边。
他身上带着水气,又异常寒冷,一近身姜宝鸾就觉得很冷,明显是用冷水洗了澡。
姜宝鸾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却将被子推了一点过去。
谢珩拿过盖到身上,转身便也睡了。
*
此后春尽夏来,很快便又到了赤日炎炎的时节。
朝中渐有让谢道昇立储的声音。谢珩是中宫皇后所出,既嫡且长,又向来与谢道昇父子同心,是他的左膀右臂,先前因是谢道昇才登基,诸事未定这才暂时未立太子,如今一切皆定,最合适的人就在眼前,没有理由再拖下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谢道昇还真的就这么把此事搁置了,只说储君一事再议。
虽他什么都没有说,也并未显露出对谢珩的不满,但他心中所想已经是昭然若揭,谢珩不是他属意的储君人选。
谢道昇心思难测,便有风声露出来,说是谢珩没有被立为太子,一则因他的右手有疾,二则因谢道昇对他身边的姜氏女多有忌惮,只恐姜氏女狐媚惑主,这天下竟再被姜氏分一半去,或是干脆重新取而代之。
当然,谢道昇闻之只哈哈大笑几声,直斥“无稽之谈”,他对于姜氏一脉多有礼遇,怎会有此担忧?
但话虽如此说,谢道昇也并没有惩罚传这些话的人,甚至没有把一开始造谣的人找出来。
不过几日之后,李皇后便因热症病倒在床,虽无大碍,但终日缠绵病榻不得起身,谢道昇也只是偶尔让人传一些安慰的话语过去,自己则还是很少步入揽月宫。
情形如此,姜宝鸾只听了谢珩的话,寻常不往宫里去,也不让谢谨成入宫,免得生出什么事端,又命人看紧了姜行舟,更留了姜怜暂时在宣王府小住,同姜行舟在一起。
大的事情她管不着,即便带着姜行舟一同去了谢道昇跟前表面忠心,谢道昇肯定也是不信的,所以能做的就只是顾好自己,不让别人有可乘之机。
谢琮吃了那么大的闷亏,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而谢道昇的态度暧昧不明却是最致命的,不立谢珩为储君就几乎已经说明了一切。
姜宝鸾心里很清楚,也不得不承认,大魏是早就回不来的,能留下这几条命已经是上天见怜,特别是姜行舟,能安安稳稳活下来的前朝遗孤几乎是闻所未闻的,她也不想旁的事情,只想着不负盛妙容所托,把姜行舟照看到长大成人。
若是谢珩占了上风,他们就尚且有一□□气可以喘,若是谢珩在谢道昇和谢琮面前败了下来,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就会是灭顶之灾。
朝中关于立储的风言风语一直从盛夏持续到了入秋,这才渐渐平息。
李皇后的身子也好起来,她这原也是心病,一日是皇后便不好一直这样病着,日子总要过下去,到了她这个年龄也早就已经看透了,抓着手里能抓到的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她都倒下来,谢珩便更没了指望。
但因她先前病了,温贵妃原本就协理着六宫事宜,中秋宴便顺理成章由其操持。
谢谨成的生辰就在中秋前几日,上一年的时候姜宝鸾不在他身边,便当没这回事,眼下是不行了,乳母早就同他说过要过生辰的事,谢谨成提早好几日就眼巴巴地等着了。
但姜宝鸾不打算张扬,她清楚暗中有不少人正盯着宣王府,不仅是如谢琮这般和谢珩对立的,亦有尚且还在观望之中的,姜宝鸾自知自己的身世不同寻常,连带着谢谨成也是,有些时候凡事不出声才对他们对谢珩都好。
所以宴席什么的便全部都免了,外面的人甚至不知道宣王的庶长子要过生辰了,便也没有任何人情往来,等外人知道了便以为是这么平平淡淡过去了。
不过姜宝鸾也不会亏待谢谨成,不当着众人的面过,不代表就不过。
谢谨成虽然淘气些,但也不是特别难缠的孩子,他的喜好分明,只要给了他喜欢的东西,他便能乖上许久。
白日里姜宝鸾便派人出去市集上买些谢谨成喜欢的小玩意儿,顺便让人去支会了谢珩一声,说是夜里给谢谨成过生辰,但谢珩没说来也没说不来,姜宝鸾并不在意,立刻丢在脑后随他去了。
傍晚的时候姜宝鸾也让姜怜把姜行舟带了过来,四个人一块儿热热闹闹坐在一起,虽没有大操大办,但也是家常趣致。
秋风一起便有肥美的螃蟹,不仅个个个头大,一剥开来里头全是黄澄澄的蟹黄,天气凉下来又适合吃锅子,姜宝鸾便让人上了鸭肉锅子,螃蟹性寒,锅子又是热性,这么一搭便刚刚好,姜怜素喜喝酒,光看见螃蟹和锅子便点头直笑。
谢谨成和姜行舟也另有他们喜欢的吃食,谢谨成喜好甜食,姜行舟也不遑多让,姜宝鸾干脆给他们面前都摆了两个食盒,打开食盒里面便是一格又一格的吃食,有沙糖冰雪冷元子,缠枣圈,缠松子,雕花红团花,荔枝蓼花等等,还有各种时鲜果子,谢谨成一看今日能吃个饱,眼睛都亮了。
姜宝鸾自己略陪着姜怜喝了三四杯酒,便放下酒杯不喝了,只给姜怜添酒。
“这些时日辛苦姑母了,自谨成中毒以来便把姑母请来照顾行舟,一直也没把姑母放回去,姑母在这里可还习惯?”姜宝鸾笑着问道。
她平日里为了不惹人眼,很少亲自往姜行舟那里去,便是姜怜来了也是如此,只日日听人来报姜行舟那里如何。
姜怜夹了一片才烤上来的鹿舌细细嚼了吃下,这才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左右我如今也无牵无挂的,成日在自己那里也没意思。”
谢谨成已经和姜行舟下去玩了,两人时而过来拿了东西吃,正被乳母们追着跑,姜宝鸾看着他们,眼中倒是也有了笑意。
“妙容把行舟交给我,我便一定要看顾好他,”她对姜怜道,“若不是姑母,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何必说这个,如果没有你护着,行舟早就跟着他的父母一起去了,我也只是帮你多看着他一些。姑母老了,也没办法再帮你什么,只是往后的路要怎么走,你须得自己都想好了。”
姜宝鸾默了默,说道:“我明白。”
一时花厅里起了凉风,姜宝鸾自己起身去把琉璃窗子关上,今日已经是八月十一,月亮渐圆了。
姜怜放下酒杯,道:“不喝了,做些鸭花汤饼来我吃。”
鸭花汤饼上来,姜宝鸾瞧着样子不错,便也吃了一些,才放下筷子,便听人来报,谢珩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尾气……我先说了,嗯,怎么不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