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十公主后,皇上心情不佳,没有心思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乾清宫。
他刚进屋坐稳,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太监走了进来,趴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
皇上皱眉,这太监让伺候的人都出去,然后带了几个侍卫和太监过来。
乾清宫的下人没人知道那几个侍卫和太监说了什么,只知道皇上审过他们后,龙颜震怒,直接下令打杀了他们。
在乾清宫伺候的宫女太监暗暗叫苦,大家都提着心吊着胆,恨不得花银子到别处去伺候。
淑婉离宫后紧闭大门,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四阿哥在外面当差,一直没有回家。德妃虽然免了淑婉的请安,但到了初一十五,淑婉还是会进宫看望德妃。
过了几日,五福晋过来串门。淑婉拦谁也不能拦着她,立刻开门迎接,还让厨房准备好酒好菜。
五福晋叹道:“酒就免了,如今这个时候,大家都谨慎些。我不敢喝酒,怕说错了话,让有心人听去。”
淑婉笑道:“你太谨慎了!你吃醉了,在我这里睡就完了,睡醒了酒也醒了,难道我是那个有心人,难道我还会传你的瞎话?”
淑婉嘴上这样说着,还是吩咐厨房不用准备酒了。
五福晋说道:“这就对了,小心无大错嘛!”
淑婉问道:“我这里关门不见客,你怎么来了?”
五福晋低头饮茶,“最近我也不见客,可我已经在外面跑惯了,在家待着太闷了,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其实五福晋不是嫌家里闷,她是嫌五阿哥烦人。自从太子出事后,五阿哥就慌了起来,好像府里谁都要害他似的。
五阿哥说废太子事关重大,他们夫妻二人要聚在一起,遇到事情也好商量,然后就厚着脸皮,搬了东西住回了正院。
五福晋快烦死他了,回到正院也不说正事,每天就是借着鸡毛蒜皮的事,跟自己聊天。
五福晋不爱听这些,闷在府里躲又没处躲。今天是被烦坏了,故意躲出来到淑婉这里消遣一日。
“四嫂好耐性,憋在家里也憋得住。我是知道你的,这些日子你只顾着府里上下,外面的事情你应该不知道吧?”
淑婉得意地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跟从前不一样了,我消息很灵通的!”
五福晋笑着放下茶盏,“哦,既如此,大福晋最近挺直了腰板,这事你知道吗?”
“她挺直腰板?”淑婉撇嘴,“我不信。”
按道理说,原配福晋和继室福晋是一样的。但是大福晋晚一步进府,直郡王府里宠妾有了,孩子也有了,她想摆出嫡妻的威风,确实不容易。
谁都知道大福晋硬气不起来,这不怪她,也不怪别人,只是她进府的时机不好。
五福晋笑话她,“亏你还说自己消息灵通,连这个都不知道!大福晋现在不同以往了,这女人啊,要么靠丈夫,要么靠儿子。大福晋孩子还小,暂时靠不住。她现在腰板硬了,你说是靠着谁?”
淑婉明白了,“原来是直郡王要高升啊!”
五福晋说道:“直郡王的郡王位子已经坐了许多年了,现在太子变成废太子,也许他也能挪动挪动了。直郡王以前就张扬,你再看他现在,更了不得了!
他在塞外护卫皇上有功,也是他押着废太子回京。他和废太子本来就不对付,皇上让他看押废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懂的。”
淑婉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只怕是镜花水月,终究是一场空。”
五福晋惊讶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只有淑婉和五福晋,想着平日的交情,淑婉也不绕弯子。
“我早就说了,我的消息也很灵通。我进宫请安,听说皇上大发雷霆,处置了几个侍卫和太监。我又听人说,直郡王出银子,赔给那几个侍卫家属,聊做补偿。”
五福晋皱着眉想了想,“那几个侍卫太监……是直郡王的人?”
“我不敢说,但事情这样凑巧,我想应该差不离吧!”
五福晋叹道:“这算是窥探帝踪了吧!确实是个错处,肯定会影响皇上对直郡王的观感。但直郡王是长子,那个位子,要么占着嫡字,要么占着长字。”
淑婉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准,我觉得直郡王此举不太明智,大福晋腰板也挺得太早了。”
五福晋叹了口气,“算了,这种事情咱们想不清楚,咱们能顾得好自己就行了!”
说完,五福晋冲隔壁府努努嘴,“我听说,你们隔壁也热闹起来了。八福晋虽然被关在了正院里,但八阿哥总去探望呢!”
淑婉不喜欢八福晋,但不得不承认,这婆娘有些手段。这些年八阿哥外面的事情,很多都是八福晋经手,难为她能把官场上错综纷乱的关系理清楚,还能给八阿哥出主意。
府里府外八阿哥一个人忙不过来,他之前想娶侧福晋,但一直没有好的人选,这才耽误下来。
现在八阿哥且离不开八福晋呢!八阿哥府里再找不出比八福晋更精明能干的人了!
淑婉淡淡地说道:“隔壁府里啊!隔壁府一直很热闹!八阿哥和八福晋相看两厌,互相折磨这么多年,新婚时候的浓情蜜意早就没了。只是八阿哥离不开八福晋,我看他们俩是分不开。”
人能分开,利益也分不开了。
五福晋叹道:“日子过成他们那样,想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五福晋又联想到自身,突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说这种话。她跟五阿哥不也是凑活着过吗?她有什么资格评价八阿哥他们的夫妻关系。
五福晋心里有些惆怅,她央求淑婉拿酒出来。
淑婉取笑了一句,问她不怕自己是有心人了?但到底还是把酒拿出来了。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眼看着快进十月份了,四阿哥终于回来了。
他进府就嚷着烧水洗澡,淑婉抱怨道:“你不早点派人回来说一声,烧水也是要时间的啊!你现在就要洗澡,哪有那么多的热水?”
四阿哥叹道:“唉,你不知道外面有多脏,赶紧打水来。不能洗澡,我都不愿意坐在咱们屋里干净的靠枕上。”
正院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跑去烧水,淑婉给四阿哥倒茶,让他先坐下歇歇。总不能怕弄脏了垫子,让他累着。
四阿哥叹了口气,坐下连喝了几杯水。
淑婉问道:“二皇子怎么样?十三阿哥怎么样?”
四阿哥叹道:“亏了你给的两件披风!二皇子和十三弟住的地方阴冷阴冷的,牢里也没有火盆,我命人添炭盆,大阿哥又不许。唉,我没法子,把那两件披风拿了出来,不管怎样,好歹没让他们冻坏。”
四阿哥只是简略说说,当时他如何跟大阿哥争吵的事情都没有细说。
“人没冻坏就好!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多愁善感,你看我额娘,以前根本不提年轻时候的事情,现在老了,一会儿说我小时候的事,一会儿又说婆婆当时怎样苛待了她。皇上也是如此,上了年纪的人,就想子女和睦,日子安稳。如果二皇子和十三阿哥都冻坏了,他心里又该伤心了。”
四阿哥不信,“呵,我看皇上不像伤心的样子。”
皇上废太子,关十三的时候多绝情啊!
淑婉不跟他争辩这个,她又问道:“今儿你怎么回来了?难道不用你去看着了?”
四阿哥摇头,“皇上让老九老十接我的班,让我回来歇两天。说是歇两天,我也歇不成,明日有朝会,我也得去听。”
“去朝会好!不管怎样,能学到点东西。”淑婉这样说道。
四阿哥疲惫地揉揉额头,这些日子,他看管着太子,也是吃不好睡不好。环境差就不说了,他生怕有人给太子私下传递消息,每天都绷着一根弦,现在回家了,终于能歇口气了。
淑婉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给四阿哥讲了一遍,尤其讲了一下大阿哥派太监侍卫去打听皇上的事情。
淑婉说道:“我看大阿哥这回惨了,皇上为什么突然废太子?他担心废太子窥探他,会害了他。
年纪衰老的雄狮,当然害怕年轻力壮的成年狮子夺去自己的地位。
大阿哥那么高那么壮,身后还有那么多人追随,皇上哪里放心他?大阿哥这不是戳老虎的鼻子眼吗?”
四阿哥若有所思,“有道理,你这话我要记在心里。皇上现在害怕成年皇子对他不利,我又是郡王,更得小心一些。不说我,我看三哥,五弟他们都应该小心。”
这时候,热水烧好了,淑婉催促四阿哥洗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去早朝。
第二天,四阿哥打扮齐整,来到乾清宫。
大臣们规规矩矩地站着,四阿哥低着头,他前面是三阿哥,后面是五阿哥,大阿哥站在最前头。
大臣们该禀报的都说完了,皇上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眼看着朝会要结束了,皇上突然说了一件不相关的事情。
“太子之位空悬,朕知道你们都着急了,都想扶持着自己看中的皇子阿哥,撺掇着他们上位。”
此话一出,宫殿里跪了一地。皇子大臣连道不敢。
皇上看向大阿哥,“朕没有立大阿哥为太子的意思,大阿哥性情急躁愚钝,岂可做太子?”
皇上又说了大阿哥许多恶行,让大阿哥愣在原地。
大阿哥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样看重自己,喜欢自己,现在却剥夺了他继承太子之位的可能。
自从太子被废黜,大阿哥志得意满,总以为自己的机会要来了,半点没有考虑过太子的心情。
谁会考虑失败者的心情呢?
到了现在,大阿哥突然明白了,胜利者不必考虑失败者的心情,但他也不是胜利者。
原来喜爱自己的皇阿玛,也可以这样残忍。
大阿哥喘着粗气,红着眼睛额头贴在地上。
四阿哥抬眼往前瞧,前面有三阿哥挡着,四阿哥看不见大阿哥,但他心里莫名的难受。
不过这时候四阿哥顾不得大阿哥了,他觉得救十三阿哥的机会来了。
第144章
大阿哥还是高贵的直郡王, 但是皇上当着众臣的面,亲自斩断了他继承皇位的可能。
散朝后,大阿哥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皇宫的。
四阿哥瞧着兄长踉跄的背影, 心中怜悯。不仅是怜悯大阿哥, 也是怜悯自己。
今日是大阿哥, 也许明日就是自己。
如果避开朝堂的争斗,做个睁眼的瞎子, 或许能安稳度过一生, 但四阿哥不想一辈子庸碌无为。
即便将来他和大阿哥一个下场, 他也要走下去。
四阿哥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殿, 转过身大踏步离开皇宫。
皇上虽然说了大阿哥不堪为太子, 但依旧让大阿哥看押废太子。大福晋挺直的腰板又缩了回去, 直郡王府门前也变得冷清起来。
大阿哥心里不舒坦, 转头把邪火发到太子身上。他自己穿着厚实的夹衣,披着斗篷,却拿走了四阿哥送给废太子的披风。除此以外, 他在饮食上对废太子也有颇多苛待。
九阿哥对此心知肚明,但他跟废太子关系不好,面对大阿哥的所作所为,九阿哥只当没看见。
按照皇上的意思,大阿哥, 四阿哥和九阿哥三个人轮流看守太子, 四阿哥休息了两天, 接下来就该换大阿哥休息了。
四阿哥休息的这两日也没有闲着,他一边收集为十三阿哥洗脱罪名的证据, 一边和幕僚商量着应对皇上的说辞。
等到休假结束, 四阿哥回去顶替大阿哥, 大阿哥前脚刚走,后脚侍卫就过来禀报,说废太子想见四阿哥一面。
四阿哥愣了一下,立刻起身去了关押废太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