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说道:“那夫子自诩学问好,喜欢误人子弟,等来日我学成,便在他对门开一间书院,整日里与他相比学问高低。让他再看不起人。”
这就是孩子气话了。
庆脆脆和王二麻子同时哈哈大笑,连带着坐在一侧蒲团上的两个孩子也是吱哩乌拉地叫唤。
阖家好大约便是如此了。
第95章 .不收货了?·
第一茬海带菜的总收货量实在惊人。
庆脆脆盘点了头一天的账目,看着最后得出的数目禁不住露出笑意,“这滩田真是比花溪村工坊都要大的聚宝盆呀。”
光是海带菜湿货出产就有上万斤。
湿海菜行价一般为三个铜板一斤,如此低价乃是因为海菜竟有海水涵养,格外吃重。
但是干菜就不一样了。
海菜经由干晒两天,就会变成干涩发盐白的干货。
十斤海菜会缩水称量,故而干海菜一斤能卖到十五个铜板。
正盘算着利润,外边大管事着急求见。
“夫人,成家工坊不收咱们的货,说是他们容纳不下了,要等走一批腾出空才能继续收。”
庆脆脆:“要等多久?”
大管事抹抹额头上的细汗,他这一路都是小跑着回来的,“回夫人话,工坊大管事说后套段还是在建中,至少要等四天。”
四天?
一天万斤的海菜货,泥滩上连个晾晒的架子都没有,收上来放在何处?
海菜熟了就要趁着最适宜的时令收,若是慢了,本该正常收的海菜就会发软烂,容易生霉病,到时候就是品质问题,只能砸在自己手中。
八月开始供货是早就开始定好的事情,按照正常工期来说,七月底的时候工坊就应该落成了。
她起身喊了谷雨守着睡着的两个孩子,“你和我走一趟。”
事关重大,骡车套走去了另一处,丈夫还没有回来。
立夏就跟在她左右伺候,疾走了一里地,终于到了工坊处。
工坊管事见她到了,上来请礼,“王夫人,莫怪罪,都是底下人做事不经心,七月中那场大雨耽搁了工期,这工坊后半截的晾晒地...”
“你这工料没用细砂石和糯米浆水?”
若是有细砂石和糯米浆水,怎会因为大雨耽搁工期?
管事面色讪讪,“王夫人,只一座工坊,何必用上修城墙的工料....”
庆脆脆懒得听他解释,“你家公子给的开银是不是不够用?”
管事忙道:“够的,够的,是小的觉得...”
这个蠢货!
“你觉得?你一个督工收料的下人,用你替主子觉得?说定八月供货收货,你这处舍不得用上工料建工坊,耽搁了收货,晾晒期,再往后的售卖,你知道要搭进去多少银子?”
管事却不在意,左右这工坊不收货就是四五天,那货工坊不收,是砸在王家手中的,赔钱又用不着成家。
庆脆脆不用问,光看这人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
她冷哼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总归不是亏的你家公子的钱,无所谓?”
“我且告诉你,工坊不收,海岸边礁石群不愁晾晒,但是这货倒是十成十都是我家的产量,今日能离了你家的工坊,明日便半条鱼都不会送来。”
“自来两家合作是相互照应的,你今日躲,毁的是你成家大少爷的名誉。明日,再无人可信!”
管事任由她说嘴,厉害话谁不会说。
他可全知道,这王家能在二十圩做滩涂田都是他家大公子从中斡旋的,没有大公子,有他王家个屁!
庆脆脆看向四周来送货却被拒绝的人,道:“各自折返,所有货从何处出的,全部收回,出货明细与拒收条陈收好。”
她折身往回走,吩咐大管事,“今夜注定是不安生了,劳烦底下小管事和上工头来我这一趟,商定今日的事情。”
她在想哪里有开阔迎照的地方。
今日收上来,还剩两千斤货没有料理,不能随意搁置了。
这一夜商定事情,大小管事来来往往,总算在天边鱼肚白才解决了。
生熬了一夜,她脑子里嗡嗡地晕乎乎,交代立夏几件事情,一回屋栽在床上便昏睡过去。
这一觉再睁眼已经是后半晌,院子里一片紫色霞气,隐隐有米香味传到屋中。
她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了,随意整理下头发,出院子。
长生妞和虎头一看到她,欢呼着跑出来叫娘。
庆脆脆蹲在地上跟两个孩子玩闹一会,牵着他们一起去了灶间。
王二麻子方才探头看过了,知道人醒了,正将一碗白粥盛出来端到桌案上,“你睡了一天,早就饿了吧。海蜊有新鲜的收回来,现做了一盘拌鲜,虾粥也正好,快坐下吧。”
说着话已经两个孩子拉到自己跟前。
正是长下牙的时候,孩子总觉得自己嘴巴里痒痒的,喜欢抱着硬点心啃。
庆脆脆专门用粗面和粘糯的浆米做成软条糕,然后暴晒一日。
表皮发硬,内里软和,正好充作两个孩子的磨牙棒棒。
王二麻子一人分一根,哄住了孩子,又看向妻子,“晾晒的地方不太够,主要是人手方便。若是收起来还要再晾晒,上工的人得比现在翻一倍。”
目前滩涂田上工的除了大小管事,共有四十余人。
若是翻倍,就得有八十人。
工钱,吃食,饮用再加上额外工的补贴,还有部分烂货损失...
杂七杂八,心里一盘算,庆脆脆就恼火。
“成家那管事真是个坏事的祸水!”
虾粥有些烫,勺子来回搅着散热,“成大公子回来了吗?”
她昨夜当着那管事的面就喊人去传信了。
王二麻子:“应是没有。派去的人说成大公子前天随船走了,要走几天才能回来。”
庆脆脆了然。
“说是咱们借了成家大公子的风,将这滩涂田收在手中。那成家的生意,铺子供货不也是从咱们工坊走吗?还有秋家那船队,他们翻了盐,汴京行商四处要债,咱们收了河鲜,不也是给秋家救急?”
她是觉得有些委屈的。
外人一说起来,好似是王家占了成家的大便宜。
可生意本就是有来有往的,她从没觉得对成家秋家有救急救难的恩情,皆因一个相辅相成。
那管事忒不是人了,看不破其中的道理就算了,反倒觉得他们夫妻两个捡了大便宜一样。
王二麻子却笑了,“不过一个管事,他这样替主子决定误了大事,成大公子不会饶了他的。”
可就是把管事当场打死,也没用。
毕竟货只会越囤越多。
她十分忧愁,连带着粥只喝了一半就不想再动了。
王二麻子又劝了小半碗,这才收拾了。
“其实,我有一个好法子,就怕惹了成家公子不高兴。”
庆脆脆挑眉看他。
王二麻子道:“前后半年,这荒村的户数渐渐多了,与其我们雇人去做事,还不如让他们自己收货晾晒。到时候咱们只需要收干货就好。”
庆脆脆眼神一亮,“这是个好法子呀。道是人多力量大,众人拾柴火焰高。”
她忍不住从屋子里抱了算盘过来,小簿子上写动。
虎头和长生妞吃完一根磨牙饼的时候,一张简单的条陈文已经写就。
于是当晚,所有上工的人背着沉甸甸的箩筐到了小管事处,就收到一条新消息。
“东家新令,诸位收回来的海货能以数量契文拿走,交付采买铜钱。自行晾晒,而后以干货价位收。”
小管事将上工的点录名册拿出来,“往日工钱是旬十五发放,今日便提前结算。”
人群互相议论。
小管事听了几耳朵,听出这些人是有些犹豫,“不用怕东家不收。滩涂田就在跟前,我也在,东家就在二十圩的村子里住着,绝不会坑大家。”
“这海菜货收回去了,自家院子有架子就能晒,晒八成干的时候,就能拿来我这边按价位收。”
“有句话说在前头,在这处收价钱自然要低一些,咱们是按照重量台阶式收价。你若是交付三斤,东家自然不能按照镇上的价位走。但你若是能交付五百斤,那就是大分量了。东家收的时候,也就少车马钱运送钱。”
小管事扬声问:“这点诸位应该理解吧?”
——“懂得,从咱们这穷地方出去,山路都要走大半天,那人背东西不费力?去了镇上不得吃点喝水,不也要花销嘛。”
小管事顿时点头:“这话就说对了。”
他伸手将一张写过阶梯报价的纸张挂在显眼处,而后一行行给众人解释明白。
售价是一样的。
刚下岔的湿润海货,一斤三铜板售出。
晾晒适宜,符合干海菜标准,五十斤以内,按照一斤十枚铜板收。
两百斤以内,按照一斤十一枚收。
五百斤以内,一斤十三枚。
千斤以内,一斤十五枚。
千斤以后,一斤按照十六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