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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王红芬和齐振华刚准备出门,生产大队的广播忽然响了,叫大伙儿都去打谷场集合。
就连江茉也破天荒起了床,跟着齐晔一块去。
免不了王红芬又要阴阳怪气,“哟,今儿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
江茉连一个眼神都不搭理王红芬。
到了打谷场,人一齐,西丰生产大队的大队长张金财就满面红光地宣布了这个大喜讯,“东丰江的水终于结冰了!咱们生产大队要成立一支冬捕小队!”
众人听着,也是兴奋不已。
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东丰江物产丰饶,每年冬天,大江大河大水泡子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后,就是捕鱼的最好时节!
不过,这是个力气活儿,每家都得出一个壮劳力,出去好几天才能回。
捕回来的鱼儿也爱死个人,一条条肥嫩嫩的,活蹦乱跳堆成小山,出了壮劳力的每家每户不仅能算不少工分,还能分上七八条鱼,炖着新鲜鱼汤,贴上苞米面大饼子,连菜带饭香得没话说,剩下的鱼腌成腊鱼,过新年的大鱼大肉也就有了一半的着落!
王红芬兴奋得双眼直放光,大嗓门喊道:“我家齐晔今年还是冬捕小队长吧?”小队长能多分两条鱼呢!
齐晔力气大,眼光毒,每年冬捕他能最快最好地找到鱼窝子,带领大家捕回满网的鱼,所以他当小队长大伙儿一向心服口服。
众人正要点头,却看到齐晔那个娇滴滴的漂亮小媳妇皱起鼻子,“齐晔,你不要去。”
大伙儿还懵着,就见齐晔问都不问,一脸“我媳妇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媳妇的话就是圣旨”的虔诚神色,毫不犹豫地说:“好,我不去。”
……???
王红芬心肝肺都快被齐晔这愣头青气炸了,“你这傻小子!她让你不去你就不去啊?!你凭什么不去?你问都不问一声就答应了?你什么都听她的,还是不是个男子汉!”
齐晔沉默着,油盐不进,“我不去。”
王红芬气结,齐家还出了个痴情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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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江茉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去东丰江进行冬捕的人们,都会出事,谁让她的继姐有着女主光环呢?
在书里所描写的剧情中,她姐夫聂士忠的部队今年正好驻守在东丰江旁,他会因为救援有功而升职,江桃也跟着春风得意。
配角们的伤亡无所谓,更何况这一群在小说里连姓名都没有的炮灰村民,那都是用来当男女主的垫脚石的。
可江茉望着生产大队里这些一天天熟悉起来的面容,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最近天气有点反常,这次冬捕有危险。”
当即就有人嗤笑一声,正是刘菊香她娘,“你这话说得可有意思了,咱们年年冬捕,年年好好的,年年冬天天气都这样,怎么就有危险了?你不让齐晔去,还不让我们去啊?”
“就是,你这也管太宽了,再说,你家齐晔傻才听你的话,别以为我们也信你神神叨叨那一套!我们靠天吃饭多少年了,还要你这小丫头片子来教?”村东头的刘翠花叉着腰,生怕自家男人去不了。
也有人替江茉说话,比如邻居王有根,王春雨她爹,“江茉这孩子可能没说错呢?昨晚我听外头那风,嗷嗷的,怪吓人。”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嗤笑不屑。
江茉无所谓地耸肩冷笑,“我随便说说,你们也就随便听听,你们去不去和我没关系,反正齐晔听我的就行。”
王红芬面容扭曲,质问齐晔,“你是猪油蒙了心,还是脑子进了水?你干嘛非听她的?别人想当这小队长都当不成呢!十条鱼!十个工分!你不想要啊?!”
齐晔仍然冷着脸,无动于衷,“不想要。”他只想要江茉开心。
王红芬差点气得背过气去,以前那听话孝顺的傻小子呢?早知道就不该给他娶媳妇!
其他人还在看笑话,“人家齐晔好不容易娶上漂亮媳妇,这大冬天的,搂着媳妇热炕头不比去那冰天雪地里捕鱼强啊?”
也有人说:“齐晔真倒霉啊,以前那样就算了,还娶了个不明事理的媳妇,这么好的赚工分、分大鱼的机会都不让他去,尽说些胡话,她到底怎么想的?”
王红芬咬牙切齿,问了最后一遍,“齐晔,你到底去不去?”
齐振华也着急啊,从一开始就一直在齐晔身边小声劝他。
可齐晔真就左耳进右耳出,像没听到似的,仍然斩钉截铁两个字,“不去。”
“行!”王红芬这暴脾气,也懒得再说,叉腰狠狠道,“齐振华,你去!到时候咱们家分了大鱼,他们俩一口都别想吃!”
第12章 第 12 章  冻哭、摔断腿、晕过去(……
齐振华走后,王红芬请她大哥陪着进了一趟山,打算背柴火。
然而,大丰山那么大,齐振华所说的那个山洞又隐蔽,他自个儿都不太确定在哪,只是走之前和王红芬说了个囫囵位置,她两眼抹黑找了一整天,连根鸟毛都没找到!
不仅如此,她还被大哥训了一顿,本来说得信誓旦旦,到时候给他分一些柴火,结果反而白耽误他一天功夫,屁都没有!
王红芬大哥王立德也不吃亏,气冲冲从齐家柴房里薅了几捆柴火回家。
这下,王红芬欲哭无泪地望着几乎快空了的柴房,完了完了!
昨天以为能拿回来大把柴火,她们一家三口大手大脚把剩下的柴火用了大半,现在又被拎走几捆,这个冬天可怎么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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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齐杰嚷嚷着冷,要烤火。
王红芬拿了个小火盆,烧了几根柴火,少得可怜,冻僵的手靠过去,几乎感觉不到温暖。
齐杰一直哼哼唧唧,“娘!我好冷啊!我手不听使唤,没法写作业了!”
王红芬又一次没忍住,对自己的宝贝疙瘩发了脾气,狠狠瞪他一眼,“行了!别吵了!有火烤就不错了!”
再过几天,等柴火用完,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齐杰不满地嘟囔,“凭什么那个坏女人就有用不完的柴火!”
王红芬莫名心塞,“问你齐晔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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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杰当然问不到什么,反倒是五天过去了,冬捕小队还没回来,而王红芬娘俩的柴火,倒是用完了。
本来就冷,彻底没了柴火,更冷。
齐杰蜷在王红芬怀里直哆嗦,忍不住埋怨,“娘,你当时为什么要和那个女人分柴火用啊?”
瞧瞧那女人,屋子里多暖和,再瞧瞧他们,齐杰快冷哭了。
王红芬又气又心疼儿子,她搓搓满是冻疮的手,直接冲去了江茉她们屋外,使劲敲门。
隐约听见里面江茉娇声嫌弃着“好吵呀”之类的话,齐晔过来打开门,看到王红芬,下意识皱起眉。
王红芬更气,以前她这侄子哪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都怪这个狐狸精小蹄子!不知道给齐晔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和小杰都快冻死了,你就这么狠心,看着我们受罪?”王红芬不信,这傻小子明明一直很善良的。
谁知齐晔还没说话,屋里江茉那轻飘飘娇滴滴的嗓音就传过来,“哎呀,你们冷就多穿几件衣服嘛,又冻不死人的。”
这是把之前王红芬说的话,全回敬给她。
王红芬气煞,什么都不说了,扭头就走,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呢,她宁愿花钱去买柴火,拿粮食去换柴火,也不求他们一个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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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晌午。
江茉打着哈欠起来洗漱,忽然看到王红芬腆着脸凑过来,一脸殷勤的笑。
她忽然就非常无语,原来人的脸皮可以厚到这个地步。
“茉啊,来,喝口热水,婶婶特意给你烧的。”王红芬语气软和。
江茉嫌弃地拒绝,“我只喝齐晔去山里接的山泉水,要用纱布过滤三遍,烧开放凉再喝。”
“……”王红芬听得心里想骂娘,就你金贵!就你事多!但脸上还是保持着和蔼的笑容,“那咱就先不喝水,婶婶想和你商量个事儿啊,你说说你那屋子那么大,烧得又暖和,是不是别浪费了,让我和齐杰也进去烤烤火。”
“他这孩子爱学习,每天手冷写不了作业,急得直哭。都是一家人,你也不忍心是不是?”
江茉笑笑,“行啊,一捆柴火八毛钱,你自己拿吧。”
王红芬惊愕不已,“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这柴火比猪肉都贵!你以为是金子做的啊!”她真想挖开江茉的心看看,怎么这么黑呐!
江茉懒得搭理她,买不买无所谓,也不差王红芬这块儿八毛的,但想占便宜?没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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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王红芬还是咬咬牙,死撑着,舍不得拿钱、票或者粮食去换柴火。
多穿几件衣服,多盖几床被子,哆嗦哆嗦挺过去就行了!等到齐振华回来,找到那个山洞,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时候还能分几条大鱼,熬出一锅又浓又白的鱼汤,滚烫滚烫的,馋死齐晔和江茉那俩兔崽子!
盼星星盼月亮,又过了几天,终于算算日子,冬捕小队应该快回来了!
王红芬那个高兴啊,收到消息就立马奔到村口,双手插到袖子里,伸长了脖子盼。
不仅是她,还有不少出了壮劳力的人家,都来这儿等着了。
他们高兴,马上就能分到好几条大鱼,今晚能喝上新鲜鱼汤!丰收总是让人喜悦。
大伙儿聚成一团避着风,说着话,看到王红芬时,忍不住调侃一句。
“你家齐晔今年没去,不然你家分的鱼啊,肯定又是最多最好的!”
王红芬说起这事就气得直翻白眼,“刘家婶子,你可别说了,还不是都怪江茉那小*蹄子,不知道抽什么风呢!我和你说啊,待会儿振华带回来的鱼,我一口都不给她吃!馋死她!”
那刘家婶子就是刘菊香的亲戚,听刘菊香说过江茉的事,也一直不待见江茉,“我估摸着江茉现在就已经肠子都悔青了吧?瞧瞧,她都没好意思来,这会儿肯定在家里后悔得直跺脚,怎么没让齐晔去冬捕呢!”
不少人附和着笑,笑江茉当时不知道说什么胡话。
可是笑着笑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儿了。
这天都快黑了,怎么冬捕小队还没回来啊?可别真出了什么事吧!
说笑声越来越小,大家的神色都逐渐凝重起来,在夜幕拉开的黄昏晚照里,叽叽喳喳热闹无比的村口竟变得鸦雀无声。
终于,夜幕彻底降临时,大家看到远处一盏灯,摇摇晃晃走近。
是王家的王春分,他一脸疲惫,狼狈无比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大伙儿慌忙围住他,立刻七嘴八舌问:“怎么就你一个回来?其他人呢?出什么事了?”
王春风被风割得干裂的脸皮渗出血珠来,哑声道:“我们捕鱼的时候,冰面忽然开裂,大伙儿都掉进冰河里了……不过运气好,附近有一支部队驻扎,把大家都救起来了。”
“大家身上有伤,走得慢,估计得很晚才能回来,怕你们担心,让我先回来报个信。”
“哦,对了,齐叔他伤得最重,摔断了腿,被送到了县城医院,今天怕是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