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脂粉未施,身上没有任何饰品装扮,寝衣也被蹭得领口略开,露出颈下白皙精致的部分锁骨。
怀策起身,垂首拉了拉自己身上同样被她扯得稍开了些的寝衣,眼睛没再往她的方向看去。
他问:“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楼心婳指控:“说了要牵着手睡的,你没有!”
今天她先醒过来,看得那是一清二楚,怀策的手好好在自己被窝里,而她的呢?
孤孤单单在自己被中!
怀策跟楼心婳在一起久了,说话也带了点她的风格出来。
他说:“昨晚是牵了,何来的不算话?”
楼心婳微顿。
她想了想,自己睡前,手确实还被攥着的。
这样说来……的确也算话。
这局楼心婳败阵,她气馁地垂下肩膀,但不消片刻,楼心婳便立即振作起来。
她说:“那今晚要一整晚都牵着!”
意思就是,她今夜还要怀策陪寝。
对乐宁公主的这项要求,怀策向来无所谓,每次回得也都特别爽快。
但这次,怀策却没有马上答应她。
楼心婳迟迟没等到怀策的答复,相当震惊,“你变了!”
向来她说往东,就不会往西去的那个怀策呢?
听乐宁公主这样指控,怀策也依旧没有应她,甚至连视线都在避着楼心婳。
楼心婳难以置信。
向来只有她在忽视别人,什么时候她也被人这样忽视过?
乐宁公主生气起来的代价就是──不理人。
楼心婳清清楚楚听见,怀策刚刚明显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玩弄八音盒的手仅仅停顿了下又继续,压根没打算回应他。
呵,这时候才想来示弱讨好吗?
没用!
不过怀策倒的茶,楼心婳照喝不误就是了。
微凉的手触上瓷杯稍暖的杯壁,凉意顿散。
楼心婳捧着茶喝了一口,这杯子暖手是暖手,就是硬了些,半点柔软的地方都没有。
嫌弃归嫌弃,楼心婳也只能勉强用用,谁让雍国那位姓怀的高贵的公子,不肯献出他的手呢?
楼心婳在心里轻哼一声,眼神都不想给他一个。
她视线一转,忽地瞄到垂首站在一旁的小真子。
楼心婳眼睛一亮。
他不行,还有别的人能行啊!
楼心婳转了几下八音盒,让它接着奏出乐音,就着乐音的陪衬下,楼心婳朝小真子招了招手。
“小真子。”
听见公主呼喊,小真子快步向前,“奴婢在。”
楼心婳对他这样听话很是满意,示威性地瞥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怀策。
看看、看看!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这才叫听话!
每个人都长了手的,又不是只有怀公子高贵的手可以暖人。
楼心婳在怀策看过来前将头别开,动作之大,只差明晃晃地写着“本宫在跟姓怀的闹脾气”、以及“本宫不想跟姓怀的对到眼”,怀策看得是哑然失笑。
楼心婳还在为早上的事生气,就因为他不肯同她一起睡。
其实可以的话,怀策也想象以往那样,应了她。
凡事顺着她的心意走,让乐宁公主越来越离不开自己,会主动把他留在忘忧宫──这才是他最开始的目的。
只是经了昨日以后,怀策对自己突然就没信心起来。
原以为,他能对乐宁公主的娇纵行为照单全收,这点耐性他相信他还是足够应付的。
可自昨天开始,怀策就隐约注意到,有什么变得不同。
他没法再用那样无所谓的态度,去应对乐宁公主的每一个要求。
乐宁公主长相貌美艳丽,时而高傲,时而却很能同人撒娇。
明明是娇气又惯会使小性子的,却是他遇过的皇室中人里,本质最善良的一个。
朝夕同这样的人相处在一起,怀策目光越发没法从她身上挪开。
怀策知道自己在动摇。
然,问题就在,乐宁公主是把他当可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准确来说是只有被她玩。
而且她对这个小伙伴,是没有性别区分的。
这就让怀策一个正常男子很是头疼。
试想,未婚的孤男寡女,同睡在一张榻上。
尽管分了两床被被褥,中间也隔了起码有半个人以上的距离──只要乐宁公主不会睡到一半往他怀里滚。
若对那女子没兴趣也就罢了,偏生对象是乐宁公主。
怀策只能率先把看着她的视线,强硬撕扯开来,自己先往后退,才不至于坏了大事。
本以为这样就好。
然而当楼心婳对小真子说:“伸出手来给本宫看看。”
话音一落,怀策别开的目光即刻扫了过去。
他眼睁睁看着乐宁公主仔细在审视小真子的手。
乐宁公主那双保养得极佳的柔荑握上小真子的,怀策视线一凛。
小真子这方向恰好看见,他抖了抖,头低得更低。
别看他!是乐宁公主自己主动的!不关他的事!
楼心婳摸出小真子的手僵硬,循着他的目光望了怀策一眼。
怀策端起杯子,认真在喝自己的茶,楼心婳觉得奇怪,收回视线,丝毫没注意到怀策喝茶归喝茶,眼角余光和注意力,却都分神在注意她这处。
茶只沾了沾口,怀策根本顾不上喝。
楼心婳捏了下小真子的手,眉头一皱,“你的手怎这样冷?”
虽说没有比她自己的凉,但也没有比怀策的暖啊!
小真子……小真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
“奴婢……奴婢……”
楼心婳摆了摆手,对他说:“赏你个手炉捧着!”
莫名其妙得了赏赐的小真子眉开眼笑,“多谢公主殿下!”
待他退下后,楼心婳将眸子转向旁边几个年轻俊秀的太监。
她心想,自己的忘忧宫这么多人,一个个摸过去,总能找到跟怀策差不多的吧?
这叫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
楼心婳为自己的机智深深折服,张口就要唤人。
忽然,她的手被人从旁按住,熟悉的温热从那人指腹上传来,而她怀里的八音盒乐音越来越慢,在楼心婳扭头看过去时,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有轻快小调回响的忘忧宫就像陡然静止,殿内的宫人们本就没发出声音,楼心婳话音一停,随着八音盒停下,忽地变得宁静,静得落针可闻。
楼心婳看怀策从原本按住她手,改为握着。
他垂眼,长长的睫毛遮挡住他的眼,让楼心婳没法从他眼里瞧出任何端倪。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怀策在替她暖手,可楼心婳却故意问他:“你在做什么?”
怀策答得脸不红气不喘,“为公主暖手。”
楼心婳轻笑一声。
“哦──为本宫暖手是吗──”楼心婳尾音拉得老长,“那请问一下,早上是谁拒了本宫,不肯夜里也替本宫暖手的?”
小真子颇有先见之明,一听前半句,立刻就让宫人齐齐往后退开。
但他们退得晚,还是把乐宁公主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
几位内侍退开之际,纷纷将各种复杂的眼神投向怀策。
怎么又来?
能为公主暖手是多么荣幸的事,他竟敢拒?
对他们的注视,怀策已是习惯得不能再习惯。
怀策顶着内侍们指责的目光说:“白日跟夜晚,是两码子事。”
楼心婳心说,她就知道!
毫不犹豫把自己的手从怀策掌中抽回。
怀策手中一空,听乐宁公主理直气壮地说:“对本宫来说,这就是同件事。”
不肯夜里与自己一起睡,白日还想暖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