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殿下!
阿竹跑进来,气喘吁吁的说。
皇上派人来山庄了。
他话音刚落,肖覃和虞意同时对视一眼。
皇上来的太快了
后者昏迷了半天,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情况,见他皱眉,肖覃立刻解释:
殿下昏迷时,我让岳扬带人封锁了消息,此次行刺没有走漏一点风声。
他们身上虞意还没问完,肖覃便接道:
他们身上,都带着三皇子府的信物。
虞意点头,对这结果丝毫不意外。
这摆明了是幕后之人想要推虞胤江一把,借机栽赃给困在府里的虞恕,运气好的话还能连虞意一块儿除掉,可谓是一举两得。
肖覃想不明白。
虞恕现在虽然只是被禁足,但短期内已经在朝堂上构不成威胁了。
幕后那人设计设的巧妙,知道把湘妃的陈年旧事给引进来,虞胤江会因此更容易生气,更容易失去理智。一旦对虞恕的好印象没了,再想养回来那可就难了。
可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再走一步,谋划这刺杀之事?
一旦出了纰漏被查明真相,之前的所有筹谋都会功亏一篑。
肖覃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能让此事传到虞胤江的耳朵里去。
虞恕被迁怒的越多,幕后之人就会藏的越深,制衡二字,肖覃还是明白的。
于是昨晚肖覃当机立断,令岳扬带人把破庙被袭的痕迹都处理掉,三皇子的信物也都藏起来,等虞意醒来再做定夺。
听到这里,虞意点了点头。
萧覃做的很好。
就算是换他来做,也无非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他只是有点疑惑,萧覃怎么突然会做这些事了?以前不是一直不懂,也不屑于懂吗?
殿下先回床上吧。肖覃估摸着人快来了,兴许陛下只是心血来潮差人看看,那样殿下这一身伤倒也不好解释。
虞意赞同的点点头,把碗放在桌上,转身走回床铺。
大公子,被子可能还我?
虞意翻身上床,见肖覃怀中还抱着那床被子,忍不住无奈。
肖覃犹豫着上前。
刚刚被虞胤江打了岔,他竟然忘了,前面可还没想明白虞意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下。
嗯?
虞意把自己捂严实,伤口全部遮住。
殿下以前吃过桂花糖吗?喜欢吃吗?
虞意倒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
吃过很多,喜欢吃,最爱吃王府旁边那条街,街角铺子卖的桂花糖。
虞意不假思索的回答。
反正他吃没吃过,这一世的萧覃也不可能知道。
后者听他这么说,垂在身侧的手一紧。
那家摊子两个月后才会开张,那一小包桂花糖,是他自己在厨房里做出来的,依据的是书里面粗略描述的配方。
如果虞意也是穿书,那他怎么会连时间线都搞不清楚?
如果他不是,那
这一瞬间,肖覃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第17章 转机 这六天里,他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在虞意的记忆里,街角的铺子是开着的,桂花糖他也是吃过的。
可按照书中的时间线,这一切还要几个月后才会发生。
以后的事,其实是过去的事,也就是说虞意已经活过一辈子了。
肖覃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这么想。
可桂花糖不过是一件连日常琐事都算不上的小事。
正因为它小,不起眼,所以虞意没必要在这上面撒谎和掩饰。
况且,假如虞意真是重生而来,那么这几天他的种种反常就都有了解释。
肖覃突然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虞意被原主伤过、背叛过,前世肖覃的诸般好,在这一世虞意的眼里,都只是在为最后的结局预演罢了。
肖覃简直不敢想象,自己替他披裘衣的时候,冲他笑的时候,扯他衣领的时候,抱他入怀的时候,虞意究竟是什么感受。
他不会想笑,顶多会觉得悲哀,觉得心酸,明明已经遭人背叛过一次了,却还是要从头来过,回到最初的时候。
就像一把随时会落下来的刀,看着爱人还喜欢自己的样子,心里却清楚得很,这表面的美好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虞意重生了至少六天。
这六天里,他可曾睡过一个安稳觉?
想到这里,肖覃猛的抬头,倒把虞意吓了一跳。
见他眼眶泛红,虞意以为是他昨夜没怎么睡觉,这会儿后劲反上来,累着了。
困了就去睡,不用在这耗着。
虞意皱眉道。
这人也太一根筋了,自己这病积年难治,岂是不眠不休守上几个晚上就能有起色的。
我不困。
肖覃看着他眼底的乌青,忍不住自责。
虞意刚被伤了心,正是情绪敏感的时候,自己方才却故意对他态度冷淡。
殿下
肖覃开口,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我知道你是重生的?
我知道你之前经历过什么?被谁背叛过?
我知道你身边有哪些坏人,因为我也不是真正的肖覃?
那样的话,虞意怕是会一辈子郁结于心。
肖覃想,自己要以原主的身份,让虞意知道,他曾经掏心掏肺喜欢过的人,这次不会再背叛他。
毕竟他要面对的不是书中那位任性又善良的皇子,而是带着仇恨重生归来的端王殿下心思更重,疑虑更深,情感也更脆弱。
殿下!
就在肖覃怔愣的功夫,宫里来的人已经到了,意料之内还是李福全。
奴才替陛下来看您了!
肖覃闻声只得暂时收敛的思绪,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李福全是虞胤江身边的重要人物,这面子可得十成十的给足。
肖覃还记得,上一世原主因为看不惯李福全的行事方式,前前后后得罪了他好几回,连带着给虞意也惹了不少麻烦。
后来虞意被害入狱,或多或少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在。
李公公。肖覃客气道。
奴才见过公子,给公子问好
李福全50多岁的年纪了,整日在虞胤江身边忙前忙后,还时不时要被派出来探望虞意,说起来也算是任劳任怨。
再加上平日里为人也有分寸的很,不管是以势压人还是阿谀谄媚,都不会做的太过分。
他能在宫中有今天的权力和地位,称得上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恐怕没几个人会感觉意外。
无奈原主久在江湖,从未见过这般情景,而王府里段方竹又是个和蔼可亲,正正经经的,陡然间见着李福全这样的人,还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奸佞,从此一见面就冷着一张脸,丁点面子也不给对方留。
开始时李福全顾念着虞意,明里暗里提点了原主几句。
可肖大公子哪里听得懂,一心只觉得这人毫无正气,要么拿鼻孔看人,要么拿头顶看人,实在是把看碟下菜演绎的淋漓尽致。
李福全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虞意得宠时他自然对肖覃笑脸相迎,可一旦有了旁的机会,虞意要承受的可不仅仅是被人下了面子,这么简单。
公子,公子?
肖覃越想越出神,李福全连喊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带着人进去。
虞意不知从何时开始装睡的,捂的严严实实一动也不动,睫毛却一直在颤。
这人是犯了懒,自己不想应付李福全,索性就装睡,让肖覃去陪着对方打太极。
哟,殿下睡了,公子怎的不说一声?李福全颇有些懊恼。
肖覃抱歉的笑了下,道:殿下刚刚还睁着眼,想听听陛下同他说些什么呢,兴许是体力不支,等着等着竟睡过去了。
李福全压低了声音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这是替虞胤江问的。
还是些老毛病,昨夜来城郊遭了雨,兴许是被冻着了。
李福全点了点头,又在床边陪着站了一会。
待了半晌,肖覃见他额头开始冒汗,知道这位公公是年纪大了,经不住久站,于是道:公公有话,咱们去外间坐着说?
李福全连忙道谢,请肖覃先行。
哎哟,奴才真是年纪大了,身体也不中用了,多亏了公子体谅。李福全坐在下首,乐呵呵的朝肖覃说道。
这位萧大公子着实是个明白人,二殿下娶了他做王妃,以后兴许能省下不少麻烦。
说来也是可惜。
但凡陛下有一丁点可能让虞意来继承皇位,李福全就算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要在虞意这求个以后的富贵。
公公说笑了,您可不老,陛下都离不开您片刻。
肖覃说完,心下忍不住叹气。
这话里话外的机锋实在太多,难怪原主看不懂也学不会,朝堂上的风谲云诡,可不是一柄剑、一身绝世武功就能破除的。
李福全闻言,脸上笑意更浓,顿了片刻才道:
公子有所不知,圣上这次派我来,原本是要带殿下回宫的?
又要进宫?肖覃一愣。
虞胤江该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李福全以为肖覃担心虞意经不起舟车劳顿,赶忙又道:
公子不必担心,既然殿下现在病着,那奴才就回禀圣上,等殿下身体好些了再进宫面圣。
肖覃点点头,似是犹豫了一番,又问:公公可知,皇上唤殿下进宫,所为何事?
事关湘妃娘娘,奴才也不甚了解,李福全沉吟道,大抵是旧时悬案被翻了出来,皇上想让殿下也来听一听。
湘妃?
肖覃皱眉。
对了。
当初湘妃是被害死的,此事虞胤江本来不知道,但花玉楼一案时却被人给当朝翻了出来。
只是太子已经被炸断一条腿了,如若查明害死湘妃的真是他,虞胤江又要如何处理?
第18章 任性 (一更)肖覃伸手,点了点他的鼻
事关湘妃娘娘,只怕殿下是不肯等的。肖覃沉吟片刻道,若是有了什么消息,还要麻烦公公派人来告知一声。
湘妃去的早,但这母子二人却情谊深厚。肖覃知道,母妃早逝一直是虞意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如今真相即将大白,虞意合该是第一个知道的人。
但他伤的太重,连马车都坐不了,进宫怕是有些困难。
听肖覃这么说,李福全连忙回道:那是自然,心中压着事不利于静养,皇上也舍不得咱们殿下受罪。
只是还要烦请公子转告殿下,皇上定会为湘妃娘娘讨一个公道,绝不姑息有罪之人。
肖覃点头应下,这他倒是不怀疑。毕竟虞胤江不是因为虞意才重视湘妃,而是反过来,因为太珍重湘妃,才把斯人已逝的万般遗憾,全都寄托在虞意身上。
虞意尚且可能因为犯错而失了圣心,但湘妃不可能,她在虞胤江心里的分量,是任何活着的人都无法替代的。
两人又坐了一会,李福全见时间差不多了,准备起身告辞。
青远却在这时跑进来,勉强压着呼吸,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慌张。
公子,殿下他,他趁我们不注意,从窗户翻了出去。
马厩里的马,也少了一匹。
青远怕极了,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殿下昨夜遍体鳞伤的样子他看的清清楚楚,缝合伤口时端出来的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庄子里所有干净的纱布都被用尽了青远从没见过有人能伤成那样。
如今殿下瞒着公子进宫,还是骑马去的,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该如何是好!
什么!?肖覃猛地起身。
虞意只怕是听到李福全方才说的话,片刻也等不得,立时就要进宫去。
话虽这么说,但肖覃还是觉得生气。这人未免也太没分寸了,自己身体是什么样的,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如此这般作践,十个江寒也救不了他。
肖覃压着气,只匆匆和李福全告了声罪,便心急如焚的追了出去。
安排马车,让江寒回王府等着。
青远在身后应是,飞快的往江寒房里跑过去,火急火燎的催他收拾行李。
可怜江寒昨夜折腾一宿,这才刚睡下没多久,就又被轰了起来。
青远在他耳边大呼小叫个不停,江寒认命的叹了口气,拎着药箱坐上马车。
这位殿下,可真不让人省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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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京郊通往城内的林子里,虞意伏在马上,忍着腹部伤口撕裂的剧痛。
刚刚肖覃和李福全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全都听见了。
母妃不是病逝的,而是被人害死的。不管是真是假,就算只是有心人刻意制造出来的谣言,虞意也不可能乖乖躺在床上,等着宫里来人告知。
他必须要亲自去,现在就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间道路不平,马背上颠簸的厉害,虞意伸手在腹前摸了一把,摸到一手触目惊心的血。
他呼吸不变,掏出帕子把手擦干净,随手又塞回前襟。
这马是好马,虞意知道肖覃一定会来追,也知道他一定追不上自己。
虞意有些愧疚,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母妃死前的面容一直在脑子里晃,他一刻都不想多等。
二殿下!守宫墙的侍卫见到他,略有些惊讶。
开门虞意没减速,骑着马从大开的宫门闯了进去。
这是他的特权,全天下独一份的。
而这特权,也是因为母妃才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