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6.要塞VS要塞(十)

从保管武器的卫兵手中拿回佩剑系上腰间,少女行礼后英姿飒爽地转身走出了陆军总参谋部,在她身前身后尽是立正敬礼的士官和卫兵,一道道炙热的目光紧随她矫健的步伐。

除开极少数不友好的视线外,绝大多数目光饱含着热量——这不是对异性的那种热度,而是对英雄的敬畏和崇拜,是哪怕为那道背影冲锋陷阵,担任撤退时的殿军掩护也甘之如饴的奉献精神。最重要的是没人强迫他们如此,这些军队最底层的士兵完全是出于自发的。

如果上级给他们命令,让他们为祖国献身,这些忠勇的战士一样会毫无怨言地赴汤蹈火。但圣少女是不一样的。奇迹的圣少女,救国的英雄,和绝多数士兵一样来自平民中间。比起高高在上,多数出身贵族阶层的将军元帅们,这位来自奥尔良的姑娘更让出身农村和城市下级阶层的士兵们有亲近感,也更容易让他们对眼前活生生的传奇奉上崇敬之心。

穿过火热的视线交叉网,金发少女迅速走上一辆朴素的马车,车夫一直坐在驾驶席上手握缰绳和鞭子,车门刚一关上,马车便缓缓驶上街道。

车厢内恢复原貌的罗兰长长出了一口气,以效率和速度来说,骑乘独角兽出门比马车快多了。但经历过几次交通大堵塞之后,罗兰彻底放弃了这种出行方式。平稳行驶的马车成功将热情市民隔绝在车厢外的同时,也提供了一个便于密谈和思考的空间。

快速整理完情绪,罗兰摆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成功了。”

“辛苦你了。”

简短的汇报,简短的感谢。对罗兰和密涅瓦这对情侣来说,这就已经足够了。一边不想用总参谋部里的那些糟心事来弄坏对方的心情,另一边也不想在伴侣心情明显不太好的情况下勉强他多说什么。

如果他们是一对普通情侣,这时候换个轻松的话题或许很快就能扭转凝重的气氛,但注定和普通无缘,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乃至整个世界的重量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来,片刻的温存在此时都显得奢侈。沉默片刻之后,密涅瓦小心翼翼的引出了话题。

“世界大战啊……到现在我还是觉得没什么真实感。”

实际上,严格说来,几乎以一己之力对抗所有国家的查理曼已经在打一场世界大战了。至少从法律学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场世界大战。只不过由于一系列奇袭和外交手段的影响,现在变成了查理曼和亚尔夫海姆打得火热,其它国家作壁上观的奇妙状态。阿尔比昂国内的评论家对此尖刻的称之为“奇怪战争”。

罗兰提出的“世界大战”并不是指现下这场战争,从更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在这场战争是未来世界大战的一部分,一个序曲,一个开幕式。

“亚尔夫海姆的最终目的是彻底支配整个世界。直到完全达成这个目的,他们是不会停手的,或许会有中场休息,甚至是二十年、三十年的休战。但直到分出胜负为止,绝不会停下来。”

将少女的体贴深埋进心底,进入状态的少年娓娓道出自己多日来整理出的脉络。

要厘清现状,把握住未来的发展脉络,首先要整理清楚问题的根源——“贝尔福大屠杀”之后,深切品尝到挫折败北感的罗兰开始重新审视亚尔夫海姆的战略,试图从中揣摩出李林的谋略与其弱点,从中制定出自己的新战略。

亚尔夫海姆为何而战?

一般人听到这个问题,立即会回答“为独立而战”。不分国籍立场,这个简单直观的答案是这场战争所有亲历者们最直观、标准的回答。实际上这个答案就现阶段来说是很正确的解答。民族主义觉醒,国家复兴,民族使命——此类思想泛起的大背景下,这个带有浓重浪漫主义色彩的答案很容易被接受。但深层原因却没那么简单。

个体的人格、思维模式、形式准则的形成深受其成长环境影响,很多时候对一些人看似不合理的行为或举动,都可以追根溯源至其童年——著名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甚至以德意志帝国末代皇帝威廉二世为例,论证其种种中二无脑行为很大程度上是身体残疾、父爱母爱的缺失(威廉中二的母亲为了治疗儿子的残疾,不但让大夫切掉了威廉脖子上的肌腱,还把儿子天天绑电椅上进行电击疗法,强逼着左手残疾的儿子骑马,哪怕儿子痛哭流涕也不准停。治疗无望后又彻底断绝对儿子的母爱,连带着老公一起厌恶儿子,多次策划废掉这个储君儿子……也难怪最终造就一个发誓要干挺不列颠的中二皇帝)所导致。国家和民族的行为同样有着深刻的历史烙印。

因为历史上多次惨遭屠杀围剿,好几次濒临灭族的边缘,精灵们极度缺乏安全感。在亚尔夫海姆作为国家出现后,由于地缘上处于被众多不友好国家包围的四战之地,他们的不安全感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更加强烈了。强大的西方和东方将亚尔夫海姆夹杀在大陆中央地带是精灵们永远的噩梦。如何避免两线作战,万一不幸爆发两线作战时该如何解决就成了他们永恒的课题。

在军事层面上,亚尔夫海姆防卫军发展出了总体战思想、内线战略、机动作战、战略空袭等一系列战略战术指导思想,以此为根基研发出一系列先进的技术装备投入使用。而在更深层的国家战略层面上,精灵们基本遵循的是“战争爆发时务必占领道德高地,拉拢可能介入冲突的国家与之结成某种形式的同盟或至少促使其保持中立,且每次只和一个对手交战”——这样一套符合自身条件和客观环境的手法。截止目前为止,都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

然而这套多面手法也已经渐渐露出破绽,诸国尽管因为种种原因无法介入战争,却也渐渐显露出对亚尔夫海姆的狐疑和焦躁。

问题的核心不是他们能从这场战争中获得多少利益,而是诸国是否允许大陆中央地带诞生一个霸权国家,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为了保障自身安全而进行扩张的强权。

“为了保卫亚尔夫海姆,就要占领查理曼;为了保卫查理曼,就要把卡斯蒂利亚和拉普兰纳入控制范围,为了保卫卡斯蒂利亚和拉普兰,就要消灭阿尔比昂和罗斯联合公国——这才是精灵们‘生存空间问题’的本质。或许他们的本意只是填补缺乏安全感的心理痼疾。但这样一套缓慢的侵略扩张路线,最终会把所有国家逼到摊牌的角落里。”

就像查理曼现在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亚尔夫海姆的手法更隐蔽,过程更加缓慢,目的和本质却毫无分别。

阿尔比昂不可能坐视大陆上出现一个超级强权,罗斯联合公国同样也不可能接受身边出现一头能全方位碾压自己的怪兽。在这个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问题上,任何一方都没有妥协的余地。最终只能沿着碰撞的轨迹前进,直到腥风血雨席卷整个世界。

为了在这场最终战争中获胜,亚尔夫海姆发展出了总体战,并在这次战争中进行尝试,试图发现并纠正此前未曾暴露的短板。从目前为止的战况来看,应该说他们做得非常成功。

可以说是遗憾,也可以说是残酷。工业化时代的现代战争是以尸体为尺度,将先进与落后之间的差距揭露出来的。如今齐格菲防线前高高叠起的查理曼官兵尸堆充分展现了交战双方——查理曼和亚尔夫海姆之间从作战思想、武器装备、战争潜力之间的全方位差距。头脑清醒的人早已能看出,这是一场靠查理曼一国根本无法获胜的战争,只有总参谋部大楼和贵族专用沙龙里的战争赌徒们还坚信着只要不断下注,最终一定会翻本的赌徒逻辑。

“主战派所期望的那种胜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但查理曼不是没有机会了,或者说其它定义的胜利——在避免全面失败的情况下实现国防目的——还是有很大机会的。为此我们要尽早插手齐格菲防线方向的战事,尽早谋划保存战力的计划。”

能够压倒总体战,就只有总体战。

想要胜过对方的钢铁,就只能够倚仗人力资源和期待外国介入,而这两者又是相互关联的。

没有人会在毫无获胜希望的赛马身上投注,要想让那些暂时还无法介入的国家下定决心支援,查理曼首先必须展现出自己的价值——足以牵制住亚尔夫海姆,让其持续流血,粉碎其续战能力和决心。然后以各国的援助——压倒性的资源优势来抵消亚尔夫海姆的先进优势。

换言之,即是将战争拖进亚尔夫海姆最不愿意看见的持久战、堑壕战、治安战,让这架精密的战争机器在血腥的泥潭里一点点失去动力,最终强制停机。然后就像刚才陆军总参谋长说的那样,理解到无法赢得战争后,回到谈判桌上来。

——真不想成为讨厌的大人啊。

胸中泛起苦涩的感想,罗兰下意识的朝车窗外望去,街上漫步的人群掠过车窗外,以他们为底板,反光的车窗玻璃里一个惆怅少年回望着他。

他知道自己的决定意味着大量人命的消费。没错,是消费。在以动员全部国力投入战争的总体战理论中,人命和兵器、零件一样是一种消耗品,并且注定要被大量消耗。在这个疯狂的战场上,甚至不存在所谓的牺牲,而是单纯将一切作为数字的“消费”。双方持续疯狂的竞争,直到其中一方难以承受而求和或彻底崩溃为止。

——将活生生的,有着喜怒哀乐和个人自主意志的人不视为人,仅仅当做一个数字的疯狂世界。

在决定采用这个战略的瞬间,他就和李林站在同一条线上了,再也没有资格去批评李林的做法,因为他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他曾经竭力反对过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

即便因此坠入地狱最底层,被无数因他丧命的亡魂碎尸万段千百回,罗兰也不愿意看到一个连反抗和怨恨都被量化监控操纵的世界。

“现在已经得到介入战场与后勤系统的理由,我们必须尽快掌握整个前线的状况,部队部署、兵站和火车站的位置、战场地形、空袭强度、铁路网分布、列车数量、机车性能和状况等等。获得全部数据后,制定出两份时刻表和运输计划。”

“两份?”

“一份是紧急状态下,如何尽快利用铁路网将主力部队撤退到后方的运输计划。我们要充分调查现场状况,避免届时再出现拥堵现象,并尽可能减少运输过程中的损失。”

搔搔脸颊,少年略带歉意的继续说到:

“另一份,是第901反战车猎兵营向前线移动的运输计划和后勤保障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