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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6.彩虹之上(十二)

每一击都间不容发。

每一击都十足致命。

以超高速进行的战斗在旁观者眼里完全是云山雾罩,除了一团高速移动的模糊影子和连绵不断的音爆,他们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在当事者眼里则是另一番风景。

那是无限迟缓的世界,也是一切都在刹那决定的舞台。

在这里枪弹迟缓如一帧一帧播放的定格画面,挥拳和踢打更是慢到让人误以为是静止画面。

在这个世界里唯一能以正常速度运行的,只有钢铁之蜂的行动,以及男孩与女孩的思念。

——我不想杀人。

男孩扼杀了感情的声音在回响,欠缺起伏的说话方式像是机器却带着一丝悲凉。

——我知道。

女孩沉稳的回应到。不知为何,似血的红光比“阿赖耶识”更容易让人听见他人的心声,甚至能直接触碰到那个人的记忆。在红光中回荡的声音比直接共享的感官更直达心底。

那个……还能不能算是共享呢?

两个人迄今为止的人生记忆,全部的感情和思想全部都叠合在一起,不分彼此,如同一人般的完全彻底的理解与分享。

可纵然如此——

——让已死之人的死亡变得有意义,这种事情毫无意义,你只是被那个混账诱导了思考方式。所谓赎罪是……!!

——你不也是一样吗?

红色长剑挥落,对准移动路线狙击的弹幕被生生劈开。

——所谓复仇,只有一半是针对加害者的怒意,另一半则是通过仇恨维系自己对生者的思念。

过于冷静的话语直刺心底,“夜莺”瞄准锁定的动作慢了一拍,钢铁之蜂趁机划入视野的死角,将船尾左下方的引擎斩开。一秒之后,爆发的火光从断面喷发出来,熊熊火光照亮了钢铁之蜂远遁的一缕浮影,绵密又精准的弹幕不断掠过蜂的移动路径。

正如她看见了马赛的人生和心路,马赛也看见了她的的一切。所以他才能说出老师说过的话,因为他知道这句话最能动摇自己的意志。

——不惜利用一切也要完成任务吗?

——是的。只要能结束这一切,我不介意当个卑鄙小人。

——反正双手已经沾上鲜血了,是吗?

男孩沉默了,蜂以更快更频繁的速度展开无规律机动。

——马赛,所谓罪孽,是不可能用血洗掉的。

让死亡变得有意义,甚至将杀戮神圣化,原本就是一种偷换概念和逃避思维的结合体。

自己所做的事情有意义,这个人的死自有其意义,这次杀人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的手段,为了大义正义不得不杀人——这种理论原本就是为了逃避罪恶感,减轻心理负担而采取的逃避思维。在经历初次杀人的震撼之后,马赛正处于严重的心理创伤阴影之下,李林正是针对这一点下手,向马赛灌输了“已经发生的无法挽回,不如做些什么来赎罪”的思考方式。让罪恶感以这种形式成为马赛的力量。

死者无法复生,应该向前看,让还活着的人拥有美好、安全的未来。

这句不管怎么看都很正确的话居然会以如此扭曲病态的形式展现出来,这让“夜莺”对皇帝的评价又调低了好几个档次。

原本的“暴君”、“怪物”、“魔王”如今升级成了“擅于下毒的魔镜”、“窥伺人心的水晶球”、

古老的童话中都会出现能够回答问题的魔镜,或是无所不知的水晶球。只要敢问,那些道具便会给出答案。

皇帝也是一样。

当马赛或别的什么人向永远正确的皇帝陛下询问该如何是好时,他会先摆出倾听的姿态,一边聆听对方的发言,一边配合对方调制毒药。然后这些用逻辑和语言组合而成的毒药会一点点注入对方的心中,削去内心痛苦的同时慢慢腐蚀人的心灵。

他明明有权力和暴力可用,但他从不随心所欲的用这些来迫使别人屈服。他总是一点点侵蚀别人的心灵,诱导别人产生“愿望会实现”的错觉,让事态朝自己的计划发展。

皇帝就是一面魔镜,是水晶球,无所不知,人们在惊讶于其强大的能力的同时,不知不觉间对其言听计从,连应该如何独立思考,如何辩证和判断都忘了,成了魔镜操控的人偶。

——你是想说,我成了皇帝的杀人机器吗?

不等女孩用悲哀的声音做出回答,马赛反问到:

——那么,不能胜利的暴力革命,看不到尽头的武力冲突、恐怖活动,能创造出什么?

比起冷漠虚无,马赛的声音更接近悲凉。

就算是现在,马赛依然觉得“夜莺”和“自由军团”那些人的理念是美好的,他们的理想与诉求是高尚的。在马赛眼里,那就像迷雾中的一道光芒,驱散湿重沉闷的雾气,将温暖和光明洒在他的身上。

然而——

“人们是需要希望的,能说出‘就算没有这种东西,人们也能很好的活下去’这种话的,不是不知世间辛酸疾苦,就是活的和世间毫无关联。像帝国本身就是以‘变革世界’这一理念为起点出发,一点点积累壮大至今天的规模。觉得自己立足的世界尚有完善的余地,想要让未来更进步更美好,本来就是人之常情。”

皇帝以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调说着,那双红宝石一般的双瞳中没有一丝虚伪和阴霾。

“‘自由军团’的理念主张有其合理性,一些部分甚至可以称之为超前。可那不是与帝国为敌的理由,更不是恐怖活动的免死金牌。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理想根本没机会实现。”

理想与现实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革命到最后未必总是能如愿,这也是世间常情,否则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革命。

可这并不是主要原因。

最大最直接的问题是——

“你能想象我被打败的样子吗?马赛?跨过重重壁垒,越过一道道难关,最后站在我的面前将我打到在地——你能想象这种事情,还有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吗?”

不能。

人们无法想象没有任何讨论余地的事情,想象力在绝对的定律面前没有丝毫介入的机会。

打倒皇帝,正是这种事情。

——回答我,给予别人虚假的希望,让别人为一件注定不会成功的事情去送命……这真的能称之为革命吗?

男孩的声音依旧是带着一丝悲凉的平稳,但不知为何,听上去却像是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