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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与科学的最终兵器 12.善与恶的彼岸(十六)

与帝国,与新秩序共存。

这是一种可能,也是今后一段时期内的必然。

诸国是这么认为的,共和国和“自由军团”的高层也是这么想的。

面对强大到难以战胜,同时又大到不能倒的帝国,在长期战略上做好战争准备,短期战略战术层面与之共存,依托新秩序体系稳定国家,并尽可能增强自身力量——这是帝国之外所有国家认可并正在实施的战略,彼此之间的差别仅限于根据自身条件在细节上的调整。

具体到罗兰与共和国这里,用一句话来概括论述便是“战争不可避免,但如果可能,应当尽量争取起码一代人的和平。”

历史上原本就没有永久的和平,真要有,恐怕也是李林实现八紘一宇、制霸天下的时候了,而这恰恰是罗兰最不愿意见到的,更何况在此之前还要经历一场可能要死掉整整一代年轻人的世界大战。所以罗兰虽然希望能存在永久的和平,在实务层面并不会以此为绝对的目标。在他看来,身为还活在世间的人,如果存在必须留给下一代的遗产的话,和平就是最好的礼物。至于维持上一代人托付的和平,那是下一代人的使命和责任。如果每一代人都能牢记自己被托付的使命和对下一代人的责任,纵然不是永远,但长远的和平是可以实现的。相反,如果忘记了过去的教训,躺在先人的遗产上坐吃山空,那么一切就不得不从头再来了。或许那是令人伤感的事情,但也不见得是坏事。

“讨论今后几代人的和平或许有点过于遥远。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守住往后短短数十年内的和平,尽可能往后延长爆发冲突和纷争的时间点。或许这是一种虚假的现象,是一种注定徒劳的努力,起码也比哪怕只有这十分之一时间跨度的战乱要好得多。在过去的纷争中,我不止一次看见十一二岁的孩子穿上不合身的军装,背起几乎和身高一般的步枪走上战场,再也没有回来。我相信除了战争狂和别有用心、靠吃腐肉为生的家伙,会乐见孩子被送上战场的人,应该一个也没有才对。”

罗兰的见解一向具有正确性和深刻性,如果是普通人,在这番雄辩面前只能点头称是。毕竟没有谁愿意将自己和“战争狂”、“吃人血馒头的混蛋”之类标签串联起来的。

但马尔伯罗公爵并不是一个普通人。

他不是狂人、怪人、天才、鬼才这类“异于常人的人”,只是作为世袭贵族且以领军作战崭露头角,成为阿尔比昂王国国家决策层要角之一,同时具备政治家和军事家两方面专业眼光的上层人士,他理解一般人的价值观和道德观,同时又会以截然不同的道德和价值基准去看待问题。

“年轻人,一朵花也舍不得摘,一株草也舍不得拔,是无法在危机四伏的密林中开辟出一条安全大道的。”

两鬓斑白的公爵稍稍抬起下巴,严肃的神情仿佛一位正在对学生讲授关于马基雅维利主义基本原则的政治学教授。

“诚然,追求和平是每个正直之人的追求和愿望。但和平的根基与撑起英雄豪杰的伟业、帝王君主王座的,是同样的东西,也就是鲜血、白骨、实力和妥协。所谓和平,所谓秩序就是用百万吨的鲜血、尸体供奉起来的神像,正因为有着如此残酷的重量,会对推翻神像所招致的更惨烈结果感到畏惧,人们才愿意冷静思考避免破坏秩序与和平的办法。”

然而。

“你们的行为出发点或许是好的,是基于自身的善意、对世界和他人的责任心,但我不得不说,你们的行动结果很可能成为投向刚结冰的水面上的石子。”

追溯历史上各种战争爆发的原因,人们不难发现,绝大多数战争都是从平衡被打破那一刻就开始了,之后在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加持、发酵作用下,最终演变成了战争。

现在罗兰他们的行为,某种程度上也是在往名为“和平状态”的薄冰上投下石子。

“一发便不可收拾。战争就是这种事情,根本无从控制。一旦你们投下名为‘阿赖耶识’的石子打破了薄冰,之后的事态发展将不是你们、我们、皇帝可以控制的,最后全面战争的地狱将会降临。在铁风雷火席卷整个世界之后,还有多少人能活下来呢?对那些人,你们能说出‘对不起,如果那时候我们能更慎重一些的话,事情或许就不会这样,你们的亲朋好友就不会死了,这场灾难也不会到来’之类的话吗?”

预料之中的话语刺入身体,密涅瓦觉得有一瞬间,自己缩了起来。

以“阿赖耶识”系统为突破口,全新的技术系统确实有可能为日渐封闭的世界送入一缕新鲜空气,可同时也将成为病原体。越来越多绕开帝国专利的技术被研发出来,帝国失去的不只是技术优势,还有经济、军事等多方面的优势及主导权。支撑帝国的支柱乃至维护整个新秩序的支柱将逐渐龟裂,最终轰然倒地……在此之前,帝国为了杜绝这一无法忍受的结局,不顾一切发动战争,好不容易和平了几年的世界将再次于战火中沉沦。没人知道这场战争会打多久,强度有多高,唯一能确定的是,在皇帝、帝国军、“军团”的蹂躏下,能有现在全世界人口一半的人活下来就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亲眼目睹了全面总体战的破坏力、旧查理曼覆灭前的凄惨景象、皇帝和帝国军的强大战斗力之后,能做出“人口减少一半”的预测已经堪称乐观。最糟糕的情形下,地表上所有的生命都会被消灭,整个世界的历史从头重新开始。

开启“不同未来”的选择就是要面对如此沉重的风险,在全世界所有生命的重量面前,只不过是凡人的政治家和决策者们,选择最妥当的选项而封杀了“可能性”。面对这样的选择,又怎能去责备他们?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而做的。换成任何人站在同样的立场也会那么做,至今一直也都是这样走过来的。

“所以就我个人而言,我希望‘可能性只是可能性,拿它来当交涉的材料或许没问题,但为了保证哪怕只有一代人的和平,最好不要尝试打开可能性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