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是段氏女知道刺史府送了美人过来, 是以着了恼,这才想要晾着他。
孙齐也不着急, 他巴不得等到燕将军回来直接献美,到时候段氏女就算是想要拒绝也是不可能的了。
男人, 哪有不好色的!段氏能够得到燕北梧的宠爱, 不也是因为那副好颜色吗?
如果当初文月小姐争气些,燕北梧早就是他们刺史府的女婿了, 哪里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不过,他们那时候也想不到燕北梧竟然如此厉害。
幽州的兵力要全力支持东海王,燕北的崛起已成定局,就是不能交好,也决不能让燕北在他们背后捅刀子,是以才有了这次燕北之行。
孙齐又等了两天, 还是没消息, 就开始到各处逛逛。
能够做到刺史府的管家, 孙齐也是有几分能力的。
他自然看出来燕北的与众不同, 不只是这里特殊的建筑, 还有广袤的农田,神奇的水井, 百姓的精神风貌, 看的越多, 他就越是心惊,也难怪刺史大人会为此而忧心。
不过,这里的底子到底是薄了些。不说别处,这将军府看着就透着几分寒碜。
孙齐绕着将军府走了一圈,累了个半死,大冬天愣是走出一身汗来。
他也顾不得其他,一屁股坐在府门外的台阶上。
孙齐问一旁的护卫:“你说这将军府也是奇怪,我还从未见过正门和后门修成一样的。”
护卫也觉得奇怪,“也许是鲜卑族的特色?”
孙齐摇了摇头,鲜卑也没有这么建宅子的,他自忖也有几分见识,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宅子。
他想要看看里面是何情状,只是院墙太高,只能看出里面有很多高大的树木。
他正在这里好奇,就听到开门的声音。
侧目望去,之间一直紧闭的府门开了,当先出来的是一辆马车,紧随其后的是四名护卫,他们都牵着高头大马。
最后出来的是两个,一个做文士打扮,另一人穿了一身胡服,定睛细看,却发现和传统胡服大不相同,看起来更短一些,也更利落。
正中两人正是顾从礼和邓寅,邓寅原本就与顾从礼相识,又对燕北熟悉,段雀桐就派他陪同,也好随时解答对方的疑问,同时也是为了保护。
邓寅二人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往孙齐的方向看了一眼。
孙齐连忙起身,抻了抻衣袖,正要开口,结果两人登上马车就走了。其他护卫也骑马跟了上去,落在最后的那个还冲着他龇牙一笑,看起来就不怀好意。
寒风中,一句话飘到耳际:“门口蹲着的那个就是来给三小姐添堵的?”
孙齐:“……”
听听这叫什么话,什么叫给三小姐添堵的,他明明是带人来给她分忧的。
胡人性子凶悍,段氏女一个贵族小姐,哪里能吃的消哦!
等等,三小姐?
孙齐看向一旁的护卫:“刚刚那两人是谁?”
“身材高壮一些的是邓统领,听说是燕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另一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昨天恍惚听人提起,说是上党来人了,应该就是他了吧!”护卫道。
“来者什么身份?”
“这个就不清楚了,听说比咱们来的晚一些。”
来得晚却已经被接见!而且还接到了府里!!还有个统领作陪!!!
孙齐一时间也不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只觉得段氏女实在是不堪为妇。
想他在幽州的时候,谁不高看一眼,结果到了这蛮子的地界,却受到这般慢待,本来他耐心还好,现在却有些等不下去了。
就是他能等,刺史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此时孙齐身上的热意已经完全消了下去,反而还透着几分寒意,就好像在秋雨中走了一个昼夜一般,当下激灵灵打个寒战。
“走!”
等回到住处,他第一时间叫来了于小鱼,说道:“之前你一直说将军夫人有事在忙,我今日方知原来是在和娘家来人叙话,这也是是人之常情,不过,现在应是有时间见我了吧!”
孙齐的语气温和,只是任谁看到他的神情都会知道他内心有多不满。
只是,他面对的是于小鱼,一个一心想要成为马寻第二的人。
他打定主意要扮演个铁憨憨,哪里会因为他的几句话就毁了人设呢?
孙齐正等着他的回答,结果就看面前的小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碟子看。
孙齐心里这个气呦!
他清了清嗓子,于小鱼没反应,又使劲儿地咳了两声,于小鱼终于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只是脸还是冲着桌子的。
孙齐无法,向左一步,将对方的视线隔绝。
等到于小鱼终于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他的身上后,这才道:“你往将军府里传个话,问问到底什么时候将军夫人才肯见我,到时候桌上的点心就是你的了,知道了吗?”
于小鱼猛点头。
当晚,孙齐就从于小鱼的口中得到了消息。
快了!抽出空马上就见你。
孙齐想着,“快了”应该就是第二天,结果他都让几位美人准备好了,等了一天也没等到人通知他过去。
他把于小鱼叫过来一顿训,质问他是不是没传明白话。
于小鱼自然是矢口否认。
孙齐对他的榆木脑袋充满了不信任,当下还派人去了将军府,让门房往里递个话。
等了足有两个时辰,派去的人才回来,说是临近年关,府里事情实在是太多,处处都需要将军夫人操心,让他多担待。
孙齐只好接着等,又等了一天,还是没人叫他。
此时的孙齐等的都上火了,嘴里长了好几个燎泡,喝水都疼。
结果,眼见的第三天也快过去了,他等的都有些没脾气了,将军府竟派了人过来,说是将军夫人现下空出了点儿时间来,让他赶紧过去。
听那话音儿,很有过时就要重新排号,继续干等的意思。
孙齐也顾不得抱怨此时的天色,赶紧让人去旁边的院子里通知,自己也是一通忙活,终于赶在申时末入了将军府的大门。
此时天色昏暗,将军府里很有几分森然。
从正门到后宅中堂,一共是五重院落,只有进门处放置了一块怪石充当影壁,其余权贵人家常见的亭台轩榭几乎没有,处处透着冷硬的气息。
行到第三重院落时,孙齐注意到那里有一个大湖,湖面结了冰,那里建了水榭,是他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正常的建筑,本以为到了后宅能好些,可还是一样的风格,连个抄手游廊、垂花门都没有,冷风一吹,直叫人透心凉。
此处所见实在太过稀奇,只不过,比起这些,更让他难以理解的是将军府中的气氛。
从他们进门起,在前边带路的人只做了个手势,然后就闷头在前面带路,每到下一进院落,带路的就换一人,只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不说话。
偶尔能够看到有巡逻的护卫,他们同样也是如此。整齐的步调好似一个人一般,踏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若不是有影子,他简直要怀疑自己进的是座鬼宅!
天色愈发地昏暗了,有下人到屋檐下挂上灯笼,那光亮也是白惨惨的。
一路走来,孙齐的心都变得紧绷起来,跟在他身后的四个美人更是如此,她们本来各怀心思,如今却有些不确定起来,以后她们真的要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吗?
这里,真的是活人待的地方吗?
带着这样忐忑的心情,他们终于到了待客的中厅。
一位年轻俏丽的婢女将他们引了进去,说了句:“稍等片刻,夫人稍后就到。”
听到她说话,几人齐齐地松了一口气。
终于遇到个能说话的了。
金钏自然知道他们这一路行来的经历,毕竟,那些话还是她传达下去的。
而这个有些恶作剧的想法,不过是夫人随口一说而已。
这回孙齐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从中厅后面转出一道高挑的身影,还没看清人长什么模样,就先被那满身的珠光宝气晃了眼。
段雀桐在主位坐下,金钏上前几步,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她的左侧站定。
段雀桐向孙齐几人扫了一眼,呆愣中的孙齐就赶忙站了起来,他身后的四名女子就更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孙齐看着这位年轻的将军夫人,心下是震撼的。
这位将军夫人飞相貌比传言中更加出众,只是比起相貌,第一眼反而会先注意到她的气势。、
孙齐有些想不明白,对方转年也不过才十七,还是位庶女,怎么气势竟如此煊赫!
这位是真的十分有世家贵女的派头,身边跟着的丫鬟姑姑足有八人,在她身后两侧排开,这些人明明是下人,却个个昂首挺胸,有如,呃~有如斗鸡!
段雀桐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对于自己制造的效果十分满意。
对方不是想给她添堵吗?那她就让对方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盛气凌人!
为了避免以后再有人把主意打到燕北梧身上,今天她可是狠狠地用了一把化妆术,两辈子,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慎重。
其实这做起来并不难,今日她特意穿了一身螺甸紫的衣衫,紫色本来穿起来就贵气,这种灰紫色又能够让人显得老成些,她再将眼尾勾的深一些,眉峰修的锋锐些,唇色厚重些,气势可不就起来了嘛!
琉璃宫灯将中厅照的一片通明,明明屋子里有十几个人,却连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孙齐站在那里无人搭理,委实尴尬。
这明显是在给他下马威,孙齐知道自己就算是再等下去,估计也落不了什么好,可他怎么也不能给刺史府丢脸,于是硬着头皮拿出自己所剩无几的勇气,向前一步。
孙齐冲段雀桐行了一礼,说道:“卑下幽州刺史府孙齐,听闻燕北新城初建,是以刺史大人命小人前来送上贺礼,还请笑纳!”说着就拿出一份礼单。
孙齐将礼单举在胸前,结果半天也没人过来接,他原本就绷紧的神经顿时更加紧绷了。
再出口时,气势就短了两分,“将军夫人,还请笑纳!此乃献给将军府的贺礼。”
段雀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道:“你是在提醒我,这些贺礼,呵,不是给我的吗?”
琉璃灯盏下,孙齐看着将军夫人的神情,知道想要把“礼物”送出去,是一定要得罪这位了,只是,他也不能给刺史府惹祸,话还是要说的委婉些的。
他斟酌着道:“刺史府和段府也是有来往的,论起来,您还要叫刺史大人一声伯父呢!我们夫人知道您娘家离得远,怕您身边没有得用的人,是以除了贺礼,还送了几个人过来,也好为您分忧。”
段雀桐都要被对方不要脸的话气笑了,这是存心想要膈应她呢!?
“给侄女婿房里塞人的伯娘,我可要不起!”
“婶婶”两字明显加重了语气,说的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王刺史多管闲事,嘲讽意味十足!
孙齐本来没觉得送几个美人过来有什么,毕竟这样的事儿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也是司空见惯了的,可现在被这位年轻的夫人一说,脸上顿时有些烧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