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西楚的君王对百姓仁爱,他主张用仁德之心去治理天下。”
“东吴的君王恰恰相反, 他觉得力量是这个国家繁荣不倒的最根本原因, 所以推出了年长之人,便是无用的累赘, 应当放在山洞之中, 让他们以诚心去打动老天爷,保佑年轻后人永远昌盛的法子。”
苏祁尧终于有了反应, 他讽刺道, “这不过是,他用来掩饰残暴手段的遮羞布罢了。人生老病死, 乃是轮回之道。谁都有老去的那一天,我不信他东吴的君王, 会在五六十岁的时候,主动去山洞里等着饿死,为新帝祈福。”
裴温策点了点头,“所以你打算去西楚,助西楚的君王将来能统一天下?”
“裴公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的百姓。到了西楚,就是想跟媳妇儿踏踏实实过一辈子罢了。哪里来得能力去协助西楚的君王得天下?”苏祁尧眨了眨诚实的眼睛。
裴温策笑道,“你若是真有这样的心思,就不会有两拨人要你们的命了。”
阮蛮蛮揪紧了被褥,杏眸瞬间放大。
他这是知道了什么吗?
苏祁尧倒没有被戳破后的尴尬,他掸了掸衣服,平静的反问了句,“他们追杀我们,是因为贪婪,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人啊,贵在知足。总想着自己聪明,能算计到别人的。殊不知,算计来算计去,到头来只会是自作聪明,一场空。”
哪怕裴温策救过命,但原则问题上,苏祁尧对他一点也不会让步的。尤其是在裴温策晃着大尾巴,对阮蛮蛮献殷勤的时候,苏祁尧就有种将他踢飞出去的冲动。
“夫君,你怎么了?”从裴温策走了以后,阮蛮蛮就觉得苏祁尧的气息有些阴沉。
“如果你想走的话,我现在就去收拾包袱。”
苏祁尧将阮蛮蛮搂得紧紧的,仔细的嗅了嗅她秀发上的淡淡香气,心里的那股怨气才消退了些。
“你想走吗?”
“要说实话吗?”阮蛮蛮摇了摇头,“我不想走。我觉得,裴公子应该会把我们安全的带到河界。”
苏祁尧心里梗塞,又是裴温策。
“那好,咱们就不走了。”苏祁尧轻声道。
“我只是说说我的想法,如果跟你的计划有冲突的话,还是得转变下的。”
苏祁尧答应的太快,阮蛮蛮怕他没有深思熟虑过,再耽误了大计划。
“我有什么计划?”苏祁尧稍微琢磨了下,便明白了阮蛮蛮的意思。
他捧起她的小脸,认真的说道,“我所有的计划只有一个目的,你能平安快乐的活着。”
“所以,什么事都比不上你的安全重要。”
浓密的眉毛下,有双如泉水般清澈的凤眸。它清亮见底,深处的诚意宛如一股热.流,在阮蛮蛮的心里化开了。
阮蛮蛮回抱着苏祁尧,她枕着他的掌心,用小脸蹭了蹭,“我的幸福,我自己也会努力争取的。我不想让你用性命去交换。”
“小傻瓜,我怎么敢丢了命?没有我,他们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哼,你还说呢。欺负我最多的人,就是你。”阮蛮蛮从苏祁尧的怀里爬起来,她拧着眉,瞪着眼,装作一副悍妇的模样,
“每次有危险,你都会先斩后奏。要不是我及时察觉出来,几乎都被你骗过去了!”
“苏祁尧我警告你,要是再有下一次,不管上天入地,我都会找到你讨个说法!”
“你知不知道,看到你有危险的时候,我心里有多害怕?”说着说着,娇怒的小脸就垮了。泪水在阮蛮蛮的眼眶里打着转转。
她捶着苏祁尧的胸口后怕道,“看到你倒下去的那一刻,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我想救你,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我觉得我好弱小,好没用。如果我要是有一点能力的话,也许结局就不会是那样的……”
“不哭不哭,是为夫不好,是我不对。”苏祁尧一把将阮蛮蛮搂在了怀里,深幽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后悔和心疼。
“媳妇儿乖,媳妇儿不哭了。如果你憋在心里难受,就打我骂我,千万别哭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
“油嘴滑舌。”
打从孙家村里出来后,在船上的这几天,是阮蛮蛮过得最舒心的日子。
虽然官府和苏家的人,没少派出爪牙来寻找他们。但在裴温策的忽悠下,他们连根毫发都没有找到。
眼看着河界就要到了,阮蛮蛮反而越来越心急了。她瞧着不远处的黑影只有一抹,心里渐渐起了不安。
按照约定来说,这地方应该有两艘船停靠着。先是带粮走的兄弟二人,后面还有阮家一行人。
“夫君,你快看,是少了哪条船?”阮蛮蛮怎么会不认得?
她是不愿相信实事。
“先别急,咱们过去问问。”
阮家乘的那条船,跟他们兄弟俩乘的仅差几个时辰。这一路走来,她和苏祁尧耽误了好几天,如果没出意外的话,阮家一行人早就该到了。
“嫂子,你别着急。兴许他们是有事耽搁了,咱们再等等。”
阮蛮蛮咬着朱唇摇了摇头,她不能自欺欺人,把安慰人的话当真了。
“这一路多谢裴公子的照顾,日后有机会,必当倾力回报。”
裴温策微微颔首,“原以为今天有机会拜见伯父伯母,看来是时机未到啊!”
“阮姑娘放心,我会找到令尊令堂的。”
“尧哥,这位裴公子是谁啊?他怎么看起来跟嫂子很熟悉的样子?”
大蛋儿秃噜的太快,话说出来后,他就后悔了。
更要命的是,小蛋儿还附和了句,
“对啊,裴公子人还挺好的,帮着嫂子找爹娘。”
冷若冰霜般的气息,如狂风一样席卷而来。
苏祁尧噙着冷笑,目光如冰川那样乍寒。
他将兄弟俩一一扫过后,最后把视线放在了裴温策的身上。
“裴公子贵人多繁忙,手别伸得那么长。如果实在闲得慌,不如躺在家里数数羊。”
“夫君,你又再胡说什么?”阮蛮蛮被苏祁尧的这段顺口溜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没什么,就是要分别了,万般舍不得,想送给裴公子几句好听的话,做个纪念而已。”苏祁尧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
他搂着阮蛮蛮的细腰,在转身的那一刻,对着身后的裴温策挥了挥手,“兄弟们,开船。”
西楚位于北凉的西邻,气候宜人,四季如春般温暖。
只是它刚建国不久,常年征战下来,百姓们已经慌了心,每天浑浑噩噩的混日子,一丝劳作心也没有了。
眼看着西楚马上又要攻打北凉,或是东吴兵强马壮的,说不清什么时候就占领了。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了。
也难怪他们会生出过一天赚一天,有了等死的心,也不种田弄口吃的。
凡事都有两面,他们不种地,她可以全部承包下来啊!想到有大片的土地等待开垦种植,承包田地,在家躺着收钱的念想,阮蛮蛮打从心里觉得好日子要来了。
“都说西楚的君王仁爱,那他为啥还要攻打北凉,让百姓们过上水深火热的日子?”
战争一旦打响了,老百姓们势必会遭殃。
在小蛋儿看来,让老百姓饿肚子的君王,那就不是啥好皇帝,让老百姓饿着肚子,还得活着水深火热的苦日子,他更不想给这种人卖命了。
提到北凉,阮蛮蛮就有股子怒其不争的怨气,“官家们只顾着把持朝中权利,根本就不想着有人还在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北凉没落了,被人攻打是迟早的事。现在唯一能盼着的是,在这次争夺中,西楚的君王能胜。”
阮蛮蛮无奈的叹了口气,“至少他比东吴的那个暴君要好很多,兴许统一天下后,西楚君王能对所有的百姓一视同仁,施于仁德。”
这是阮蛮蛮来西楚扎根的最重要原因。
船只在第二天早上便靠岸了,为了能早点把烫手的粮食托出去,阮蛮蛮跟着苏祁尧到处打听附近的情况。
“夫君,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阮蛮蛮跟在苏祁尧的身后,已经绕了三条街了。每到一条街,苏祁尧都会找个不同的小厮问问,哪里是最好玩得地方。
阮蛮蛮望着四周的残墙断梁,好像是越走越落败了,人烟都稀少的可怜。
“累了吧?”苏祁尧蹲在阮蛮蛮的跟前,他往肩膀上拍了拍,“来,上来,我背你。”
阮蛮蛮连忙摇头往后退了半步,她瞅了瞅四周没人,赶紧绕到苏祁尧的身边,拉扯着他的手臂羞涩道,“你快起来,我不累,让别人看到了多不……”
“啊!!”阮蛮蛮尖叫之余,她的身子腾空而起,被苏祁尧放在了后背上。
阮蛮蛮一点准备也没有,在她落在苏祁尧后背上的时候,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苏,苏祁尧!”
“为夫在,媳妇儿还有何指令?”
阮蛮蛮被他噎得不上不下,在嘴里酝酿了半天,最后只吐出来了句,“快到的时候把我放下来,千万别让其他人看到了。”
苏祁尧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他背自己的媳妇儿,跟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有什么关系?
苏祁尧这样想着,到了目的地都没有把人放下来。要不是那些人肆无忌惮的盯着阮蛮蛮看,个个像是丢了魂儿似的,看着她傻乐。今儿,苏祁尧都不打算把她放下来了。
“把那对招子都给我收好了,谁要是再控制不住,我不介意帮你们把它收起来。”
好在苏祁尧的警告还是有用的,阮蛮蛮终于松了口气。
西楚成立不足百年,但这里的风俗开明,女人的地位没有北凉那般低下,处处以夫为天,不得抛头露面,败坏夫家的名声。
在西楚,夫妻不和,女人也可以写和离书,再嫁。女人也可以凭借才学才能,为朝廷效力。男人能做的事,女人基本上都可以做。
长久下来,西楚的女人们身材高挑,模样泼辣,都有股子彪悍的气场。
阮蛮蛮生的娇,妩媚中又带着一抹青涩。害羞的时候,小脸儿上挂着朵朵桃花粉,一颦一笑勾得人心都化了。
“兄,兄弟,你想玩什么?”
阮蛮蛮拽了拽苏祁尧的衣袖,“夫君,我们不是还有事要办吗?”
在孙家村的时候,阮蛮蛮跟着苏祁尧去过走鸡遛狗的地。那时候刚成亲,手里没钱。为了给公婆买贡品,没办法了才去赢了些钱。
没想到,在西楚竟然有一条叫黑市的街,专门是干这种事的地方。
这里玩物众多,阮蛮蛮担心苏祁尧会受不住诱.惑,忘了正事。
“跟紧了,为夫带你去瞧个乐呵。”
苏祁尧牵着阮蛮蛮的手,走进了一家赌坊。
说是赌坊,不过就是一间农家院的正屋。正屋中央有张三米来长的桌子,桌子旁边摆了两排歪七扭八的凳子,凳子低下扔看满地的脏东西。
这屋就有间小窗户,还是闭合着的,阮蛮蛮刚踏入门槛,就被一股子臭味儿熏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