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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是朕小青梅 皇后是朕小青梅 第14节

薛玉润观察了一番晏太医的神色,觉得他确实不是在有意遮掩,而是真的信了楚正则做的是噩梦。

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困惑浮上心头:“那您今日给南殿送去的箱笼里装的……”她因为关注着晏太医的动静,所以也知道太医院抬了个箱子去南殿。

薛玉润话音未落,面前的晏太医就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

薛玉润愣了愣,忙给他递了块帕子,安抚道:“您慢点喝。”

晏太医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露出了一个略显虚弱的笑容:“姑娘放心,是有利于陛下身子康健的东西。”

唉。

孩子真是长大了,从前的小皇帝和小皇后,只会悄悄地拜托他往对方的汤药里多加一点儿苦莲心。

薛玉润也不打算追问,晏太医就比她爷爷年纪小些,她可没想着为难他老人家。

等晏太医写下安神枕的方子,珑缠恭敬地把晏太医迎出去,道:“有劳晏太医,还请您借一步说话。”

“我不是身体康健么?还有什么我不能听的事儿吗?”薛玉润一听,困惑地抬起头来。她现在对这种“不能听”的事儿格外的敏感。

珑缠脸色薄红,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她才嗫嚅道:“是一些妇人家的事儿,姑娘还小,不宜听。”

“这样啊。”薛玉润看了眼一旁的晏太医,没有再追问珑缠:“那你先问,一会儿也不必在北殿摆膳,我去找陛下用午膳。”薛玉润随口道:“顺便悄悄太医院给陛下送了什么好东西。”

晏太医一瞧就知道珑缠是想问薛玉润癸水之期,只是世家贵胄都不喜在姑娘们面前说此事,他便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一旁。

然而,薛玉润这随口一句,叫他一下抬起了头来:“汤圆儿啊!”

薛玉润茫然地回首:“晏爷爷,怎么了?”

晏太医张了张口,发现什么“欢喜泥塑、《素女经》、避火图”,哪一样都比“癸水”更难说出口。不过,想必皇上应该已经妥善放好了,总能搪塞过去的。

他老了,这种难题还是留给年轻人吧。晏太医心中笃定了,温声嘱咐道:“正午太阳毒辣,记得带上帷帽。”

薛玉润点了点头,从宫女手中接过帷帽,寻楚正则去。

第18章

楚正则仍在镜香斋伏案疾书。

薛玉润没说话,悄然坐到了窗下的书桌上。不论是镜香斋还是宫中的御书房,楚正则的书房里常给她留一张书桌。他忙起来顾不上她的时候,便任由她自己练字。

这张桌子上的笔墨纸砚是她用惯的,旁边放着一卷《诗经》的字帖。

薛玉润随便翻了翻,心底“咦?”了一声——她翻到了《野有死麕》这一页。《国风·南召》她早学过了,但她自己在来时龙辇看的《诗经》里并没有这一篇,钱夫人也没有教。

她想了想,索性便开始抄这篇《野有死麕》

等她抄完,才搁下笔,便听楚正则道:“用膳?”

她抬起头来,发现他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桌旁,左手转动着右手的手腕,神色疏朗。

“好啊。”薛玉润点了点头,她站起身,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字帖。这个“尨”字她写得太少了,写得不够好。她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腾出一点时间,多练几遍。

楚正则见她流连,抬眸瞥了眼她的字帖,一眼就瞧见她划掉了一个“尨”字,重新写了一遍。他轻“啧”了一声,道:“嫌自己的字写得不够好?”

“怎么可能?”薛玉润才不会承认呢:“陛下难道能写出我这样的簪花小楷?”

理论上,楚正则确实写不出,因为他没练过。

楚正则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想回书桌上拿笔。薛玉润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袖子:“饿了,饿了。”

等楚正则缩回手,薛玉润也才松开拽着他袖子的手,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眼神认真且严肃:“陛下,民以食为天。”

楚正则短促地笑了一声:“方才你看着自己的字帖流连忘返的时候,怎么不说?”

话虽如此,他仍然依言往南殿用膳的偏殿去。

“我只是有点儿奇怪,你这本《诗经》跟我的不太一样。我今日练的《野有死麕》,我手上的《诗经》里没有。”薛玉润走在他的身边,随口道。

楚正则脚步微滞,《野有死麕》里那句“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掠过他的脑海。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权当自己完全不记得诗里写了什么。

“这首诗有什么奇怪的,钱夫人为什么不教呀。”薛玉润越说越觉得她身边的人有时当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今儿也是,晏太医来给我把平安脉,分明一切都好,珑缠还要请他借一步说话。”

薛玉润撇撇嘴,疑惑又有些不满地道:“到底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怀春的少女让情郎慢慢来,不要惹得她的佩巾响动,不要惊起一旁的犬吠——钱夫人要怎么教她《野有死麕》?

楚正则有几分脸热,他当做没听见薛玉润的前半句话,只答后半句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事:“等晏太医走了,你再细问珑缠便是,她总不会欺瞒你。”

薛玉润可不会轻易就让他糊弄过去,她追问道:“珑缠我自会问她,那《野有死麕》写的是什么意思?”

楚正则要是说自己不知道,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轻咳了一声,道:“‘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是隐喻朝中招贤纳士,‘女’则是指高人逸士。但隐士不愿出世,故而拒之。这首诗,用词委婉但诗意极深,不怪钱夫人不教。”

楚正则一副“钱夫人是怕你听不懂”的模样。

“我觉得你……”薛玉润“哼”了一声。可这一次,确实是她棋差一招——因为她真的不知道《野有死麕》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薛玉润眨了眨眼,把“在诓我”这三个字咽下,话锋一转,忽地语调温柔地道:“……也不会欺瞒我的,对不对?”

这话来得突然,楚正则下意识地想应一声“当然不会”。毕竟,他所说的有关《野有死麕》的解释,也确实是解读之一,只不过并非通行的看法罢了。

但脑海里残留着的《野有死麕》提醒了他,楚正则硬生生忍了下来,谨慎地问道:“你要问什么?”

楚正则不上道,薛玉润有一点点遗憾:“陛下,我听说晏太医带了一个大箱笼去南殿,他给你送了什么呀?”

楚正则:“……”

薛玉润微微睁大了眼睛。

楚正则对她的反击时常说不出话来,但对她的问题无语凝噎的时候可不多,多半就是问到了他不为人知的心坎上。

她不由得生出了些小小的兴奋,追问道:“皇帝哥哥皇帝哥哥,是什么呀?”

楚正则面上镇定如常,抿了抿唇,道:“朕还没打开。”

他是在镜香斋把的平安脉,确实还没有回过南殿。

“你虽然没打开,但你一定已经知道里头装了什么。非年非节的,晏爷爷总不是要给你制造惊喜吧?”薛玉润眨了眨眼:“再说了,我问过晏爷爷了,他说是有利于你身体康健的东西。”

楚正则可不是年过半百的晏爷爷,薛玉润追问起来毫无负担,十分理直气壮地道:“这样的好东西,难道我不能用吗?”

楚正则张了张口,艰难地道:“不是给你用的。”

他的声音异常的艰涩,让薛玉润不由得一怔。

难道,是难以对人言的隐疾?

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薛玉润立刻不再追问了,道:“陛下,不碍事,你不说也没关系的。”

“嗯?”楚正则一怔,侧首看她。

薛玉润没有对上他的视线,她正瞧着眼前的路,眉心微蹙又舒展。

对于他,薛玉润向来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绝对不会轻而易举地放过他。当然,她也有特别善解人意的时候……

楚正则脸色微黑:“朕没有隐疾。”

薛玉润正在心里思量,感觉晏太医神色很是轻松的模样,就算是隐疾,应该也算不上大事,又或者晏太医已经胜券在握。这样想着,她心里稍舒一口气。冷不丁地听到楚正则这句话,她还没回过神来,略有些茫然地“诶?”了一声。

一对上楚正则那隐隐有锅底般黑的脸色,薛玉润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身体略略挺直,义正辞严地道:“陛下当然没有隐疾。谁说陛下有隐疾?肯定不是我。”

“你但凡答得不那么快,不那么斩钉截铁,朕或许还能信你一二。”楚正则面无表情地回道。

薛玉润没有急着驳斥他,反倒是往他身边挪了两步,摇了摇他的袖子:“皇帝哥哥,你真的没事?”

这声音柔和而关切,落在他耳中如沐春风——她确实是在认真地担心他。

楚正则维持不住脸上的冷意,他声音略低了些,温和地道:“放心吧,朕没事。”

“那太好了。”薛玉润大松了一口气。她松开楚正则的袖子,转而抬头看着他,秋水一样明澈的眸中盛满了好奇:“所以,晏太医究竟给你送了什么东西呢?”

楚正则:“……”

*

直到宫女开始摆膳,薛玉润也没能从楚正则口中问出来晏太医到底送了他什么东西。楚正则就像个锯嘴的葫芦,任凭薛玉润怎么设计施法,他也不露口风。

他们青梅竹马,不知互相见证过多少糗事,芝麻点大的事儿都能拿出来相互嘲讽揶揄一番。不好好回答是家常便饭,但是连揶揄嘲讽皆无,全然不答,实在罕见。

她愈发好奇了。

如果不是隐疾,那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她的?

像珑缠的“借一步说话”,像晏太医的欲言又止,像《野有死麕》,像……

她忽地想到先前那几个司寝宫女,想起珑缠提及“没有收用”时的欣喜。

只有这样的事,所有人才会含糊不提,就连话本子都不肯写明白。

薛玉润恍然大悟。

原来是开枝散叶的那个“收用”啊。

虽然不知道开枝散叶的这个“收用”是怎么个做法,但是从她瞧话本子里一笔带过的描写来说,“小晕红潮”、“敛尽春山羞不语”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这样说来,难道晏太医给楚正则送的东西,跟他没有收用那几个司寝宫女有关?

薛玉润睁圆了眼睛,直直地看向楚正则。

楚正则被她看得有几分毛骨悚然,他放下手中的书卷,刚要问她怎么了,一旁的德忠端了一杯酒上来:“陛下,这是新制的鹿血酒,太后特地吩咐给您准备补身子的,得趁新鲜喝。”

鹿血酒。

见到这话本子里十之八九会出现的东西,薛玉润不用问了。

她都明白了。

第19章

“放着吧。”楚正则并不接这杯酒,他对茹毛饮血没有任何兴趣,也不喜欢血与酒混杂的气味。

薛玉润一看就知道楚正则不会喝,她想了想,伸手接过了这杯酒,轻轻地往楚正则面前推了推:“我听说,新鲜的鹿血酒功效很好。”

她的语调又轻又柔,就好像面前坐着的不是她的冤家,而是薄得透光的一盏碧瓯,她只要声音大些,就能把他震碎。

楚正则狐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