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的杨兄接上了:“如今京城人人都说风华公子姿容绝世,我看周兄之姿容,却毫不逊色于风华公子。”
“周兄肤似盈盈白玉,眉间若点上一记朱砂,岂不活脱脱神仙公子下凡来!”
“何需如此,以周兄之丰姿,纵是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只静静立于一旁,亦如那九重天上仙人来!”
穆元甫嘴角抽了抽。
老子一刀一个,待你脖间飞起一道红线来。
他还想着挣扎一番,再次尝试转移话题:“朝廷上下,文武百官……”
“朝中那些个大老粗,啧啧,俗人!”陈兄摇了摇折扇,语气甚是嫌弃。
“就是就是,大老粗一个,还敢说四大公子和风华公子的不是呢!真真是俗不可耐!”
“可不是么。”那‘杨兄’亦点头表示赞同,甚至大着胆子飞快在穆元甫脸上摸了一把,感受那一触即逝的滑嫩细致触感,喟叹一声道:“果真玉人也!”
穆元甫袖中拳头握了松,松了又握。
这都是些什么奇葩!
他垂死挣扎着,意欲再努力一把拯救一下话题:“太后……”
“太后娘娘圣明,又岂会受小人挑拨……”
穆元甫精神一振,眼眸闪闪亮,期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能透露些有用信息。
“……那些小人本想中伤风华公子,却不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但没有成功,反倒把自己的乌纱帽给丢了,真真是大快人心也!”
“可见风华公子盛宠啊!”
穆元甫:“……”
他的耐性已经要到头了。
可偏偏那三人却仍是无知无觉,那‘杨兄’更是刻意压低声音,满脸神秘地道:“对了,我方才可看见了,郡主是往周兄那儿去了吧?有了郡主的青睐,周兄这便是多了一条富贵退路啊!”
就算最终没有被宫里那位看上,再不济宫外还有延昌郡主,怎么着也免不了一场泼天富贵,这人比人,真能气死人也!
‘孙兄’看了看他身上所穿衣袍,语气酸溜溜的:“郡主对周兄可真好啊!那么贵重的料子,也就周兄能穿到身上。”
那位‘陈兄’连连点头,神情比那‘孙兄’却是真挚许多,更是拍了拍穆元甫的肩膀,自来熟地道:“苟富贵,毋相忘啊,周兄!”
唫,已经无药可救了,毁灭得了!!
穆元甫再也忍耐不住了,‘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正欲拂袖而去,忽听身后传来男子的一声嗤笑,随即便是一番恶意满满的话。
“苟富贵?骚首弄姿上不得台面的狗东西,给你几根肉骨头,竟敢痴心妄想当富贵人了。我呸!”
正说得起劲的那三位‘兄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敢怒不敢言,还得齐唰唰拱手行礼:“驸马!”
穆元甫自然也认得出,来人正是他的嫡亲姐夫,永和大长公主的驸马高力培。
虽然对杨陈孙三人的言行举止也颇为瞧不上,但是对高力培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辱骂对方,他亦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
因去账房支银子不成,高力培心里正不痛快,又素来看他们不顺眼,此刻便借题发挥,指着他们便骂:“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整日里搽粉抹嘴跟个骚娘儿们似的。如今妇人不知守妇道,不知事夫君,只知作威作福,全是你们这些自甘堕落的下贱胚子撺掇的!”
第5章 一睁眼,继承人就被换了……
众人被他骂得脸色难看至极,穆元甫亦甚为恼怒,可不等他反应,高力培的怒气居然集中对准了他。
“尤其是你周季澄,我呸!还才子呢!书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满脑子男盗女娼,勾了老的又勾小的,却仍然不死心,还想要进宫一步登天,呸!只待来日跌得粉身碎骨,方能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穆元甫听得火冒三丈,可听到此处,忽地心思一动,强压着怒气沉声道:“驸马此言差矣,若果真有此福分进得宫去,太后贤德,性情宽和仁善,我只要尽心尽力侍奉,又岂会跌得粉身碎骨!”
高力培闻言冷笑:“竖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以为废新君,诛亲王,逐功臣,如此行为也称是宽和仁善?”
不待穆元甫再言,他恶劣地接着又道:“也是,若不是那一位喜好年轻俊俏文人公子,你们只怕还活得像坨狗屎,哪里像如今一般还能有根肉骨头啃一啃,自是要感恩戴德。”
穆元甫闻言脸色大变,却不是因他话中恶意,而是那句“废新君,诛亲王,逐功臣”。
难不成是指恂儿皇帝之位被废,兄长齐王被杀?那“功臣”呢?指的又是哪一位?
瑧瑧她到底在做什么?!
“高力培,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女子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也打断了高力培接下来的恶言。
对上永和大长公主阴沉的脸色,高力培悻悻地止了话,可到底心有不甘,小小声地反驳:“我又没有说错。”
顿了顿又嘀咕着:“真是个泼妇,竟敢对夫君大呼小叫,毫无妇德!都是那一位给带坏的。”
永和大长公主却听了个正着,突然出手,用力拧着他的耳朵,阴恻恻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高力培痛得哇哇大叫:“痛痛痛,快松手快松手,要断了要断了……”
永和大长公主最后再用力拧了一把,这才恨恨地甩开了手,再啐他一口:“呸!你若是不服气,大可领了和离书滚出府去,另娶个对你言听计从,会做牛做马侍候你的去!当老娘稀罕你不成!”
揉着耳朵满脸不忿的高力培闻言脸色一变,涎着脸凑近,语气讨好:“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你又何必生气呢!”
“起开!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性?”永和大长公主一脸嫌弃。
高力培却是个能屈能伸的,丝毫不在意她的嫌弃,愈发涎着笑脸往她身边凑,左一句讨好,右一句奉承,到底还是让永和大长公主的脸色稍霁。
“再有下回,必不饶你!”永和大长公主瞪了他一眼。
高力培连连称是,察言观色,见她脸色缓和,忍不住告状:“账房那些个狗奴才,我堂堂驸马去支点银子,一个两个竟是推三阻四硬是不肯。连主子的话都敢不听,这些欺主的狗奴才当真可恶,就应该撵出府去!”
“是我吩咐下去的,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私自到账房支银子!”永和大长公主冷冷地回了句。
“什么狗奴才狗奴才,说得自己有多高贵似的,十几年前你对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狗奴才’,点头哈腰的那个熊样,就跟人家是你祖宗似的!”永和大长公主撇了撇嘴。
在场的杨陈孙三位公子想笑却又不敢,连忙低下头去掩饰住。
是呢,十几年前,谁又比谁高贵?便连先帝也不过一个泥腿子。
大伙还不都是在乱世中挣扎着保命,为了一口吃的,莫说给人当孙子,便是做牛做马做猪做狗都可以的。
也就是先帝英雄了得,有翻天覆地之能,才有了如今穆氏一族的无上地位。
高力培被噎住了,又羞又恼地道:“你你你,你这妇人简直、简直……”
“简直什么简直什么?没有我们老穆家,你这会只怕还不知在哪个乞丐窝里到处捡吃的呢!不,说不定早早便去见你们高家列祖列宗了。”
高力培“简直”了半天,到底不敢造次,只能恨恨地扔下一句:“岂有此理!”
“呸!这府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想用我的银子去养小娘儿,别说门,连窗都没有!”永和大长公主又啐了他一口。
“你、你含血喷人,胡说八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高力培被她戳中了心思,虚张声势地扔下这么一句,也不敢再逗留,如同脚底抹油般溜之大吉了。
永和大长公主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冷笑连连。
欺软怕硬的怂货!
见此机会,杨、陈、孙三人连忙上前行礼。
对着这些白净俊俏的年轻公子,永和大长公主笑得和煦又亲切:“不必多礼。”
杨、陈、孙三人当即上前,似撒娇又似委屈地将她围在当中。
“可真真是委屈你们了,这府里有我呢,还轮不到别人作主!”永和大长公主拍了拍‘陈兄’的手,温和地安慰道。
“大长公主心疼咱们,待咱们好,咱们都是知道的,一辈子都会记得大长公主的好。”
“只盼着大长公主能事事如意,福气延绵,千岁千千岁!”
“还要容颜不老青春常驻……”
……
永和大长公主被哄得眉开眼笑:“就你们几个嘴甜,跟抹了蜜糖似的。”
“咱们说的可都是心里话、真心话。”
“就是呢,比真金还要真!”
穆元甫:“……”
可以的,几位兄台。
只是他此刻心乱如麻,更是急于知道如今朝廷与宫中情况,忍不住问:“长……大长公主这是从宫中回来?”
永和大长公主先是一怔,随即便是一脸的意味深长,笑容愈发和蔼:“周公子放心,只安心把身子养好便是。”
穆元甫:“……”
这什么跟什么啊?
却又见对方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无精打采地道:“风华公子只一句话,李公子与王公子便被打发到聚贤馆去了。这都快半年了,这风华公子宠爱依然,莫怪三叔整日里得意洋洋,尾巴都翘上天去了!”
抬眸再看眼前这位有“玉人”之称的美男子,永和大长公主顿时又来了精神。
“不过以周公子才貌,必然可以把那风华公子比下去,到时候,我看三叔还怎么得意!”她握了握拳头,眼睛闪闪发亮,整个人像是充满了熊心壮志。
穆元甫脸色僵住了。
所以,长姐和叔父真的是争先恐后往宫里送人,不遗余力给他戴帽子?!
啊啊啊!去他娘的,这叔叔和姐姐都不能要了!!
永和大长公主越是看他便越是欢喜,只觉得自己这回真的是淘到宝贝了。
如此容貌,如此气度,区区一个风华公子又算得了什么。
李、王二公子没有被相中又如何,还有眼前这位镇府之宝在呢!
“周公子若是有什么想要,尽管吩咐下人们去办便是,若是下人们慢待了公子,只管告诉我。”她热切地道。
穆元甫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心情更是复杂,若非清楚自己如今处境,只怕当场便要质问对方为何要行那等荒唐之事!
他深深吸了口气,摒弃那些恼怒、委屈、怨恨的负面情绪,作出一副忧心仲仲的样子道:“听大长公主方才所言,那风华公子竟然能左右太后之意,连送进宫里的李、王二公子去向都能作主,可见是盛宠在身。若他从此记恨大长公主,在太后跟前进谗言,岂不是……”
永和大长公主却不在意:“太后英明,不会偏信此等枕头风。”
枕头风……穆元甫握了握拳头。
“况且,蔫知不是那风华公子嫉妒李、王二公子容貌才情,故意借连翘之手击退对手,毕竟太后还未曾见过李、王二人呢!”
“连翘?”穆元甫故作不明。
永和大长公主待他甚有耐心,解释道:“连翘乃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你当尊称她一声连翘姑姑。”
顿了顿,又叮嘱道:“你要记得,千万莫要开罪了连翘。她在太后跟前分量极重,她说一句,抵得上旁人说千句万句,日后你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