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福子恭敬道,“是奴才做的。”
虞媗赞了句,“手艺很好。”
说着冲素瓷示意,素瓷便将手中银子合着袋子一起递给他。
虞媗这时感慨道,“这槐叶冷淘本宫吃过一次就在心里长了根,可惜宫里竟没人会做,难得你有这手艺,往后每月十号,都做来让本宫解解馋吧。”
小福子记下了,道一句,“娘娘爱吃槐叶冷淘,其实宫里没有槐树,奴才今日是临时出宫去采摘的,就怕冲撞了娘娘……”
槐树不吉利,别说宫里,达官显贵人家的院子里都不许种这种树。
虞媗笑得舒怡,“不碍事,你去宫外摘回槐叶,算不得冲撞。”
小福子赶紧道声娘娘体恤。
虞媗跟他便没什么再说的,放人离开了坤宁宫。
傍晚萧复过来,自有宫女向他汇报了这件事。
若在往常,萧复对这种小事完全不会感兴趣,但只要沾上虞媗,他自然而然就多加关注。
直接让御膳房也给他做了碗槐叶冷淘。
虞媗团坐在笼子里,手拿着画笔在纸上作画,她画技不好,纸上画的牡丹引蝶愣是没那股味儿。
李玉真搁旁边看着颇为鄙夷,这画要是在她手上,那定能大放光彩,哪有人这么糟践纸和笔的。
虞媗大约自己也明白自己不是个好画手,停了笔,侧头问李玉真,“本宫记得你是京里有名的才女,画功想必不差,你这会儿空着,去给本宫画幅牡丹春睡图来,正好陛下在,让他点评点评。”
李玉真喜不自禁,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她没想到虞媗这么蠢,竟然让她在萧复面前展露画功,京里谁不知道,她有一手炉火纯青的画技,犹擅画牡丹。
她忙不迭领下这个任务,飞快接了纸笔在案桌上作画。
萧复拉开笼子,奚落虞媗,“你画成这样,怎么不见朕点评点评?”
虞媗闷闷的不理他。
将好槐叶冷淘送进了阁房。
萧复顺手揽着虞媗到腿上,夹了一筷子槐叶冷淘,这是种面食,绿油油的,看的他下不了口,但他还是将就着吃了口,味道淡淡的,倒是没什么古怪的,普通面食。
萧复笑了笑,“朕不记得你爱吃这个。”
虞媗安静了会,须臾从他手里拿过筷子,捞面吃进嘴里,她吃东西的时候不疾不徐,仪态很好,发不出一点声响,但萧复看她吃,很明显察觉出她是享受的,难得看她这么爱吃一样东西。
等她把那碗面全扒拉进腹中,萧复好笑道,“你是想证明给朕看,你没骗朕?”
虞媗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想从他腿上下来。
萧复最烦她这副爱搭不理的样子,非按着她不放,“朕跟你说话,你不会答一声。”
“昂,”虞媗如他愿的答了一声。
她总有本事让萧复发火,正当萧复要上手捏她腮,那头李玉真画好了牡丹图,憋着激动劲过来,生怕在他面前暴露自己,只对着虞媗小声说,“……娘娘,奴婢画好了。”
这画的真够快的,是巴不得快点在萧复面前露一手。
虞媗赶紧打掉萧复的手,趁机跳下地,自李玉真手中拿来画,铺展开来,映入眼帘的就是牡丹肆意绽放的娇态,她确实画的很好,着墨生动,就连虞媗这种不通画作的人都能觉得好看。
她把画呈给萧复看,“她画的真好。”
萧复拿过那副画,直接放蜡烛上点燃。
李玉真难过的差点哭出来,她引以为傲的画功,他看都不看一眼就烧了。
虞媗不愉道,“你没必要烧了它。”
萧复手一放,那副画落地上成了团火,眨眼间变作灰烬,他刻薄道,“附庸文雅的玩意儿。”
李玉真想哭不敢哭,红着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这么多年,谁看了她的画都要称赞一句妙极,到他嘴里却是玩意儿,她画的难道还不如虞媗?
她不免有些气馁,萧复这么宠虞媗,人说爱屋及乌,可能他双眼蒙蔽,虞媗画再丑的画,在他看来都是绝世好画。
虞媗委实说不出什么了,萧复这种人向来自命不凡,她当初被萧复数落没用、愚蠢,她还以为萧复很看重一个人的才能,李玉真怎么说也是拿的出手的才女,比她有用多了。
谁知就被他说成附庸文雅。
虞媗一时半会想把他推出去,他还赖着不走。
萧复瞟过李玉真,“这里是你呆的地方?”
李玉真方才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急慌慌退离阁房。
“你好像对这个宫女的容忍度很高,”虞媗试探着。
萧复道,“你放心,朕看不上她,不过是看在她有点用的份上,朕才勉强留着她。”
有什么用?可以牵制李茂林?好手段,换作她父皇,约莫娶了李玉真,就要对李茂林百依百顺。
她一走,房内空了些,虞媗觉出一点危险,后退了两步道,“你这会儿不该在含凉殿批折子?”
他寻常时候会过来的比较晚。
萧复凉飕飕笑道,“拜你所赐,朕早点来恩宠你,太医说了,朕龙精虎猛,想来是朕以前太温柔,以至于让你胡思乱想,朕今日要让你看看,朕到底能不能让你怀孩子。”
他边说边朝虞媗走近,虞媗退到窗边,一手将窗户掰开,恰恰见素瓷捧着一只小盒子过来,一看就是顶簪制成了。
虞媗急道,“素瓷,那是本宫的顶簪?”
素瓷呆了呆,望到她身后萧复,尴尬的点头,然后将盒子打开,正是一对做工精巧的翡翠顶簪,簪身镶嵌着数颗红绿玉石,霎是漂亮。
虞媗拿到手里观摩,银作局的红玉石自然是最精粹的,相比起来,李玉真给她的翡翠玉石倒显得粗粝,就仿佛还没打磨过,别有点天然去雕饰的意味。
萧复望着她手中顶簪,“这翡翠玉石不像大雍能产出来的。”
虞媗将顶簪插到发鬓中,笑道,“区区玉石,大雍岂会没有?”
玉石大雍自然不缺,但这种翡翠玉石只有卫国盛产,卫国内乱至今,再加上前些时候大雍改朝换代,两国有一段时间没来往,这翡翠玉石自然不可能送到皇宫里。
虞媗以前在宫里,虽喜爱奢侈饰品,但对这方面没有细究过,自是不知道这些,但萧复不同,他天南海北都跑过,什么事都涉猎,还曾跟着矿工挖过矿山,卫国产翡翠玉石就是他从旷工口中听说的。
萧复很奇怪,她的顶簪上怎么会有翡翠玉石?目前只有个卫太子赵湛忌住在驿馆,驿馆是礼部安排外使下榻的地方,离皇宫不远。
他当即寒了脸,“你背着朕和赵湛忌有来往?”
第四十七章 还知道关心朕,不枉朕对你……
虞媗莫名其妙, “我每天呆在笼子里,你的人遍布坤宁宫,我能跟谁来往?”
她是有打算要递消息出去, 可还没实施,这人就警觉得像闻着味来的豺狼,道观那次的逃跑给了她教训,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重蹈覆辙, 那卫太子自己一团糟, 她就是找人, 也不可能找这样的人。
萧复现下对她极度不信任,毕竟栽过几回, 他清楚她只要能跑, 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萧复踱到门前, 吩咐张怀,“去银作局问问,翡翠玉石哪儿来的。”
张怀赶忙要走。
虞媗咳一声,“不用了, 我跟你说。”
萧复的目光在她身上打转,背手关了门, 她倒是自觉的把窗户合住,捡了墙角边的胡床坐着摇晃, 嗓音温软, “翡翠玉石是李玉真给我的, 她说卫太子托她来求我。”
说到这止住, 她眼眸弯弯,“这么漂亮的玉石,我想要。”
萧复知道她那点嗜好, 喜欢耀眼夺目的珠玉,她的首饰盒中,琳琅满目,以前在幽州,许嬷嬷就曾说过她穷奢极欲,不知节俭,那会儿还没入冬,屋里就要烧银丝碳,得亏是皇族出身,否则一般人家养不起。
当然他不介意花钱养着她,他有足够的财富任她挥霍,公主就是该娇养,不然岂能长成如今这般娇柔衿傲的姿态,但没经过他的允许,她不能碰来路不明的玩意儿。
比如现在的翡翠玉石。
萧复从她的发鬓中拔下顶簪,指头抚了抚上面的玉石,“求你给他说说好话,让朕出兵?”
虞媗怕他直接给折断了,那就真的暴殄天物,她伸手想拿回来,“我不是没跟你提这事。”
萧复手掌张开,等她那只细细指尖触到手心,她攥着顶簪要拿走时,飞快把她手整只握住,他甚少夸人,但现下也不得不感叹,她变了很多,这种变化让她这个人显得可恶却极具诱惑力。
他蹲下来,揉着她的手指,有闲情逸致和她扯皮,“你不帮他求求朕?”
虞媗指尖很痒,想缩开他不让,她做出冷淡神色,“我没那么大面子。”
“还有点自知之明,”萧复团吧她的手,还是抢走了顶簪,径自欲抱她起来,“赵湛忌这人不太行,烂泥糊不上墙,朕就算贪他卫国地大物博,也不能担风险,他皇叔是个狠人,朕目前不想找事。”
虞媗瞪着眼眸,用胳膊肘抵住他,“他皇叔很厉害?”
“赵洵手中有兵,还操持权柄,党羽众多,哪怕他们没有内乱,赵湛忌登基,最后也只能是赵洵简的傀儡,”萧复慢慢解释道。
这种情况虞媗很熟,虞朝曦便是这样过来的,他手里没实权,登基后朝政完全被宋子元和李茂林把持,镐京外还有萧复执掌铁骑,论起来,虞朝曦当时比这个卫太子还惨。
“依你所言,赵湛忌岂不是无路可走?”
萧复拉直她的胳膊,拢起她的后腰一个转弯,他坐到胡床上,她则晕头晕脑的被他按坐在怀里,萧复逗她,“朕教你有什么好处?”
虞媗眨巴着眸,软身凑近他,张唇吻他。
萧复怔忡,旋即托起她的面庞和她在唇舌间纠缠,他很喜欢虞媗主动,只是她主动的次数很少,多数时候都要他软硬皆施,滋味再妙也不及她自愿亲人。
他一碰上虞媗就像着了魔,追着人不放,虞媗耐不住他疯,半晌败下阵,头抵着他肩膀平缓。
“其实很好办,赵湛忌父皇还没死,朝中还有老臣向着他,他手中也有人,他完全可以先遵照他父皇的遗嘱登基,稳住赵洵,寻机诱他入宫,直接生擒,再令朝臣弹劾他,这人不就只能伏诛?”萧复言简意赅道。
虞媗惊道,“赵洵也不可能蠢到自投罗网吧?”
她这副表情有点傻,还能看出曾经的天真,萧复抚摸她的颈子,微微笑道,“所以得先给赵洵一点好处。”
虞媗愣了愣,赵洵都已经是王爷了,再给他好处,难道还和皇帝平起平坐?一山不容二虎,这指定不行,那就是给他其他东西,财物、美人等等,这估计不可能让赵洵动心。
萧复温柔的看着她,“赵洵有野心,但是名头不正,他想夺帝位还得看看朝中大臣同不同意,他不可能明抢,赵湛忌只要心胸开阔一点,给他个辅政大臣虚名,他虽没当上皇帝,却能拥有当皇帝的决策力,至少可以让他暂时过把瘾,自然不会想起兵,只要不起兵,扳倒他不是易如反掌?”
虞媗转了转眼,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当初,皇兄封你做太尉,你是不是就不起兵了?”
“不一样,你皇兄封朕再大的官,朕还是被宋子元和李茂林压着,朕尝不到权倾天下的快乐,还是要起兵,”萧复道,虞朝曦倒霉就倒霉在他父皇给他留了一地鸡毛,他自己还不能从朝臣中收揽权力,虞朝曦能做个普通王爷,当皇帝除非他父皇是个明君,这样他才能做个中庸之主。
虞媗气劲上来,“我皇兄最大的错误,就是太善良,不然他早就发旨联合各地节度使将你镇压了。”
萧复据实道,“有点意思,你觉得没了朕,你皇兄就能坐稳皇位?”
虞媗抿着唇不答,这个问题在以前他就问过,那时她确实是这么觉得,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自己有点明白过来,萧复不是主因,主因在她皇兄没有实权。
说到这事上,萧复就没心思再和她吵了,脱掉她的鞋子准备去就寝。
虞媗一只脚踢到他小腿上,拒绝道,“今日不行。”
萧复整好以待,“哪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