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叶云点点头,摸着肚子想着什么时候能告诉孩子她爹这个消息。
院里生火做饭,一时烟火气腾腾,一群小学生放学归来,冲进院里,像一群撒欢的小鸡。
大军冲在最前头,叫了几位婶子,突然看到院中间石凳上坐着个人,侧脸非常熟悉。
“姐!”
他冲上去抱着陈叶云,又大声喊了两声,“姐,你终于回来啦!玲玲,快过来,姐回来了!”
玲玲跑在后头,听到哥哥说的话才探头看过去,那人不是姐姐是谁?
陈叶云被两个小的抱着,两颗小脑袋就伏在她腿上,尤其是右腿大腿,裤子都给泪珠子浸湿了。
“姐,你怎么才回来!”玲玲哭得鼻涕泡往外冒,说起话来一抽一抽的。
“我也想早点回来,这不是走不开嘛。”陈叶云拿手帕给妹妹擦了擦脸,认真跟她解释,“那里还有很多跟你一样大的小姑娘,受伤了身子很痛,我在照顾她们。”
玲玲听着受伤了很痛仿佛是自己痛,她哭得抽抽搭搭,这会儿也冷静下来,“那好吧,我没受伤,也不痛,你多留会儿也行。”
“行了,别哭了,你们两个别趴你们姐身上,不要把孩子压到了。”赵雪梅端着菜出来,见这家人正抱做一团。
“什么孩子?”大军看了看,这儿没有别的小孩儿啊。
赵雪梅抬抬下巴,“你姐肚子里呢。”
啊?!
大军和玲玲双双扭头看过去,盯着陈叶云肚子移不开眼,“姐,你肚子里真有小孩子了吗?”
陈叶云笑着点头。
玲玲小心翼翼伸出手,想摸摸姐姐肚子,结果手指头刚要碰到肚子的时候,她立马把手缩了回来。
“要摸摸吗?”
“可以摸吗?”玲玲看姐姐点了头,又把手伸出去,轻轻地覆上姐姐的肚子,她只感觉到好像有一点点硬硬的,暗暗告诉自己要小心些,不能使力。
大军看着陈叶云,激动开口,“姐,她该叫我什么?”
“叫你小舅舅,叫玲玲小姨。”
“我要当小舅舅了!”大军扯着嗓子朝几个小朋友喊,高兴地发顶的短寸都快立起来了。
曾兆华白松林几人也围过来,大家都好奇,七嘴八舌说话。
“陈叶军你怎么就成舅舅了,听起来好老。”
“你懂什么,这叫辈分!”大军是听旁人说的,辈分高好。
玲玲手还放在陈叶云肚子上,小脑袋也靠过去,轻声说话,“乖宝,我是小姨。”
晚饭前,李队长来了一趟,他看周医生和陈叶云从震区回来大感不易,直夸她们这是奉献精神。
最后让两人在家多休息几天,卫生所招了个新医生看着,不急着立马回去,多养养身子。毕竟救援太辛苦,大家都知道。
晚饭摆了一大桌子菜,三层楼各家各户又坐一起吃饭,不过没有一个肉菜,全是素菜。
“要知道你们今儿回来,我肯定去割二两肉回来给你炒个肉菜。”黄丽珍半个月没割肉了,哪儿能知道人突然回来了。
“这不都一样嘛,都好吃。”陈叶云吃着炒南瓜片,很甜。
“小云,周医生吃这个,家里上回熬猪油剩的油渣。”董桂花把一个小碗里装着的六七块猪油渣往两人碗里赶。
“哎,桂花姐,你们吃,我吃不了这么多。”
“你们多吃点,你们可是去救援了的,太劳累了,现在还怀着娃,要补补。”最后董桂花拿筷子把碗壁上残留的几小粒不成形的猪油渣刮干净了,送进儿子王义正嘴里。
一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大家说说笑笑,好似从前。
饭后,周医生回自己住处了,陈叶云把人送到院口才往回走。
大军和玲玲和她一块儿回屋,两人自从知道姐姐肚子里有自己的外甥女,看她的眼神就不对了。
当然,谁也不知道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可他们俩都希望是个女孩儿。
女孩儿好看又可爱。
陈叶云双手被两人搀扶着,只觉得好笑,她扯着嘴角反抗,“我能自己走,你们俩把我想成什么样了?”
“珍婶儿说了,要注意着,不能磕了碰了摔了。”大军很有责任感,坚决护着姐姐。
“姐,你以后走路别蹦跶,得一步一步踏实了走。”
陈叶云很想扶额,可双手都被牵着不能动作,“玲玲,你说是你自己吧?”
这小丫头最爱蹦蹦跳跳。
暌违已久的家,熟悉的客厅,四方桌,矮木柜,厨房的锅碗瓢盆,一年四季都在上工的煤炉,还有藏着她所有宝贝的卧房衣柜。
陈叶云一踏进屋里,便觉得踏实,就像晚归的燕子终于飞回了巢。
院里男人们最近都回得晚,催着弟弟妹妹睡下后,她坐在卧房桌前写信。
给大伯和伯娘写信。
北梧离井原远,倒是没多大问题,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地震,救援,怀孕,她得和他们说说话。
*
晚上十点半,郝少东一行人披星戴月回了院里,此刻各家各户都熄了灯,只有月亮还大发善心给个光亮。
他径直走到院角的水龙头下冲手,两条结实的手臂瞬间挂上水珠。
“这回得拨多少物资过去哦。”
“咱们也得抓紧,争取让震区都能吃到我们种的粮食和蔬菜。”
一场地震带来的危害绝对不止是对于一个城市的,全国上下都大受影响,同时所有城市都得帮扶。
“不晓得孟哥咋样了?”王进步看了一眼二楼右边,屋门都几个月没开过了,孟婉现在跟着李思思住。
“一直没遇到他,希望找到郭姐了。”郝少东甩甩手上水珠,和曾志刚几人一起上楼。
白威和孙正义径直回一楼家里。
“对了,你媳妇儿还不回来啊?”
“说是月底就回了,下个星期。”郝少东每天出门都得看看墙上挂着的日历本,数着日子。
李怀安和王进步继续朝三楼走,笑话他,“那你可是要盼到了。”
郝少东嘴角噙着笑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进屋。
屋里漆黑一片,两个孩子应该都睡了,他照例打开门检查一番,媳妇儿不在家,加上大军和玲玲之前大晚上偷偷溜出去过,他得看着点儿。
别等媳妇儿回来,两孩子有个什么好歹,他可不好交代。
这些日子太累了,就是回了农场也没歇下,前线救援,后方想为灾区出份力,他最近回屋都是沾枕头就睡。
一推开卧房门也是黑漆漆一片,他边走边脱了衣裳掀开床单就躺了上去,眼睛随之就要眯起来。
将睡未睡之际,一个熟悉的味道袭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突然有人扑进了自己怀里,双手揽着自己的腰。
“你终于回来啦。”
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郝少东歪头笑了笑,伸手在黑夜中抚上女人的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话里带着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天下午到的。”陈叶云抬起头看着他,黑暗中有个棱角分明的轮廓。
“你刚是装睡骗我呢?”郝少东进屋的时候随意看了一眼屋里,当时床上可没有明显的拢起。
人是平躺着整个人埋在床单里的,还屏住呼吸担心被发现了。
“嘻嘻。”陈叶云轻笑一声,又往他身上黏,两人中间连半丝缝儿都没了,“郝连长你侦查能力有待提高啊,敌人都近身了还没发现。”
“都怪敌人太奸诈了,天天让我闻那味道,枕头麻痹了我的意志,组织应该能谅解我吧。”
陈叶云低头往自己身上闻了闻,疑惑问他,“什么味道?”
“臭味儿。”
郝少东香味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又咽了下去,换了个词逗她。
结果一记眼刀飞来,还伴着腰上被人拧了一下。
“你才臭!”
陈叶云佯装生他的气,要翻身去另一边,可是刚有动作就被人给箍住了,动弹不得。
“你放手!”她拍打男人几下,一时没控制好力道打到他背上去了,“哎呀,打疼你没?”
那天郝少东走了之后,她听给他上药的王医生说起,他背上都是伤。
“不疼,我皮糙肉厚的,你随便打。”郝少东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胳膊上拍。
“我才懒得打你。”陈叶云把手□□,重获了自由。
屋里静了一瞬,郝少东看着女人乌黑的发顶,将人朝怀里拢了拢,“你这阵子累不累?”
“累。”陈叶云半个身子趴在男人胸膛上,说话的时候能感觉到震动,“每天都工作很久很久,睁眼闭眼都是受伤的人,身子累不累倒是不要紧,主要是看着他们,心特别累,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郝少东特别明白这种感受,过去的两个月,他每时每刻都在经历,面对了太多死亡和身体的残缺,自己的力量显得微不足道。
他拍拍陈叶云的头,无声的安慰她。
两个经历过地震前线救援的人,总有太多无法诉说的伤痛深埋心里,只能紧紧相拥,互相取暖。
“我过去之后,老是梦到你,梦到你在救援的过程中受伤了。”说这话时,陈叶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些画面,她不自觉捏紧男人的胳膊,在黑暗中拧了眉。
“没事儿,我好着呢,其他人还多少受了点伤,就我运气最好。”郝少东安抚她,忘了那回给自己上药的是她同事,“你不是给了我平安符嘛,有用的,保佑着我呢。”
陈叶云听他撒谎瞒着自己受伤的事,翻了身半坐起来,她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这人眉毛很浓,眼睛大大的,鼻梁高挺,就是脸上胡茬没刮太干净,有些扎手。
郝少东睁着眼睛看她纤细的手指在自己脸上摸索,直到手指抚上了自己的嘴唇。过了几秒,手指离开了,他看到陈叶云欠了欠身子,朝自己靠近,柔软的嘴唇贴上了自己的唇,很软很香。
这是陈叶云第一次主动亲他,这一刻他的世界只剩下震耳的心跳声和嘴唇上柔软的触感。
几秒后,陈叶云猛地往后退,唇瓣分开了,带走了一丝热度和暧昧。
陈叶云亲了三秒就准备躺回去,结果却被男人一手揽住腰往前带,红唇直接被人吻住,空气也被夺走了。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