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柳贵君过于心急算计司牧被关冷宫后, 柳家连贬三级势力便大不如前。
在这种时候,柳家有两种选择。一是就此辞官回乡,远离朝堂纷争。二是想办法东山再起。
接触过权力甚至几乎站在过权势顶峰的人, 哪能那么轻易的就放弃那种呼风唤雨众人恭维的滋味。何况柳家树敌颇多, 就是想归隐怕也没那么顺利。
从高处下来的人,要么自己跌得粉身碎骨, 要么会被别人踩进泥里。她们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很多时候站的高低早已身不由己。
柳大人出于多方考虑, 这边柳贵君刚出事, 那边便决定把养在老家的庶子柳盛锦接回来。
柳盛锦就是她们柳家东山再起的希望。
几年前柳贵君还没进宫时, 十一二岁的柳盛锦便已经出落的比他嫡长兄还要清冷绝尘。当时柳家根本没打算让庶子进宫,毕竟嫡长子在呢, 君后的位置岂能便宜了庶子。
加上柳大人的正君不容庶子庶女, 尤其是比他儿子还好看的庶子,就随便寻了个理由,把柳盛锦送回老家陪老人家去了, 说是替他们尽孝。
可现在, 柳贵君成了柳氏, 在冷宫中已经是半清醒半疯癫的状态,再也指望不上,柳家若是想重新爬起来,就必须有另一个儿子能站出来。
这时候今年下半年及笄的柳盛锦就成了最好的人选。
无论是进宫侍君还是用来巴结旁人, 柳盛锦都是一枚合适的棋子。
若是能得了皇上的眼,柳盛锦这个长相进宫至少也是个贵君。万一长皇子势力强盛, 用柳盛锦巴结长皇子这边的人也不是不行。
有时候想要展示能力, 总得有个门路, 而长相好看的儿子便是最好的社交结盟路子。
出于这种思考, 柳家庶子柳盛锦于六月六回京了。
谭柚为何会记得日期,主要是这天柳盛锦的马车当街发狂,眼见着就要伤亡无数,而女二谭橙正好路过,降伏了受惊的马,救了柳盛锦。
正因为这一救,谭橙见到柳盛锦惊为天人的美貌,从而感叹这世间竟还有这般出尘绝世的男子。
谭橙觉得这等谪仙般清冷脱俗的人,不应该活在京城这种复杂的染缸中被玷污,而应该随心所欲不被束缚,于是开始了她恋爱脑舔狗的一生。
虽说柳盛锦并非是女主安从凤唯一的官配,可好歹也是八个夫郎里面的唯一一个正君,既然是女主的人,哪能是女二能肖想的。
谭柚陪谭橙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还在想原书剧情。
那时应该是柳盛锦十五岁及笄这才从乡下回来,而回京之时柳主君不甚高兴,怕庶子抢了柳贵君的风头,被皇上司芸看上,这才示意府中下人做点手脚。
马在刚进街道没多久便受到惊吓,柳盛锦倒是冷静,知道事情不简单,正在考虑要不要跳马车的时候,遇上了谭橙。
谭家的嫡长女、老太傅的亲亲孙女、朝堂上的新秀,这几个头衔足够柳盛锦多看谭橙几眼。
柳盛锦初来京城如履薄冰,还没进府就有人要他难堪,若是没点依仗如何能在柳家这个大家族中活下去。
与其成为旁人利用的棋子,不如给自己谋条后路,而谭橙在安从凤出现之前,便是最好的人选。
谭柚想,谭橙没办法放手,可能跟柳盛锦没打算让她放手有关。
若是今天能避开回京的柳盛锦,亦或是不让柳盛锦跟谭橙扯上关系,她阿姐是不是能改变恋爱脑的结局?
“阿柚?”谭橙坐在谭柚对面,双手搭在腿面上,身体不自觉前倾看向谭柚,见她眉头紧拧,不由目露关心,“可是不舒服?”
谭橙手握着膝盖,攥了又松,松了又攥,还是出声唠叨:“若是不舒服便回府休息,不用陪着我。”
今日谭橙休沐,便打算跟以往一样去几位夫子那边拜访一下。
“几位老师年龄都不小了,有的家里只剩妻夫两人,女儿都外出做官不在身边。我每次休息都过去坐坐,陪她们闲聊几句。”
以前谭橙只觉得做这些事情是因为养成了习惯,可自从谭柚给苏白苏吴四人当夫子后,谭橙瞬间体会到夫子的不易,今日这次过去,态度格外尊敬,内心极为感慨,带的礼物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她做这些只是希望将来阿柚的那些学子也能如她这般对待阿柚。
谭柚微微摇头,温声道:“没事,可能是昨夜没休息好。”
“难得你也有没休息好的时候,”谭橙露出笑意,语气里又难掩担心,“是不是婚期将至过于紧张?”
光是想想以后谭柚要跟阴晴不定性情乖戾多变的司牧同塌而眠,谭橙这个当姐姐的都有些睡不着。
她甚至在想,往后是该多支持些长皇子,如此他在朝堂上事事顺心脾气好了,才不会把火气都回府里牵连谭柚。
为了妹妹少受点气,她这个当长姐的在朝堂上吃点苦算什么。
谭柚靠着身后的车壁,抬眼看谭橙,“谢阿姐关心,我没事。”
“阿姐,”谭柚捻了捻指腹,眉眼平静地望向谭橙,温声问,“你觉得个人情感跟江山社稷比起来,孰轻孰重?”
说到这个,谭橙腰背挺直,态度瞬间认真不少,“自然是江山更重。”
她毫不犹豫,“个人事小,江山事大。若是山河破碎百姓流离,我这样本能为国出力的臣子却耽于个人的小情小爱,那便是不忠不臣,往上愧对百姓,往下愧对自己。”
边疆战士驻军边境,便是舍小家为大家。外放官员任职它省,也是舍小我为大司。
若是只因儿女情长,将军不愿意打仗了,官员不愿意外放了,那朝堂还不全乱了。
谭橙看向谭柚,眉头深拧,“阿柚,但你不同,你若是当真不想娶长皇子,大可以不用考虑谭府,我与祖母自会护你。”
谭橙只当谭柚是不想娶司牧,这才问这个问题。毕竟如果谭柚悔婚,便代表谭家跟长皇子撕破脸面,以长皇子记仇又狠辣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若是出手对付谭家,皇上肯定不会不管,到时候还真有可能因为一场婚变造成朝堂彻底分裂成两派。
谭柚笑,“阿姐方才刚说过莫要耽于个人的小情小爱,怎么到我这儿就不同了?”
“自然不同!”谭橙双标的理直气壮,“因为你是我妹妹,不管出了什么事情,在你之上都有我跟祖母为你但着。”
何况就如今这个朝局来看,不管谭柚悔不悔婚,朝堂众臣迟早会在皇上跟长皇子之间分裂成两派甚至三派。
谭柚闻言心里一热,眼睫落下遮住眼底的动容。
还没等这份酸涩温热的情绪流到心底,谭柚就听谭橙语气略带沉痛的说,“若长皇子对谭府实在不肯放手,那便由我替你娶他!”
委屈谁也不能委屈她妹妹!
谭柚,“……”
谭柚瞬间所有多余情绪都没了,淡声道:“谢阿姐,但这事我可以自己来。”
谭橙伸手拍拍她膝盖,“无须跟阿姐客气。”
这真不是客气。
谭柚不禁想,按着谭橙刚才那番话,应该不是个恋爱脑,那为何就是放不下柳盛锦呢?
在大司被外敌觊觎吞并时,她们这群本应为国效力的年轻人都去哪儿了?
以大司如今的经济跟国力,不应该亡国啊。
“到了,”谭橙掀开车帘看了眼,跟谭柚说,“夫子上次在这儿给她夫郎做的首饰,今天正好能拿便叮嘱我这次过去帮她捎带着,方能给师公一个惊喜。”
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就这么巧,谭橙跟谭柚前脚下车,后脚便远远听见慌乱的人声传来。
“快让开快让开,马受惊了!”
有人大喊,随之而来的是行人躲避尖叫的声响。
谭柚跟谭橙几乎是出于本能,在所有人都往后跑的时候同时抬脚往前。
姐妹两人上前帮忙维持秩序,示意周边人退到旁边的店铺里免得被误伤。
“阿柚,你也进去!”谭橙作为世家女,文武兼备,自幼学习骑射功夫,虽说比不得武将,可在文臣中也是能拿出手的。
谭柚见谭橙抬脚就要上前去控制马车,微微皱眉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阿姐,让花青去。”
若不是怕谭橙跟男一柳盛锦有牵扯,谭柚是做不出这种拦着谭橙救人的举动。
她眉头拧的死紧,侧头看向花青。
花青伸手将衣摆塞进腰带里,收起吊儿郎当的站姿脸上神情正经起来,“主子放心,瞧我的!”
谭橙被拉住手腕的时候先是一愣,紧接着目光顺着谭柚的手看向本来站在谭柚身后的花青。
花青已经大步就朝马车跑了过去。
她借着旁边的柱子跟小摊当跳板,三两下飞身骑在了狂奔的马上,一把薅住马绳双腿夹住马肚子用身体扯着马往后仰,让它停下来。
别看花青五大三粗做事不如藤黄精细,甚至也不会舞文弄墨,可她打架骑马却是好手。
再野的马,花青都能降住!
“吁——”
随着马扬起前蹄一阵嘶鸣,马车往前跑了一阵,可算停了下来。
车后也算狼藉一片,但好歹没伤着人。
周围百姓对着马上的花青用力鼓掌喝好,花青却是挠着后颈,憨憨笑着。
她从马背上干脆利落地翻身下来,直奔谭柚而去,老实地站在谭柚身后,眼睛锃亮地看向她,像只邀功的大狗。
谭柚毫不吝啬地夸赞,“干得好。”
花青这才嘿笑着低头把衣摆扯下来。
主子夸她了。
马车稳住,车上下人惊到脸色发白,确定马儿不会再发疯后,连忙转身看向身后的车厢,低声询问些什么。
紧接着下人跳下来,搬出脚凳放在车边,车厢门打开,有人从里面弯腰钻出来。
柳盛锦弯腰垂眸从车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周围其余颜色仿佛都暗淡了。
谭柚见过柳贵君,能被皇上选中甚至坐到贵君之位的人,除了端庄大气的品性外,首先得是长得好看。
而柳盛锦跟柳贵君比起来,容貌气质更让人惊艳。
他像是高山顶峰的一捧白雪,清冷疏离不染浊尘,又如雪山盛开的一朵白莲,干净卓绝不沾俗事。像他这样犹如谪仙般的仙子,就不该踏足人间而应该住在人迹稀少的世外桃源。
这便是众人对柳盛锦的第一印象。
柳盛锦对于这种落在身上的目光像是早已免疫,目不斜视地从车上缓步下来,走到谭柚面前,朝她身后的花青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受我一拜。”
连声音都是清清冷冷。
花青连连摆手,“没事没事,别谢我,要谢就谢我家主子。”
跟这么好看的人说话,她有点紧张跟不好意思。
柳盛锦被她说的一愣,侧身看向谭柚以及谭橙,视线主要落在谭橙身上。
柳盛锦眼睛好像亮了一瞬,脸上浮出清浅笑意,拱手福礼缓声唤:“谭姐姐。”
他道:“好久不见。”
谭柚微怔,视线在谭橙跟柳盛锦之间来回。她本以为谭橙跟柳盛锦今天相遇是一方惊为天人,一方借此利用,但现在好像有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