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学生一扭头就能对上她的视线,吓得一哆嗦,整个人都清醒了。
上次花青抽陈芙的画面不过才过去一个多月,一切都历历在目,现在只要看见花青以及她拿着的戒尺,众学生腿弯就疼。
别说学生们,就是陈芙看见花青,都觉得腿弯隐隐作痛。
街角巷子口,陈芙坐在车前横木上,往远处眺望。
“今天太学院放假,谭柚会进宫,这条街道是她的必经之路。”身边人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
陈芙冷笑,伸手握紧拴着马的缰绳,手背青筋凸起,“好,正好找机会跟她比试比试。”
是收拾收拾。
陈芙始终认为上次是谭柚偷袭,她才不敌,这次可算是等来机会,岂能放过。
太学院十天放一次假,今天正好是休息日,谭柚准备从街上路过时,买点吃食带进宫里。
她让花青将马车停在果脯铺子门旁不碍事的地方,自己下去挑些司牧喜欢的果脯。
巧的是,对面酒楼二楼,有人探身越过窗棂看她。
赵锦钰伸手一指谭柚,跟身边的赵锦莉说,“阿姐快看,谭家的马车。”
他还惦记着谭橙的两个爹爹呢。
赵锦莉面无表情地将赵锦钰的手指往旁边挪了挪,从谭柚身上移开,最后落在笔墨纸砚铺子上,“咱说好的,不挑有夫之妇。”
“谁挑有夫之妇了?”赵锦钰皱眉,单纯乖巧的小脸露出不满。
赵锦莉从善如流,“有妇之夫也不行。”
人家谭母都带着两个夫郎回青水省了,他还念念不忘。
赵锦钰撇嘴,正要收回手,就看见从笔墨纸砚铺子里出来的安从凤。
“阿姐,这个长得好看!”赵锦钰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亮起来,随后遗憾地扁嘴,“可惜应该是个好人。”
他刚才看见笔墨纸砚铺子里有个男子差点摔倒,安从凤伸手扶了对方一把。
赵锦钰叹息,“人太好,不够我糟蹋的。”
赵锦莉,“……你就不能换个词?”
赵锦钰想了想,“那,享用?收拾?玩弄?”
赵锦莉抬手扶额,“还是别换了吧,糟蹋这个词听起来挺好的。”
她怎么就同意让他出门了呢。
赵锦钰还是不想放弃,“让我下去仔细看看。”
他拎着手里的鞭子,不想是去看看这么简单。
赵锦莉生怕赵锦钰将人直接绑回去,赶紧拦下,“你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给你打听打听。”
把赵锦钰留在二楼,赵锦莉这才无奈地朝对面走去。
只是还没抬脚迈过酒楼门槛,就听到有人大喊。
“快让开,马受惊了,让开!”
赵锦莉毫不犹豫大步上前。
因为路中间有个跑得太急被挤倒的三岁女娃,正趴在地上。
谭柚刚从果脯铺子里出来,反应跟赵锦莉一样。
唯有站在路边离得最近的安从凤,在这个时候,缓慢朝后退了一步。
二楼的赵锦钰托腮,眼里露出笑意,“有意思。”
第61章
“我一向待人宽容,对学生更是以理服人。”
赵锦钰在二楼从上往下, 视野最为广阔清晰,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安从凤的一举一动。
马车当街失控,车前根本无人驾驶, 任由马拉着个车厢从那头冲到这头, 一路撞翻不少路人。
前面的人急着跑,那三岁的小孩被人流裹挟跟母父走散, 重心不稳摔在地上。
小孩趴在地上吓得直哭,没有半点闪躲的能力。
虽说事发突然, 可安从凤这时不过刚从笔墨纸砚铺子里抬脚出来, 听闻前方有人大喊“马受惊了”就顿在原地没动。
她站在路边, 离小孩的距离最近,可这时候她下意识选择后退一步。
没有半分迟疑, 根本不是权衡之后的选择, 而是遇事直接后退。
但她往后的时候,刚从果脯铺子里出来的谭柚却是毫不犹豫地向前。
两人,一退一前, 产生的强烈对比过于明显。
旁人可能没有感觉, 但站在高处的赵锦钰能看得清清楚楚。
谭柚没有半分犹豫, 手中还拎着蜜饯果脯的油纸包,就这么冲过去,提抱起小孩护在怀里就地一滚,躲开扬蹄狂奔的马车, 曲腿单膝跪地翻停到路边。
她怀里的孩子毫发无损,只是因为害怕而缩在她怀里抽噎。而她手里提着的果脯蜜饯, 由于油皮纸被路面擦破, 里面圆润的果脯滚了一地。
现场一阵惊呼。
谭柚抱起孩子滚开的那一瞬间, 发狂的马便两脚落地踩踏在小孩刚才摔倒的位置。
可以想象, 如果谭柚多迟疑半瞬,那小孩定被踩在马蹄下。
谭柚单手抚着小孩的后背,动作轻柔地安抚她,同时抬眸朝前看。
刚才几乎跟她同时行动的还有赵锦莉,她从酒楼里出来,撩起衣摆两步并作一步,踩着台阶便旋身跳到马背上。
她双腿夹紧马肚子,用手勒住缰绳上身后仰,靠自身力量生生逼停了这辆当街乱跑乱撞的马车。
“好!”
眼见着化险为夷,围观的路人这才惊魂未定地发出喝彩声。
“孩子,我的孩子。”女孩的父亲被吓到失了魂,双腿瘫软跌坐在地上,眼睛发直嘴巴睁圆,直到看见女孩没事,才突然崩溃地伏地大哭。
他刚才甚至觉得心脏被马蹄重重踩踏过,疼到短暂地失去知觉无法跳动。
他浑身发软,爬都爬不起来。
谭柚抱着孩子,半蹲着将女娃送到他面前,不疾不徐的语速温声道:“没事了。”
男人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紧紧抱住,失声痛哭。
刚才路上乱起来,他正要弯腰将女儿抱起来的时候,不知为何被人突然往后推了一下,瞬间跟女儿拉开距离。他几乎是被人架着往前走,生生跟年仅三岁的女儿分隔开。
如果今天孩子出事,他下半辈子都会活在内疚跟自责中,质问自己怎么没握住女儿的手。
“谢谢,谢谢恩人,谢谢。”男人朝谭柚跪下,抱着孩子双眼通红,反反复复说的只有“谢谢”二字。
他实在找不出别的词形容自己的感受,唯有道谢。
“有惊无险,已经没事了,”谭柚虚抚了男人一把,抬手擦掉女孩脸上的泪痕,摸摸女孩的脑袋,声音温柔的跟她说,“下次记得牵紧爹爹的手,不能再走散了。”
女孩眼里含着泪点头,伸手环住她父亲的脖子,反过来用小手轻轻拍她父亲的背,奶声奶气地说,“爹爹,没事了,不怕啊。”
谭柚这才露出笑意,她站起来,衣摆顺势落下,遮住蹭破蹭脏的单衣长裤。
花青跑过来,脸色吓得苍白,盯着谭柚上下打量,“主子,您没事吧?”
事发突然,她坐在车前横木上,视野盲区下根本都没看到谭柚冲上去,那马车更是狂奔往前,没给她半点反应的时间。
花青一身冷汗,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谭柚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然后从怀里掏出巾帕。
花青心脏一紧,刚吐出去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失声问,“您受伤了?!”
“不是,是蜜饯果脯洒出来了。”
蜜饯滚了一地,这会儿被路人踩烂,有的黏在路上。
“您管它干什么,”花青头脑吓得一片空白,话脱口而出道,“您没事才最重要。”
谭柚拿着巾帕,半蹲着挨个将掉在地上的果脯捡起来,“话不能这么说,毕竟东西是我掉的。”
谭柚道:“今天买的果脯,有的圆润带核,若是老幼不小心踩到容易摔着。而且黏在路上也不好,捡起来再扔掉。”
花青完全没了脾气,蹲下来跟她一起捡,“谁家博士当街捡这个。”
谭柚笑,“这跟身份没关系,别说博士,就是太傅,该捡也得捡。”
“那驸马呢?”花青笑呵呵问她。
“驸马更得捡,”谭柚说,“既是大司皇亲享受百姓供养,那更应该以身作则。”
花青被说服了。
“可是都烂了。”花青也觉得可惜,她以前从来不会在意这个,烂就烂了。别说这种自己掉的,就是她扔也扔过不少。
可如今被谭柚带的舍不得浪费,平时碗里的米饭都是一粒不剩,现在看着地上的果脯,说不出的心疼。
都是粮食,也都是钱。
她嘿笑,“把这些好的捡起来给藤黄吃。”
谭柚,“……”
“都是好东西,不能浪费,她要是不吃我自己吃。”花青朝前方一颗滚圆的果脯伸手。
然而面前突然出现一只脚,脚尖稳稳地踩在她要捡的那颗果脯上,然后重重一碾,将果脯踩烂粘在地上。
花青眼睛直直盯着那只脚,手里的拳头瞬间攥紧,脸上表情从轻松带笑转为满脸戾气,暴怒道:“你她爹的是不是眼瞎!”
她们主仆两个大活人捡东西这么明显,就这还能一脚踩过来,不是瞎是什么?
刚才幸亏她手缩回来的速度比较快,不然就被踩到了。
谭柚闻声看过来,顺着那只脚就看见居高临下站在主仆两人面前的陈芙。
陈芙身后带了四个人,以她为首,双手抱怀垂眸,以俯视睥睨的姿态看着花青,满脸不屑,“哦?想要?那你捡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