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意带着人逛了两圈,给他在露天花园找了个舒服的地方,遮阳、目光所及之处风景很好,连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他们两位备好,搭好画画的架子、摆好工具后才找机会离开。
江危在的地方人绝对不少,只是没人敢上前打扰显得很空旷,仿佛知道他的脾气,就连暗中观察的视线都很少。
没什么外人在,这一大片又都是阴凉地,江危放心的把黑崽从怀里抱出来,这一片都是绿油油的草坪,正适合它撒欢。
黑崽被江危放下之后绕着草坪转了两圈,每跑两步都会回头看一眼怪人,见他笑眯眯地对自己摆手,他才继续往前跑。
江危看着儿崽三步一回头,欣慰地感叹,果然真心能换到真心,他的儿崽终于学会离开要告诉他了。
黑崽最后看了一眼脸上摆出莫名其妙表情的怪人,转身钻到灌木丛中,眨眼的瞬间便消失不见。
江危怀着老父亲欣慰的心情坐在写生专用的折叠椅,小声哼着歌,快乐地拿出画笔开始对着前方的小桥流水打草稿。
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准备画抽象画,但经过两天的突击训练,他有点点膨胀,想尝试着写生一幅水彩风景。
反正也没人看,他画成什么样也没关系。
打定主意江危用很细的毛笔蘸赭石色打草稿,随后拿出大大小小的几/把扇形笔,左手抓调色盘,右手抓扇形笔开始打大型。
虽然他画技不怎么样,但这看起来非常专业的模样倒是糊弄住了远处蠢蠢欲动暗中观察的人。
江危乐呵呵地拿着笔沉迷画画无法自拔,黑崽从灌木丛里跳出来,站在一旁观察脸上、手上、衣服上都沾了点儿各色颜料的怪人。
黑崽歪着头跑到江危前面的桥头,目测湖水的深浅,不知他把这个看起来非常脆弱的怪人扔下去洗洗会不会淹死。
他盯着泛起一层层涟漪的湖面,注意跟着涟漪转圈圈,头有些发晕。
黑崽脑海浮现了几个零碎的画面,没来得及回过神画面已消失不见,与此同时心底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
江危画着画着,抬头发现黑崽站在桥边,望着看不到底的湖面,蘸着红色颜料的毛笔停在空中,身心皆被桥边的黑崽所吸引。
儿崽的背影看起来好孤单。
这天地广袤无垠,它却孑然一身没有同类。
江危心狠狠地痛了一下,他不喜欢这样的儿崽,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
他的儿崽就该当什么也不怕的小霸王,谁也欺负不了它才好。
黑崽的身影吸引着江危,让他心思离不开它,甚至就连手中的画笔也不听使唤。
江危直到黑崽从桥头离开才回过神,目光挪到画纸上,原本眯着的眼睛一点点瞪大
这画纸上面黑色的一团到底是什么时候画上去的?
他原本想画只从跳跃过桥头的小鲤鱼,为什么会变成桥头蹲着的黑崽了?!
江危拿着画笔的右手垂在身侧,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了。
黑崽从侧面跑着跳在他腿上,晶莹剔透的红眼珠子盯着他。
江危被它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低头眨了下眼才发现自己眼尾居然有点湿
即使他低下头,黑崽那道犹如实质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脸。
江危不得不闷声解释:我我应该是眼里进沙子了吧?
黑崽:
您好,打扰一下。江危身后有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他跟怀里的黑崽同步回头。
小姑娘被两双不同颜色的眼睛盯着,有点害怕地退了一小步。
什么事?江危闷声问,顺手用食指擦掉眼尾的泪。
小姑娘伸手指了指画架上的画:您您能把这幅画卖给我吗?
她见江危脸上闪过一丝僵硬,急切地解释说她是他的粉丝,也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偶像,能得一幅偶像的画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江危扭头看了眼他还没画完的画,看着画面中央那一团像墨汁滴上去的黑崽,他轻轻摇了摇头,不可以卖给她呢。
抱歉,是我的要求有点过分,打扰您了。小姑娘垂着头准备离开,又被江危叫住,等等。
拒绝这样一位可爱的小姑娘,江危总觉得自己在欺负小姑娘。
他用笔杆蹭了蹭自己的脑袋,沉吟了片刻说:这幅画对我来说很重要,所以不能卖给你,但我可以再画一幅送你。
真的吗?小姑娘眼睛瞬间亮了。
江危一时心软答应了小姑娘,也只好硬着头皮又画了一张风景水彩。
可能是因为画过一遍了,这次江危不管是色彩还是笔触都比上一张放得开,他胆子逐渐大起来,最终的画面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小姑娘拿到画乐得原地乱蹦,尤其右下角还有江危的签名,她拿到之后就没离过手。
江危见小姑娘喜欢,自己也挺开心,还有一点点的成就感。
虽然江危说是送她,但小姑娘还是坚决要掏钱买,出价很高。
江危摇头拒绝,他说是送的就是送的。
小姑娘情急之下盯着江危怀里的黑煤球指着说:要不我送您一张云夕楼的通行卡,您带着它去尝尝东区的特色菜?
云夕楼只有通行卡才能进去,是东区最好吃的菜,它肯定也会喜欢!
小姑娘见江危还没动摇,直接掏出光脑给他看云夕楼上面的菜品,东区虽然经济没其他区发展好,但也相对生活节奏压力没那么大,喜欢慢生活的人特意来这儿沉下心做些自己喜欢的。
云夕楼就是其中之一,且它在整个洺水星都非常出名,很多人都会慕名前来。
光脑上呈现出各种菜品还有云夕楼的实时动态环境,黑崽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看到画面里一闪而过的银色光芒后,突然一跃而起,抓走小姑娘手里的通行卡跑了。
哎?
黑崽?!江危一愣,没想到黑崽会突然扑过去。
不好意思啊,它它可能比较好奇那个卡江爸爸替儿子解释。
小姑娘见状笑了笑:偶像,看来您的崽很喜欢呢,您就收着带它去尝尝吧,
不然她收下这幅画总有些良心不安。
江危无奈地点头,黑崽都替他接受了,他还能说什么。
9. 第 9 章 这蠢货活到头了
江危在桥头黑崽站过的地方眺望远方,天空嵌着一团团的卷云染上了好几种橘色,像无数个浅橘色的棉花糖飞到深蓝色的天空。
暖色调映在蓝眸里,像调色板被人随意调和了两笔,冷暖分明又分外和谐。
他回到座位换了张画纸,兴之所至想试试印象派的风格,也想要把他来这个世界看的第一个风景留住,想抓住夕阳落下这一瞬的光与色。
印象派的特点就是抓住那一瞬的光与影,所以江危等云彩的橘色调消失就停了笔,这幅画虽然不够完整,但画纸上已经大致呈现出刚刚云彩多层次的光与色。
江危弯着眼睛吹了吹画纸,让它干得再快一点,第一次写生能画成这样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这肯定也有画家江危对他的影响,否则他对色彩的敏感与感知不会这么精准。
黑崽拿着通行卡跑回来,看着画纸上基本干透的云层,又回头看江危,满眼的疑惑。
收起你眼里的疑惑,这就是你爸爸画的,怎么样?厉害吗?江危抱起黑崽放腿上,rua了两把它的小脑瓜,顺便把通行卡拿回来。
黑崽眼珠子一直跟着他手里的通行卡走,完全不在意他说了什么话。
嘿!我才发现你还是个吃货啊,这么想去?还是你饿了?江危说完伸手捏了捏儿崽的肚子,嗯,是有点扁。
怕饿着儿崽,江危抓紧速度收拾东西。
江危到云汐楼时有种自己穿回原世界的错觉,这里的一切装潢都是按照古地球的东方大国全真复刻的,大到三层楼的建筑形态,小到桌椅板凳布置摆放都非常古香古色。
星际时代有许多人对古地球非常好奇向往,因此云夕楼最多的客人就是爱好古地球东方文化的一批学者。
江危久久驻足门口,心生怯意,一时竟连步子也迈不出去一步。
黑崽才不管怪人心里想什么,跳起抓过通行卡递到门口的智能服务员,听到刷卡成功后他走进去,到了大厅才扭头,眼神很凶地看着江危,这怪人怎么还不跟过来?
江危这才反应过来,被迫跟着黑崽走进来,智能服务员问他们想坐哪里,江危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黑崽靠着江危的脚边跟过来,一路上边走边看,红眸一刻不停地将整个云夕楼扫查个遍,只是他再也没看见在光脑上看到的画面。
江危点完菜才注意到黑崽有些安静,它乖巧地蹲坐在他旁边凳子上,脑袋微微垂着,连耳朵都没之前立得端正。
黑色汤圆完全是大写的焉,江危以为它饿了,催促服务员快一点上菜。
黑崽没见到银色碎片有点失落,但饭菜上来后,还是被江危哄着一不小心给吃撑了。
展意过来的时候黑崽还在一个接着一个地抱肚打嗝儿,他坐在饭桌上,红色的眼珠子满是愤怒,熊熊怒火恨不得烧秃江危。
怪人到底对自己做什么了,才蛊惑着他吃了这么多!
爸爸错了,对不起嘛。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菜单上面的各点了一个。又不小心让儿崽每一个都尝了个遍,江危冲他讨好地笑,伸手给儿崽揉肚子。
江爸爸能屈能伸,是他错了他就道歉,不过这次吃完饭他对儿崽的饭量也有了底。
黑崽只是有点生气,没想到怪人直接伸手碰他肚子,温热的掌心直接碰到他肚皮,暖暖的有点痒,想逃避这种怪异感,却又贪恋这点暖。
他别别扭扭动了两下,最后还是任由江危轻轻给他揉着肚子。
服务员撤了一半的菜,只留了另一半基本没动过的菜,展意坐下一句话没说,咕噜咕噜灌了三大杯茶水。
怎么样?
这么累啊?江危见缝插针又给展意倒了第四杯,倒完顶着黑崽凶巴巴地眼神继续给儿崽揉他业务还真是繁忙。
展意灌完第四杯水,手背擦了擦嘴才摇头叹气。
难怪上边儿人一个个脸色难看的跟吃了屎一样,他在现场来来回回转了三圈,连大坑都去了,一点收获都没有。
若不是当时磁场出现异常他在现场,他都怀疑上面儿脑子是不是集体出毛病了?
就是现在,他都怀疑是不是机器故障才出现异常。
江危听展意边吃边叹着气说到大坑的时候脸色愣了一下,明明他当初也去了,为什么连他的气息也感知不到?
江危心有疑惑但一直没说,等展意气愤地出门给上司汇报调查情况走后,他才抱起黑崽向他忏悔。
儿子,你说我要不要给展意说啊?江危有点拿不定主意,他原本是等展意去现场查到他去过之后再坦白,没想到他们居然连这个都查不到。
你说到底是因为他们不行,所以查不到,还是我太厉害了啊?江危手托着脸皱巴成苦瓜样儿,捏了捏儿崽的小耳朵。
黑崽伸手护住自己的耳朵往后跳了两步,眼神刚想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别别扭扭的忍住了挠他的想法。
江危垂头有点自闭,为自己对友人的不坦诚非常自责,但他还是不打算说。
江爸爸一点也想不到联盟的人查不到他的气息,是因为褚暝当时连着自己的一并抹去了,作俑者就在他面前,他却成功的避开了正确答案。
黑崽跳上跳下地抓着餐桌上会飞的餐具玩儿,抓住长着机械臂的筷子放到地上,筷子直接飞回到了收纳处,等待口令进行自我清洗。
他好奇地追着被迫满桌子跑的筷子勺子,好一会儿才发现怪人的不对劲,他太安静了,这一点都不符合怪人啰里吧嗦的样子。
黑崽两只手扣住掌下还在扑腾的筷子,眼珠子却巴巴冲着江危。
江危都快把头埋进肚皮里不打算出来了,只剩下后脑勺的几根发丝随风摇了摇。
黑崽在原地转圈,眼珠子四处乱窜陷入挣扎,有点想上前却又一直没动。害怕怪人又像上次一样做戏骗他,又在担心他真的在难过。
怪人脸上总是扯出愚蠢的笑,实际就是个脆弱又愚蠢的人类。
但谁让怪人是他的。
黑崽放开被压着的筷子,慢吞吞地沿着桌边走过去,抬头发现两人的高度不一致,他又跳到餐桌悬空的二层处。
江危还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突然头顶被轻轻碰了一下,有点凉,又有点养。
他猛地抬起头
对上了这双光下璀璨无比的赤眸,凶意杀气褪去,透出铜墙铁壁之下的柔软,往里多看一秒就多一分沉溺。
黑崽站在二层边缘,伸出收起利爪的黑手,控制着极轻的力道碰到了江危的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