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不敢问,对上她的双眸时,只觉痛彻心扉,他很怕开口后,得到的是她肯定的答案。
届时,他要怎么办?
放她离去?
他漆黑的双眸,沉得很深,眸中唯有审视,有那么一刻,很想问问她,还爱安安吗?真舍得抛下安安吗?
她倔强地站在他身前,饶是面带恳求,眸色依旧很冷,表现得一如既往的疏离。
两人无声对峙着,月光如水,洒进了室内,衬得她本就瓷白的小脸,毫无血色。
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喉结滚动好几下,终究是一个字都没有问出声,他哑声道:“好,顺你。”
他并未打开窗户,只是拦腰将她抱了起来,直接将她放到了床上,“睡吧。”
沈翌话音落下后,陆莹就已经陷入了沉睡中。
沈翌又伸手点了圆圆的睡穴,他再次转身时,眸色犹如墨色,里面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第68章 归京
沈翌转身走出了房间, 将落茗和落玫喊了进来,吩咐道:“接下来,不论发生何事不许离开她们一步。”
除此之外,他又让二楼的十个暗卫, 也护在了门口, 下了同样的命令,让他们务必护好陆莹母女。
下完命令他才下楼, 大堂内仅有侍卫和一个守夜的店小二, 老板娘也回了后院,沈翌冲暗卫比了个手势,其中十个暗卫, 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后院的窗子, 后院的人一直留意着院中的情况,瞧见暗卫靠近时, 他们皆握紧了手中的刀,第一时间躲在了门后。
顾瑾也看到了暗卫,他心中不由一沉,刚刚老板娘已经瞧见了两个窗户皆被关着,顾瑾已经知晓了陆莹不愿意随他离开的事。怕突然离开, 会引起沈翌的怀疑, 他才没撤走。
见后面的暗卫举着火把,顾瑾心中不由一惊,怕他们万一放火,他带人闯了出去,同时发出了撤退的暗号。
双方的人瞬间厮杀在一起, 顾瑾带人边打边往后门撤去。
沈翌也瞧见了顾瑾。
顾瑾此刻穿着一身粗布衣, 头上还带着布冠, 饶是扮成了店内的伙计,那张脸仍旧是遮挡不住的俊朗。
瞧见他的这一刻,沈翌满腔怒火,他直接闪身冲了上去,一掌朝顾瑾劈了过去,顾瑾躲开了这一掌,他并不想与沈翌对上,几次想转身逃开,都被沈翌绊住了步伐,见他没走掉,他的暗卫也没离开。
沈翌目光阴鸷,出手异常狠厉,顾瑾自然察觉到了他周身的杀气,电闪雷鸣间,两人已过了五、六招。
沈翌抽出了手中的剑,朝他刺了去,他这一剑,携着雷霆之势,十分凌厉,顾瑾身边的暗卫,迎了上来,硬生生用手挡住了这一剑,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顾瑾瞳孔一缩,厉声道:“撤退。”
这人却没听,反而朝沈翌迎了过去,道:“主子快走。”
不等他靠近沈翌,沈翌身边的暗卫就对他出了手,沈翌提剑再次朝顾瑾刺了去,他武功高超,缠斗数十招后,他的身影便犹如鬼魅一般,闪到了顾瑾身后,刺在了他肩膀上,剑被抽出来时,顾瑾的脸色有些苍白。
他的人本就没有沈翌的人多,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落了下风,其中一个胸口挨了一刀,顾瑾有伤在身,加上担忧下属,不够专注,一个晃神,沈翌的剑便抵在了他脖颈上,宝剑锋厉异常,一道血痕瞬间出现在他颈部。
沈翌眸色狠厉,手中的剑只需往前再送一些,便没人能救得了他。
沈翌手中的剑,却迟迟没有刺下去,他冷声道:“顾瑾,应该称呼你裴瑾才对,我是不是说过,再不收手,后果自负?”
见他一开口便点出了自己的名字,顾瑾身边的暗卫皆有些震惊,唯有顾瑾神色如常,饶是被剑对着,他仍没有太慌张,此刻脸上不过多了一抹苦笑,“要杀要剐随你便,只望你能饶过我身边的暗卫,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命行事。”
沈翌眸色冷冽,“饶过他们?你穷追不舍时,可曾拿他们的命当一回事?现在让我饶过?”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杀杀我一人即可,我愿拿全部家当赎回他们的性命。只要你肯放过他们,我可以立下誓言,令他们返回大周,日后永不踏入大晋。”
他说着喊了声,“红姨。”
老板娘举了举手,示意自己不会反抗,随即将怀里的银票皆掏了出来,银票是万两面值,足有七八张,他让红姨带上了他大半的家当,就是怕万一提前暴露,没能安全撤退。
他这点家当,沈翌还没瞧在眼中。
他眸色冰冷至极,如果可以他当真恨不得一剑杀了他,想到圆圆哭泣时,一口一个顾叔叔,他手中的剑直接下滑,来到他右掌处,挑断了他的手筋。
顾瑾疼得闷哼了一声,沈翌冷眼扫了一眼院内的暗卫,道:“全废掉。”
下一刻暗卫就听令挑断了这十来人的手筋。
顾瑾瞳孔一缩,脸色一片苍白。
沈翌道:“念在圆圆喊你一声叔叔的份上,我饶你们最后一次,若胆敢有下次,你必死无疑,滚!”
沈翌转身离开后。顾瑾的人才赶忙扶起他,有两个伤得极重,胸口流了许多血,红姨赶紧让人,过来帮他们止了一下血。
顾瑾眸中满是愧疚,他怕沈翌对她们母女不利,才一路追了上来,本打算陆莹若肯离开,就通过下毒迷晕他们,再带走她们母女,谁料竟被提前发现了踪迹,如今害得十个暗卫,被挑断了手筋。
他眸色沉得有些深,遮住了眸中的自责。
沈翌回到二楼时,楼上的暗卫才松口气,他们自然听到了打斗声,哪怕清楚沈翌身手了得,他们还是有些担心,直到打斗声结束,见他没事,大家悬着的一颗心,才彻底放松下来。
沈翌推门入了内室,他站在床前,盯着她的睡颜,瞧了许久,直到这一刻心中涌起的暴戾,才逐渐压下去。
陆莹醒来时,天色已大亮,沈翌并不在房内,她已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意识回笼后,她心中一慌,赶忙下床看了一眼窗牖,见两个窗皆关着,她才稍微松口气。
她穿好衣服,正欲下楼查看一下情况时,圆圆也醒了过来。小丫头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忍不住伸手捂了下肚子,“娘亲,肚肚饿。”
陆莹帮她穿上了衣服,带她下了楼,思及沈翌突然打开窗户的举动,她心中仍有些惴惴的,下楼后,她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眼大堂和后院,见四处没有打斗的痕迹,紧绷的精神才放松下来。
落玫道:“主子,客栈的食材被老鼠糟蹋了,咱们需要去另一个客栈用餐,您和小主子若是饿,就先吃两块糕点压压。”
圆圆很饿,她一向喜欢甜食,甜糯酥软的糕点一直很得她的欢心,听到落玫的话,她眼睛都亮了一分。
陆莹心中却一沉,好端端的店里又岂会出现老鼠,陆莹几乎是瞬间就猜了出来,只怕是食材被人动了手脚。结合到昨晚的纸条,她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心中那丝侥幸心理荡然无存。
她将圆圆抱上了马车,这才发现沈翌并不在马车内,陆莹压低声音道:“爷呢?”
落玫低声道:“他尚有事,主子先上马车吧。”
陆莹坐上了马车,直到马车行驶起来,陆莹才不由咬了咬唇,落玫拿出一块糕点递给了圆圆,圆圆喜滋滋啃了起来,小松鼠似的,吃得腮帮子鼓鼓的,一块糕点下肚,她才满足地摸了摸肚子,摸到一半,她才发现父皇不在。
她瞬间睁圆了眼,还忍不住赶忙掀开帘子往后瞧了瞧,路上并没有他的身影。
“娘亲,父皇呢?”小丫头不由问出了声,这是她首次喊父皇,可惜沈翌却不在马车内。
她问完,才发现娘亲神情有些不对劲,圆圆眨了眨眼,小手触碰了一下陆莹的额头,“娘亲,您生病了?”
陆莹脸色煞白,粉嫩的唇,也因紧张,被咬破了皮。
她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战栗,既想寻到他问清楚,又怕昨晚顾瑾万一没暴露,她一追问,反倒暴露他的所作所为。
对上圆圆担忧的目光,陆莹才道:“我没事。”
她掀开帘子喊了一声,“落玫。”
落玫骑马走到了她身侧,陆莹压低声音问道:“昨晚我睡下后,发生了何事?”
落玫神色如常,“什么都没发生,就小厨房遭了几只耗子,没旁的事,主子是担心爷吗?他此刻在后面那辆马车上,正与李大人议事。”
陆莹拧了拧眉,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了些,“哪个李大人?冀州知府李大人?”
“是。”
陆莹一时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的话,这一路,沈翌根本不曾见过官员,难道李大人当真连夜赶了过来?若真来了,究竟是为了何事?
陆莹不由抿紧了唇,她几次想喊停车,却又怕因自己的异常暴露出顾瑾的行踪,他若瞧见了关闭的窗户,应该不会动手。
沈翌呢,他究竟有没有提前发现异常?
他们往前行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另一家客栈。
陆莹带着圆圆下了马车,后面这辆马车内,沈翌率先下了马车,随后又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态度恭敬,面带羞愧,拱手行了一礼,方道:“您请放心,臣、属下会尽快剿匪成功。”
沈翌将他喊来,一是为了剿匪一事,二是为了调兵一事,他怕顾瑾心怀恨意,会泄露他们的行踪,便让人连夜将李知府喊了过来,私下又调来一部分人。
李大人离开后,沈翌才看了陆莹一眼,她脸色苍白,很是不安,一想到她是为了顾瑾,才露出这般神情,沈翌胸口便堵得厉害。
陆莹将圆圆交给了落玫,朝他走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好端端的,为何调兵?”
沈翌眸色暗沉,薄唇紧抿,见她非要等一个答案,他才嘲讽地笑了笑,“你心中清楚。”
陆莹脸色一白,“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瞧见她煞白的脸色时,沈翌不自觉攥紧了手指。
陆莹怕极了顾瑾会出事,想到他若是已经身死,沈翌不可能再调兵过来,陆莹才勉强稳住心神,她死死攥住了他的手臂,压低声音哀求道:“我没有跟他走,他也没有动手的意思,你不能牵连无辜。”
沈翌心中堵得厉害,她每恳求一句,他心底的怒火就升起一分,他深吸了一口气,才冷声道:“无辜?私下与他联络,你可知自己是何罪?他又是何罪?”
陆莹脸色一白,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臂,转身就入了客栈。
陆莹并未吃早膳,直到浑浑噩噩坐上马车时,才听到落茗低声对她道:“您放心,顾公子无性命之忧,爷只是有点生气,过段时间就好了。”
事实证明,他并非只是有点生气,他们已到冀州,离京城本就只剩十来日的距离,接下来十来日,他都不曾与她说过话,甚至没再与她乘坐同一辆马车。
连圆圆都察觉到了不对,中间有三晚,在客栈住宿时,圆圆时不时会偷瞄沈翌一眼,她甚至偷偷问过一次陆莹,他究竟怎么了。
陆莹嘴上安抚着没事,心中却有些打鼓,唯恐接下来沈翌会对顾瑾出手,她曾试图寻过他一次,他根本没见她。
陆莹心中多少有些挂念顾瑾母子,一连十来日都寝室难安,落玫还特意与她说了说顾瑾的事,道:“他只是受了点伤,后期能治好,爷说了不会再追究,您且放宽心。”
在陆莹的自责中,他们总算抵达了京城。
第69章 入宫
皇宫, 乾清宫。
安安和宁宁趴在书案上正一起读兵法书,裴渊闲来无事,便在讲解了一下调虎离山之计的运用,他讲的都是以多胜少的实际例子, 宁宁权当故事在听, 乌眸睁得圆溜溜的,一会儿紧张, 一会儿惊喜, 望着裴渊的眼神也满是崇拜。
安安却没什么兴致,他最近几日都如此,不管学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瞧着蔫蔫的。
裴渊讲完一个, 弹了一下宁宁的脑门,“成了, 起来活动一下,小孩就得有小孩的模样,该玩时就玩会儿。”
宁宁乖乖站了起来,安安却坐着没动,裴渊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拎了起来, 安安这才皱皱鼻子。
裴渊撸了一把他的脑袋, “不出意外,今日你父皇他们就回来了。”
安安仍旧一副失落的模样,“昨天你也这么说。”
裴渊啧了一声,如实道:“谁知临到京城了,他还会在客栈休息?我原本以为他肯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
听他这么说, 安安以为父皇不想他, 有些闷闷不乐, 肉眼可见地更蔫了。
裴渊摸了摸鼻子,忍不住埋怨了沈翌一句,按理说他早该归京了,谁料拖了一日又一日,比预期晚回来半个多月,他编了不少借口来哄安安,如今已彻底失去了小崽子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