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圆的大眼瞬间睁圆了,“娘亲不回来了?”
小丫头一副被抛弃的模样,眼眶里都含了泪,当初从扬州坐船回京城时,她没少掉金豆豆,沈翌最怕她掉眼泪,哄道:“不是不回,是回来得晚,你们先睡。”
圆圆虽然没哭,嘴巴却高高撅了起来。
沈翌想了想,哄道:“今晚让哥哥们陪你睡好不好?”
圆圆的眼睛瞬间一亮,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
见她脸上总算有了笑,沈翌松口气,“明日还要念书,早些睡吧。”
安安和宁宁乖巧点头,圆圆不怕他,只嘿嘿笑,爬到床上后,圆圆就将宁宁扑倒了,伸手去挠他痒痒,宁宁忍不住笑了出来,圆圆又去扑安安,安安后退了一步,小丫头才没成功扑倒他,反倒是她险些摔倒,她来了斗志,继续去追安安。
安安也怕痒,到处躲她,她追不上哥哥,还喊宁宁帮忙,三人闹成一团。
“睡觉了。”
沈翌说了一遍,圆圆却没听他的,还在追安安,追得小脸红扑扑的,沈翌不由有些头疼,也不知陆莹是怎么管教的他们。
还是安安看他揉了揉眉心,自觉停了下来,他一停,就被圆圆扑倒了,小丫头伸手就挠他痒痒。
安安捉住了她的小手,替父皇哄她,“睡觉,妹妹若乖乖的,明日哥哥送你个礼物。”
圆圆被礼物吸引了注意力,乌眸亮晶晶的,“送什么?”
安安将她推到了里面,还拍了拍小丫头,“先闭眼睡觉。”
圆圆嘟嘴,她还想再问,安安开口道:“不准说话了,若一刻钟不说话,明日送你两个礼物。”
圆圆连忙捂住了小嘴。
闭上眼睛不能说话,圆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宁宁也乖乖闭上了眼睛,见父皇松口气,安安弯了弯唇,神情有些骄傲,很开心能帮到父皇。
沈翌刮了刮他的鼻子,低声道:“睡吧,明日你们去我的库房去挑礼物,一人选两个,妹妹的礼物不用你送。”
安安开心地勾住了沈翌的脖颈,下一刻,沈翌就察觉到小家伙凑了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沈翌神情一怔。
安安有些腼腆,红着小脸躺回了被窝里。
沈翌心中软成了一团,也在小家伙脸上亲了一下,安安更羞了,拉起夏凉被遮住了小脑袋,想了想,又将小脑袋露了出来,低声道:“去找母后吧,这里有我。”
他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沈翌有些好笑,他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在安安身侧躺了下来,伸手拍了拍他小小的身体,低声道:“睡吧。”
安安心中涌起一丢丢幸福感,没忍住滚到了父皇怀中,他甚少这般黏人,沈翌心中又酸又软,低头吻了一下他的发丝,“快睡。”
安安弯了弯眸,闭上眼睛前,他还不忘低声道:“父皇若一直这么温柔,母后肯定会原谅你。”
他一向聪慧,自然察觉到了父皇和母后的不对劲,他甚至听到过莎草为沈翌说好话,他隐约察觉到父皇曾做错过什么,母后才离开,安安只盼着两人能尽快和好。
沈翌闻言不由一怔。
以为他不信,安安正色补充了一句,“真的,温柔的父皇,圆圆也喜欢,母后肯定也会喜欢。”
沈翌拍了一下小家伙的屁股,“成了,早些睡吧。”
安安也没再管,乖乖闭上了眼睛。
沈翌不由有些出神,难得去思考一个问题,何为温柔?亲他一下就是温柔?
她偏偏最厌恶他的吻,也说过不许再亲她。沈翌薄唇抿了抿,心口又有些疼。
此刻,慈宁宫内仍旧灯火通明。
太皇太后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刚刚才醒来一会儿,陆莹喂她吃了点东西,又喂她喝了药,她才刚睡着。
李嬷嬷劝道:“时辰不早了,皇后娘娘也休息会儿吧,接下来有奴婢守着就行。”
陆莹道:“无碍,今日嬷嬷守了一日,也该累了,嬷嬷先去休息会儿吧,我守着就行。”
她毕竟是沈翌的嫡亲祖母,如今身体有恙,陆莹身为孙媳,理应替他尽孝。就算不为他,只为自己的名声,陆莹也理应守在她跟前。孝顺长辈,本就是儿孙应尽的责任。
她身为皇后,本该为天下做表率。
等身侧的小家伙全部睡熟后,沈翌才起来,窗外夜色浓如墨,树枝轻轻晃动着,慈宁宫就立在无尽的黑暗中。
小太监提着灯在一侧开路,沈翌的身影被灯光拉得很长,有一部分影子融入了夜色中。
他来到慈宁宫时,已然亥时四刻,慈宁宫内很安静,太皇太后早已睡熟,廊下的灯都灭了两盏,守在门口的宫女正在打盹,瞧见沈翌的身影,才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宫女们跪下请安时,沈翌才抬起食指,示意她们禁言。
他抬脚走进慈宁宫时,陆莹果真还守在太皇太后跟前,她斜靠在床头,也睡着了。伺候人并非易事,劳神又费力,她平日最迟亥时三刻休息,到点就困,已然睡着一刻钟。
她刚闭上眼睛时,李嬷嬷试图喊了她一下,让她去榻上休息,陆莹并未离开,只说眯会儿就行,这是怕太皇太后会起夜。年龄一大,起夜的次数确实多,每晚太皇太后都会起来两三次。
陆莹干脆靠在床头眯了眯,李嬷嬷没敢再喊她,只往她身上搭了个衣服。
沈翌进来时,瞧见的便是她的侧颜,她肌肤雪白,神色略有些倦怠,沈翌有些心疼。
李嬷嬷瞧见他一惊,欲要行礼时,沈翌再次摆了摆手。李嬷嬷看了一眼皇后娘娘,没敢出声。
沈翌拦腰将陆莹抱了起来,陆莹睡得并不踏实,瞬间惊醒了,她下意识攥住了他的衣领,声音也有些迷糊,“陛下?”
沈翌心中软得一塌糊涂,他无意识吻了一下她的发丝,触碰到后,才想起她的话,飞快移开了唇,“先去睡觉。”
第89章 大气
陆莹想跳下来, 怕她扭到脚,沈翌伸手将她放了下来,落地后,陆莹才往后瞥了一眼, 道:“陛下早些歇息吧, 妾身守着皇祖母就行。”
沈翌不容拒绝道:“晚上歇息不好,白日也没精力照顾她, 都快子时了, 剩下几个时辰,让奴才们守着一样。”
他说着就将她拉去了偏殿,李嬷嬷早就将偏殿收拾了出来, 两盏宫灯将偏殿照得灯火通明, 室内干净整洁,一旁孔雀蓝釉麒麟纹三足香炉里燃着熏香, 书案上还放着煮好的茶水。
两人进来时,宫女已手脚麻利地将被子展开,床上铺着绫罗绸缎,底下的棉花再柔软不过。
陆莹在太皇太后身边守了一日,端茶倒水从不假人手, 此刻又乏又困, 身体一陷入柔软的棉花,她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反倒是沈翌久久没能睡着。
他垂眸凝视着她的睡颜,她无疑生得很美,不论是精致的眉眼, 还是粉嫩的唇, 都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沈翌眸色不自觉柔和了下来,一颗心也涨得有些满,总归人还在他身侧,他日后有的是时间打动她,他轻轻拢了一下她的发丝,将人圈入怀中后,才闭上眼。
陆莹惦记太皇太后的身体,天尚未亮就醒了,谁料皇上比她走得更早,他不仅走路没声音,起床时,也没发出动静,陆莹根本不知他何时离开的。
她身为皇后,其实理应为他宽衣,他却从未做过要求,之前陆莹倒是主动过,他毫无例外皆拒绝了,回宫后,陆莹也没再自讨没趣。
陆莹洗漱了一下,就来了正殿,她过来时,太皇太后恰好醒来,欲要起身去净室,陆莹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因身体不适,太皇太后面色枯黄,精神也有些萎靡,瞧见陆莹,她虚弱道:“昨日守到半夜,才不过寅时,怎么不多睡会儿?”
听她说话,她的状态倒是比昨日好一些,昨日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时不时喘一下,今日许是喝的药起了作用,语气流畅不少。
陆莹和李嬷嬷将她架下了床,开口道:“妾身不困,怕皇祖母醒得早,就过来了。”
她生得美,说话也柔声细语的,很容易令人产生好感。
两人将她架到了净室,扶着她在恭桶上坐了下来,陆莹从头到尾,神情都很柔和,脸上也毫无嫌弃之色,太皇太后一直挺喜欢她,见状对她的喜爱又多了一分。
用完早膳,太皇太后身上才多了一丝力气,她道:“听说昨日,三个孩子也来了?”
沈翌解开她的禁足时,便将宁宁的身份告知了她,太皇太后乍一得知此事,多少有些生气,她并不知道安安的生辰有问题。
冷静下来后,她只当皇上是怕安安在她这儿出事,才弄出个替身,想起先后的死,沈翌的被害,她多少有些愧疚,也没敢多说什么。
她心中其实是惦记安安的,上次沈翌将安安带来时,他还喊了她一声曾祖母,那么小小的一个人,不仅相貌与沈翌如出一辙,周身的气度也很是不凡,一瞧就是天之骄子,还乖巧懂事,守规矩。
毕竟血脉相连,太皇太后很是喜欢他,可惜不等她与安安多说说话,沈翌就让人将安安带了下去。
她一直想再见见安安,如今身体一不适,心中的渴望更重了几分,谁料,孩子们过来时,她竟睡了过去。
陆莹柔声回道:“是,昨日下了学堂后,过来探望的您,您在睡觉,臣妾只让他们给您磕了头就让他们回去了,过两日,等您身体好一些,臣妾让他们过来陪您说说话。”
太皇太后不由抓住了陆莹的手臂,颤声说了三个好,一时眼角甚至有泪花闪过。
陆莹温声道:“皇祖母先好好休养吧。”
早上萧太医又过来为太皇太后施了施针,萧太医年近六十,因注重养生,面色红润,精神状态极好,瞧着跟四十来岁一样,他擅长内科,施针的本领也登峰造极。
他接连施针两日,太皇太后昏睡的时间都短了一些。
宜春宫。
三个孩子仍在睡,莎草看了一眼沙漏,才将孩子们喊醒,圆圆一醒就找陆莹,看了一圈,没瞧见她的身影,小脑袋就蔫了下来,“娘亲没回来吗?”
莎草怕她会掉眼泪,撒了个谎,“回啦,就是一早就离开了,主子特意交代了,让奴婢送你们去文华殿,晚上她会亲自接你们回来。”
圆圆这才高兴些,乖乖让莎草给她穿上了衣服,三人收拾好时,才发现父皇竟是来了。
沈翌虽然日理万机,却很是重视孩子们的教育,因陆莹不在,他便亲自送了送三个孩子,他在时,宁宁会相对拘谨一些,圆圆却放得很开,走路时头上的小揪揪都在乱颤。
安安时不时会伸手拉她一下,让她别走那么快,三岁大的小女娃放在乡野间,还是玩泥巴的年龄,她却跟着哥哥念起了书,沈翌眸色温和,忍不住考察了一下她的学问。
圆圆原本还不配合,得知答对有奖励后,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小模样骄傲又可爱,沈翌眸中不由含了笑,圆圆像是发现了新东西,连忙伸出白嫩的小手,去拽安安和宁宁,惊叹道:“哇!快看!父皇竟然会笑!”
沈翌:“……”
宁宁也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果真瞧见了他的笑,常年不爱笑的人,乍一笑,犹如春日倒映着阳光的湖泊,荡起了金灿灿的涟漪,晃得人有些眼花。
下一刻,沈翌就敛起了笑,眉心微微跳了跳。
安安有些忍俊不禁,伸手弹了一下小丫头的小揪揪,想提醒她,给父皇留点面子,谁料小丫头却没接收到他的信号,反而嘟囔道:“果然还是眼花了,天天绷着一张脸,丑丑丑。”
沈翌捏了捏小丫头的脖颈,圆圆笑着躲了一下,蹦到了前面,安安眸中也含了笑,这一刻,多希望母后也在。
沈翌又考察了一下安安和宁宁的学问,不管他考到什么,安安都对答如流,宁宁说话时,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基本也都答了出来。
沈翌将他们送进去后,看时辰尚早,就与陈大人简单聊了几句,询问了一下孩子们的表现。
安安的表现无疑最出色,陈大人将三人的情况说了说,还额外表扬了蒋昀然,蒋昀然有个中探花的父亲,他启蒙也早,基础打得很牢,小小年龄不骄不躁的,陈大人相当欣赏他。
沈翌了解完孩子们的情况,就去了慈宁宫,他过来时,太皇太后才刚喝完药,她斜靠在床头,神情倦怠,脸上的皱纹很深,瞧见沈翌,她浑浊的眼睛才动了动,眸中又含了泪花。
年龄一大,难免怕死,老太太这次一昏迷,只觉得自己大限将至,这两日都有些伤怀。
她这副模样多少有些可怜,饶是沈翌对她的感情谈不上太深,心中也有些不好受,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太医说了皇祖母没有大碍,您好生养着,用不了几日,就能恢复正常。”
她的状态其实比第一日强多了,她的心态却不行,听到沈翌的话,她唇都有些抖,低声道:“哀家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真挺不过去,也没太多遗憾,只望陛下心中莫要记恨哀家。”
沈翌淡淡道:“皇祖母好生养病即可,莫要胡思乱想。”
老太太一时也不知盼着他怎么回答,闻言,忍不住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哀、哀家知道,哀家的罪恶、不、不可饶恕,哀家糊涂了一辈子,临到死也没做过几件好事,你怨恨哀家也是应该的。”
怕她情绪太过激动,陆莹也劝慰了几句,她喃喃念叨完,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李嬷嬷道:“从寅时到现在,娘娘一口茶都没喝过,您先去吃点东西吧,这里有奴婢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