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是在母体中就受了损,小姑娘不仅快四岁时才学会说话,平素里反应起来也比常人慢些,在外人跟前也总会怯懦几分,就显得呆笨痴傻,虽然事实并非如此。
也正是这样,安亲王妃对这双来之不易的儿女格外疼宠,尤其是白纸一般的小女儿。所以在把爬得太高不敢下来的团子抱下后,她非但没有舍得责怪,反而帮着人满园子找那位弄丢不见了的小仙女。
她还是头一次见女儿这么惦记一个人,竟然连人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住了,而且...
安亲王妃站在长安宫的匾额下,望着那凑在一块儿,正嘟嘟囔囔拌着嘴的两只小汤圆,不由湿了眼眶。
珠珠:“柿子,你要是不信的话为什么要跟我过来,还偷拿了父王的银子。”
“还不是你说小仙女长得多么多么好看,非缠着母妃给你找,我怎么就不能来瞧瞧了。”小少年被妹妹说的小脸一红,却还是努力把背后拖着的白银藏了藏。
“还有,说了多少次叫哥哥,哥——哥。”“你不要因为觉得柿子好吃就跟着叫,我那是世子,不是柿子,不能吃的。”
女儿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如何能拒绝呢?
因此哪怕是王爷避之不及的皇宫,她也要来上这么一遭。
母子几人大概等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宫殿里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小太监从阶上跑下,将她们一行迎了进去,待跨过门槛时,安亲王妃牵着小姑娘的手骤然一紧。
只因她听那小太监说:“圣上,安亲王妃到了。”
在看到殿内的墨色身影时,安亲王妃的身体比脑子更快,先一步就拜了下去,她身侧的两只胖团也两手一叠,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圣上万安。”
对于“圣上”一类的字眼,世子他可是在父王的藤条威慑下形成了条件反射的,可以说记得最牢的就是这个了。
但两人都忘了,自己手里都是抱着东西的。
所以和他们一同拜下去的,还有一阵叮铃桄榔的闷响。
安亲王妃的面色忽的一白,少年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圆润的身子抖了两下,只有珠珠后知后觉地盯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心疼地鼓起了脸:“我的花花...”
姜岁绵看着那朵朵长得分外熟悉的绿梅,突然笑出了声。
胖嘟嘟的团子寻声抬起头,那圆圆的眼睛倏地就亮了,嘴角也大大地扬了起来,她红着脸似乎想要凑过去,却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如同迷路的小鸡崽,反反复复地在原地打转。
姜岁绵不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只弯着眉眼,好笑地问:“你这是把人家枝头上的花都给薅没了吗?”
她当初去贤妃宫里时可只折了一枝。
“没,没有。”珠珠见小仙女朝自己笑了,紧张得变成了小结巴:“最,最上面的我够不到。”
安亲王妃本要抱住女儿跪下请罪,小胖团却先撅着小屁股,把地上的银锭一颗颗捡起,颠颠跑到了姜岁绵跟前,又巴巴地把怀里的东西往前一递。
“都给小仙女。”
“小仙女?”姜岁绵有些讶异,她是熟悉眼前这人的,不过不是这世。
上一辈子,沈菡萏总会戴着对方新送来的首饰时不时在她跟前晃悠,说这位安亲王府的小姑娘多么亲近于自己。
有沈菡萏中间牵桥搭线,后来的亲王府也果然成了萧祈的助力,叫他顺利扳倒了自己的几个兄弟,登上了太子的位置。
而她这个除了家世一无所有的废物,自然也是成了衬托沈菡萏的泥。
这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沈菡萏那吗?
姜岁绵看着正不住点脑袋的珠珠,眨了眨眼,没有动作。
“小仙女...好看”圆滚滚的胖团嗅着鼻尖浅浅的香味,悄声红了脸:“父,父王说鲜花配美人,但花花被我掉在地上,只有银子了。”
花脏了不能送人,银子就不一样了,她父王每次带美人回府都是要花好大一笔银子的。珠珠想。
世子被自家妹妹这一通慷他人之慨的举动惊呆了,却又还保存着理智,半点不敢说话。
安亲王妃此刻心里也紧张地很,只能低垂着眉,慌忙找补道:“圣上恕罪,小女出生时先天不足,多有愚笨,并非故意失仪于殿前。”
她背后衣襟叫冷汗打湿,却陡然听闻了句“平身”二字,而且里头非但没有什么怪责之意,反倒还有几分赞许?
那位今上身边的大太监弓着身,正笑着,“奴才倒是看不出哪里愚笨的,王妃家的姑娘瞧着可比寻常人还要聪明许多。”
这么喜欢贴着姜姑娘,跟先前那些见风使舵站在林婉身后的贵女比起来,可不是极有眼力见的吗?
骤然得了这么一句夸,安亲王妃下意识准备推拒两句,那厢的雍渊帝却看了珠珠圆滚滚的身子一眼,淡淡道:“是养的不错。”
不像他养的人儿,添一分减两厘的,怎么都不见长。
安亲王妃卡了壳,怔愣片刻,然后才怔怔地顺着帝王的目光望向了虞舒身边的少女。
桌上的膳食被宫人撤了下去,两侧却还有人捧着刚做好的蝴蝶酥,等着人时不时用上一口。可能是见珠珠咽了咽口水似是有些发馋,少女便拿过一个给她。
胖团手里抱着银子,见到递到嘴边的点心反射性地就张开了嘴,“啊~”
那小姑娘伸出去的手一顿,却没嫌弃她呆笨,而是直接喂到了珠珠嘴里,“还要么?”
自然是要的。胖团子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全身上下都冒着愉悦的泡泡。
安亲王妃看着姜岁绵随意的动作,心里又是惊又是喜。只有世子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说不出的羡慕。
那银子...还是他的呢。
“岁岁。”
安亲王妃的思绪被这声低唤拉回了原点,她身子一颤,今上这是...在唤谁?
她不由瞧了几眼那边容貌过盛的小姑娘,脑子里有了个恍惚的猜想。
雍渊帝见人偏头看了过来,轻声开口:“叫她做你的跟班如何?”
虞舒被这跟班二字弄得一惊,安亲王妃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不仅没有女儿被羞辱的不满,而是隐隐有些盼望意味。
姜岁绵眨眨眼未曾接话,倒是被提及到的正主张大嘴,痴痴重复道:“跟班?”
曹公公以为胖团是没明白这两字的意思,笑着解释道:“跟班就是姑娘日后要跟在姜姑娘后头,若她想要揍谁,姑娘就帮着她揍。”
可谓是解释的相当直白粗暴了。
却不想珠珠的目光变得愈发迷茫,“还...还有这样的好事吗?”
她的耳朵悄悄红到了尖尖处。
还想继续解释的曹陌不禁失笑。
小姑娘拘谨地往姜岁绵那贴了贴,她生的圆润,倒一下就盖住少女大半身子:“我...我一定会好好跟着你,帮你揍人的。”
许是觉得这个承诺有些不够,珠珠想了想,又把自家兄长推了过来,像是献宝似地仰着脑袋道:“柿子可喜欢打人了,他们都打不过柿子,我叫他一起帮小仙女揍。”
无事永相随,有事柿子背。
经常为了珠珠跟别人打架的世子:...这个时候倒是想起我了,真是我的好妹妹。
不过...姜家妹妹真的生的好好看啊。
安亲王世子面色一红,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了咳,紧接着就被小胖团子奋力挤开了。
她赤/裸裸的亲近意味叫姜岁绵怔愣了瞬,少女耳边的绕枝小珰轻晃了晃,才似有所觉地歪过头,对着孤零零的小胖团。
“姜岁绵,可唤我岁岁。”少女从她手里拿走那数锭白银,又转手将最后一个蝴蝶酥喂了过去。
雍渊帝看着人儿的动作,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安亲王的女儿,还未曾有过封号罢。”
安亲王妃还没转过弯来,曹陌已然答了:“回圣上,确是如此。”
“那便赐郡主位,封地浔阳。”
小胖团子正黏黏糊糊地念着岁岁二字,浑然不知多大的荣宠砸到了自己头上。
可安亲王妃却是知道的,更是知道这番恩典是由何而来。她带着人行了跪礼谢过皇恩,这才笑着把女儿又送了过去,连儿子也没落下。
原来不过一丝爱屋及乌,也可以浓厚至此。
倒是叫人心惊了。
正思忱间,负责行刑的嬷嬷走入殿中。她已经稍稍洗过一番的身上仍带着微淡的血腥气,观刑的贵女们早已晕厥过去,更别说那受刑之人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她跪在殿下,将林婉受罚时胡乱言语的语句一一复述了遍。
虞氏静静听着,面上渐渐染了恼意。原来她的岁岁差点就叫人推入了那冰冷的池水中。
幸好,幸好林婉失了手。
旁边的小胖团子也记起什么,倒豆子似的把赵府后花园里那番“以色侍人”的话全给说了,叫殿内原本就凝滞的气氛更是难言。
姜岁绵倒是不怎么意外,她牵了牵自己阿娘攥紧的手,又转过头,直勾勾地望向不远处积威甚重的帝王。
“圣上...”小姑娘若有所思地歪了歪脑袋:“圣上早就知道林婉想推我入水?”
细想来,那些个惩罚本来就是针对落水一事的“元凶”的不是吗?只不过凶手是林婉自己罢了。
不待人答,姜岁绵又问:“林婉会失手,也是因为圣上在护着我?”
雍渊帝轻笑了声,一个影卫不知从何处站了出来,正立在人前。
“岁岁聪颖。”他道。
虞氏下意识伸手想要回护,身后的小姑娘却径直挪到了帝王跟前。虞舒要跟,却叫曹公公笑着拦住了,一起被拦下的还有那亦步亦趋跟来的小胖团。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把脑袋凑到人前,得寸进尺地娇声道:
“那圣上会一直这么护着我么?”
岁岁!虞舒险险地将要惊喊出声,却见那人抬起手,拨去了小姑娘额角的碎发。
“嗯。”
她听他如此说道。
轻描淡写的,给出了一世承诺。
作者有话说:
珠珠:嘿呀,坏话我都听到了(翻开属于我的英雄救美剧本)
来之后——这剧本的走向好像不太对。
见到人——就要贴贴就要贴贴
为什么会有跟班呢,你看林婉身后那群人是什么?至于跟班身份不够怎么办
抬呀~(boss直聘,你值得拥有)(划掉)
以林婉的力道确实是可以把岁岁推下水的,那个影卫便是当初给岁岁取血的那个,是岁岁那晚给出去的金铃护住了她。
昨天的作话可能引起了些误会,今晚的更新被芝芝提前放出来了,今晚不用在蹲了,午安宝贝。
没有不写,稳定更新,下一章岁岁长大,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