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一腔怒火和怀疑,林裕升没多久回到了村子里。
他刚走到村口,就被在附近玩闹的一群小孩子给发现了。
见他虽然穿着一身军装,却黑着一张脸,表情十分的不善,刚要朝他跑过去的几个孩子脚步就有些迟疑。
林裕升多年没回过村,这些小孩子都是在他走后出生的,他一个都不认识,便没有多加理会,径直朝自家院子所在的方向走去。
被林裕升黑脸吓到的几个孩子虽然不认识人,也没敢上前询问,有机灵的就跑去村委会喊人。
林堂伯正准备去村委会找村长商量,要不要按照侄子临走前说的,多种些价值更高的经济作物,谁知半路上就遇到过来通风报信的一群毛孩子。
“堂叔!我看到一个穿军装的朝长生哥他家去了,那人黑着脸可吓人了,长生哥不在家,你快过去看看。”为首的是村长的孙子林宝山,远远的就朝林堂伯喊道。
林宝山说的不清不楚,林堂伯刚开始还以为来人是老黑,担心老黑过来是找长生有事,就一路小跑的赶了回去。
哪知道等到了地方,就看到多年不见的堂弟黑着一张脸,正站在他家门口。
而他媳妇大概是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这会儿正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槛上跟堂弟说话。
也不知道他媳妇说了什么,他堂弟的脸色实在有些难看。
林堂伯没想到堂弟会突然回来老家,见到人的时候显然有点吃惊,不过更多的还是高兴。
虽说堂弟在对待长生跟长生他娘的事情上有些糊涂,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假的,林堂伯当即一脸高兴的招呼堂弟进屋。
林裕升沉着脸,不是很想搭理林堂伯。
先是被他媳妇冷嘲热讽了一顿,气的他肝都疼,这时候他又跑来当好人了?
林裕升本不想理会对方的,只是看着自家紧锁的大门,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以为大儿子这时候不在家里,是去县里上学了,不由有些后悔。
要是早知道那小子小小年纪就去县里念了高中,他肯定不会急着回村,而是先去学校找人了。
不过在火车上折腾了这么久,林裕升这会儿又累又饿,拒绝林堂伯的话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见林堂伯还在招呼他,林裕升无视了堂嫂嫌弃的目光,直接进了门。
林伯娘对丈夫的这个堂弟,可没有丈夫那样感情深厚,她跟已经去世的方合秀感情其实更好些。
再加上自家丈夫和大儿子都受了长生侄子的好处,林伯娘的心里就更向着长生了,对林裕升的上门十分嫌弃。
对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林伯娘根本就没个好脸色。
不过在丈夫的再三催促下,林伯娘到底还是给了丈夫点面子,没把人轰出去。
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林伯娘把先前做好的两样菜直接端上了桌,又抠抠搜搜的拿了两个粗粮馒头放到林裕升跟前。
至于丈夫让她加菜的话,被她给无视了。
多年来对老家这边都不管不问,突然回来了,还想她好吃好喝的供着?咋想的那么美!
林堂伯有些尴尬的冲着堂弟笑了笑,对妻子突然犯了的轴劲儿也无可奈何。
林裕升沉着脸,有些没滋没味的啃着粗粮馒头,要不是实在饿急了,家里又锁着门,他片刻都在这里待不下去。
匆匆吃了几口垫了垫肚子,林裕升就搁下了筷子,开始跟林堂伯打听大儿子的近况,准备下午就去县城找人。
谁知林堂伯却告诉他大儿子这时候根本不在县城,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去了金陵那边,参加今年的高考去了。
林裕升没想到回来的自己居然扑了空,心情愈发糟糕。
他有些怀疑那小子是不是故意躲着他?毕竟自己才写了信回来,都跟他说了自己要回来的日期。
只是每年高考的时间都是确定的,他又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想多了,这应该只是巧合罢了。
得知林知言的考试再过两天就会结束,林裕升想到自己请了半个月的假,时间还算充裕,再多等几天应该也来得及,便压下了心中的焦躁。
既然不忙着去县城了,林裕升就开始跟堂哥打听起大儿子这几年的经历。
林堂伯还以为堂弟终于知道关心侄子了,对此很是高兴,连忙把侄子这几年的经历事无巨细的都给他说了,没有半点隐瞒。
越听,林裕升的心情就越是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么出息。
这么聪明的孩子,自己竟然忽视了那么久,跟他的父子感情根本没培养出多少,这怎么行呢!
真要是有一个能当科学家的儿子,对自己的事业肯定会有不小的帮助。
想到这里,林裕升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他原先的那些打算,现在都可以推翻了。
之前他想把人带去部队,收回抚养费,那是不知道孩子这么有本事,现在知道了,肯定不能再让彼此的关系这么恶化下去。
不过那孩子都已经十三了,懂了不少事,自己这时候想缓和关系,那孩子可不见得好哄。
不过林裕升对自己还是很有自信的。
在他看来,就没有孩子是不渴望父爱的,这孩子从小不在自己身边长大,肯定非常缺乏父爱。
自己这个当爹的虽然对不起他娘,可对他还是不错的。
毕竟自己这几年每个月那么一大笔抚养费都是按时给了的,虽然不是他自愿的,那也是给了。
自己也没有对他不闻不问,还写过信让他去部队一起生活。
像这回,他为了接大儿子去部队生活,都亲自过来了。
尽管他想把人接去部队的真实目的并非是想要照顾他,可外人不知道,他大儿子肯定也不知道。
等他见到人,再好好跟他叙叙父子情,还不得把孩子感动的不行?
至于他后娶的妻子当初拐卖他的事,他这个当爹的也是被蒙蔽了,根本不知情。
自己知道后,不都跟那女人划清界限了么。
虽然婚还没有离成,这几年吴贞仪在农场劳改,自己可从来没去见过,送东西照顾之类的更是没有。
至于他为何不直接离婚……那都是为了双胞胎。
总之,他就是个关爱孩子的好父亲!
林裕升想着想着,都快把自己感动的信了,只是林知言却根本没有给他表演的机会。
林裕升在村子里又等了好几天,才终于等回了去参加高考的大部队。
听人说钟校长已经带队从金陵回来了,林裕升又等了半天,还是没见到林知言的踪影。
在村子里再也待不住了的林裕升,当即借了自行车赶去县城。
本以为到了县城就能见到林知言,哪知找到学校后才得知,林知言根本就没跟他们一起回来,而是提前去首都找他的老师去了。
当然,这只是林知言对外的说法。
林裕升还不知道这些,听说林知言考完试没回来,直接去了首都,他当即就有些恼羞成怒。
林裕升心里这时候已经确定了,他的大儿子确实是在避着他,根本就不想跟他碰面!
人都没见着,这让林裕升原本打算跟大儿子好好培养父子情的希望彻底落空。
恼羞成怒的林裕升当即收拾东西,准备回程。
不过林裕升可不会就这么放弃了,他打算回去部队后,看看能不能再请到假。
他要去一趟首都,等到了首都,就不信还见不到人!
林堂伯看堂弟那股不见着人誓不罢休的架势,想到之前媳妇跟他说的话,心里忽然就有些怀疑堂弟这次回来的目的。
堂弟回来,是真的关心长生,想要带长生去部队生活?
钟校长说,长生这回考试的估分非常不错,不出意外的话,肯定能考上首都那边的大学,前途已经是肉眼可见的光明。
若真是关心长生,为了长生好的话,堂弟为何在听了这样的好消息后,不仅没为长生高兴,反而看起来有些气急败坏?
他这般异常的反应,让林堂伯无法不怀疑他回来这一趟的真实动机。
林堂伯心里有了怀疑,就直接问了出来。
林裕升心情正不好着呢,林堂伯这话直接撞到了他的枪口上。
他当即把林堂伯给撅了回去,连怀疑林堂伯教唆大儿子跟自己不亲的话,都说了出来。
林堂伯才知道堂弟心里是这么想自己的,顿时气的一个倒仰。
亏他还以为堂弟是终于良心发现了,才回来老家一趟,原来他竟是这么想自己的。
他怎么不想想他自己都做了什么,他要真是个合格的好父亲,对长生的亲娘不那么绝情的话,长生跟他的关系能这么冷淡僵硬?!
气愤之下,林堂伯忍不住狠狠骂了林裕升一顿,说他不管想做什么,要是还有点良心的话,就别去打扰长生今后的生活,也别动什么歪脑筋拖累长生。
渣爹对林堂伯的话嗤之以鼻,他可不觉得自己会是个拖累。
他也没想干别的,就是想着跟大儿子搞好关系,哪天等大儿子真成了大科学家,自己好沾点光罢了。
大儿子再怎么不想认他,血缘关系都是改变不了的,自己给了他生命,自己沾他点好处不过分吧?
林裕升不再理会林堂伯,在临走之前去给父母上了个坟。
想了想,还去方合秀的坟前跟她说了几句话。
虽然对这个原配妻子,他早没了印象,不过还是要感谢对方给他生了个好儿子。
亏得方合秀早死了,这个位面也不是灵异类的,不然非得从坟里爬出来找他不可。
当初跟方合秀离婚的时候,林裕升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时他还嫌弃方合秀给他生了个累赘,觉得这个儿子是他奔向新生活的阻碍,现在发现儿子有了利用价值,就又是他的好大儿了?!
林裕升可不觉得自己善变,上完了坟,他并没有再回村里,而是直接提着行李离开了。
就在渣爹急匆匆的上了火车,拼命往回赶的时候,林知言已经到了冀省军区。
他当然没有去部队驻地,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一片地方还是非常熟悉的,因此林知言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吴贞仪所在的劳改农场。
林知言先是找到农场的负责人,说自己是特地过来看望吴贞仪的。
对方见他手里提了一些吃的,检查了下,确认里头没有夹杂别的东西,这才点了头,然后让人去把吴贞仪带过来。
林知言是在一间茅草搭建的草房子里,见到吴贞仪真人的。
经过四年的劳动改造,吴贞仪跟原主记忆里简直是判若两人。
原主那辈子,吴贞仪一直养尊处优,又会打扮自己,哪怕到了三十多岁依旧不见显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