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府这次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一个处理不好,就连付嘉致这次合该有的晋升也无望了。”她接着说道,将蛮子击退,多大的荣光啊,要是正常情况下男人怎么都能往前迈一步吧,从四品?或许直接正四品也说不定。
“眼下想要顺利解决付府的困境,并且保住父子二人一身的荣耀,怕是只有付嘉致娶了贤亲王的女儿才行吧?”
贤亲王乃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当年皇帝能够顺利登基,贤亲王没少出力。兄弟二人感情甚笃,只是近些年贤亲王身体大不如前,每每提到此事,皇帝总是倍感忧愁。
“……”煜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其中的关节,随后很是诧异的瞟了一眼身边的少女,神情莫测:“的确,父皇为了皇叔,什么都肯做的。只不过……”
余下的话就算他未说出口,付绵绵也能够猜到一二,无非就是付嘉致此人桀骜,此局有风险。
付绵绵缓缓地扬起了一抹笑,并未出言解释,转过身去迈开了步子,规规矩矩的往宫门的方向走去。
不出所料,第二日大街上有关于侍郎府周六公子的丑闻就已经满天飞了,甚至还有说书先生将其编成了段子,在各大酒楼从早说到晚,侍郎府着实是丢了好大的人。
接着付周两家又继续博弈了大半个月,突然有一日侍郎府就认了怂,再不提周六公子的事儿了。
就在众人纷纷疑惑的时候,竟传出了皇帝为贤亲王府的安平郡主和付嘉致赐了婚的消息。
第149章 卑微的庶女(26)
开国郡公府。
唐恒举办了一场小型的品酒会, 邀请了不少京中的贵人,大多数都是勋贵家中的公子哥,还有几位小姐, 不过她们所接到的帖子是由二小姐唐漪发出去的。
唐恒许是觉得付嘉致与安平郡主定了亲, 自家小妹心情一定不美,多叫上几个人过府, 陪她聊聊天、解解闷也是极好的。虽然他并不理解为何自家妹妹会因为付嘉致黯然神伤, 但却不影响他心疼对方,他反倒是觉得做女子理应像那个与付家断绝了关系的四小姐,恣意洒脱才会更加快活。
于是,付绵绵也自然接到了唐漪的帖子。
那日一大早, 付绵绵就带上了广聚轩尚未推出的新品‘九月香’出发了, 此酒绵长醇厚, 光是酒气就足以让不会饮酒的人醉上个五六分,若是一经面世, 定会受到众多爱酒人士的热烈追捧。
甫一到达开国郡公府正门外, 就有门房殷勤的迎了出来, 待到看清她的脸, 态度上愈发恭谨了几分。阖府上下怕是没有不知道这位付姑娘乃是主家的贵客的,是以接待起来格外的小心, 更何况她出手打赏一向阔绰,从来不让下人们吃亏。
“哟哟哟,付姑娘,您可来了!二公子一大早的就念叨着您呐, 不过就是二小姐尚未起身, 怕是您还要等上一段时间。”门房一边躬身引着他入了府, 一边详尽的解释着眼下府中的情况。
“无碍, 你先带我去二公子那边瞧瞧罢。”付绵绵略微扬了扬下巴。
门房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嚷嚷着要去见自家公子,他竟也没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许是觉得从商之人在外抛头露面的习惯了,也没什么人会无聊到去讲究贵公子与商贾的闲话,即便这个商人长得貌美如花的。
之后门房便顺利的把她带到了唐恒的书房外,随即面带喜意的接过莺歌递过来的荷包,很有眼色立刻就离开了。莺歌则是静静的立在廊下,和书房外伺候的开国郡公府小厮大眼瞪小眼起来。
轻轻敲门得到回应后,付绵绵就伸出手推开门走了进去,下一秒却有些惊讶的发现煜王竟然也在。彼时他与唐恒正相对而坐,一边饮茶一边轻声讨论着什么。
见她出现,唐恒急忙起身迎了上来,白净的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付姑娘来的晚了些,殿下和我刚刚还在猜测,你究竟会不会来同我们见上一面。”
“给我发帖子的可是二小姐,若不是恰好带过来两坛子酒,我也是懒得来的。”付绵绵打趣的回应了一句,随后拍了拍手,门外的小厮便将那两坛子酒抱了进来。
“这是广聚轩还未面世的新酒,殿下和二公子尝尝鲜。”
煜王面露惊喜之色,二话不说的就先打开了一坛子,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酒香,沉醉不已。而唐恒则是没有那般的猴急,装模作样的冲着她拱了拱手:“付老板知我府上无甚拿得出手的好酒,特意送酒上门让我稍后待客,唐某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这会儿煜王也回过了神,依依不舍的瞧着唐恒十分不客气的把两坛子酒都抱走了,这才打量了一番坐在一边的付绵绵,沉吟了几秒后开口询问道:“你可听说付嘉致与安平郡主定了亲?”
“自然,京中许久没有发生这样大的喜事了。”付绵绵垂眸。
煜王难免觉得有些惊奇:“你怎确定这局付嘉致竟入了?”
“我不确定。”付绵绵笑着回应:“我只是知道,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前途,做出再疯狂的事都不足为奇。”
听到这话,煜王和唐恒都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煜王也是没想到,他只是去贤亲王府上略微一提,那个已经有些糊涂了的皇叔竟然真的对此事上了心。
另一边付府在得知贤亲王有意之后,更是十分的积极,天下众人皆知这老亲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之前和开国郡公府的亲事没能成王氏就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这回说什么都得把握住才是。
再加上正巧赶上付文彬和付嘉致被侍郎府折腾的灰头土脸、前途黯淡,王氏十分痛快的就接住了贤亲王府递过来的橄榄枝。
“你们可知,父皇究竟为何会这般快就替他们二人赐了婚?”煜王扬了扬眉,语气多少有些八卦,这种皇室秘辛一向不会为外人所知,是以其他人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
付绵绵和唐恒对视了一眼,一起摊了摊手。
“这事儿还得归功于王氏……”
原来那日贤亲王妃邀请了不少夫人与贵女前去郊外踏青,而选择的地点就是城郊的皇家猎场。说来就是这么的巧,当时付嘉致同一群武官也在猎场中训练骑射,不过好在猎场地方宽阔,又有专门的女眷区,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双方相安无事,并没有出现什么尴尬的场面。
但后来不知为何,付嘉致忽然去了女眷区,还无意中闯进了一个帐篷。帐篷中安平郡主正在丫鬟的伺候下更换刚刚脏了的衣裙,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尖叫出声。这一幕正好被前来关切安平郡主的贤亲王妃和王氏撞了个正着,再加上周围站着的丫鬟及下人,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
唐恒听完来龙去脉,不由得感慨的拍了拍手:“除却王氏,谁又能请的动付嘉致这头蛮牛去了女眷区?这王氏也真够狠的,一个操作不好,自己儿子的脑袋可就不保啊!只不过贤亲王府也正有此意,皇上最后才勉强赐了婚。”
“这回付府算是彻底翻身了,付文彬暂且不提,贤亲王哪里会看着未来的女婿受委屈,想来不日皇上就会下旨,以付嘉致击退蛮子有功为由,把他的官职往上提一提。”
“但……我怎么记得这个安平郡主脾气不大好,前两年还看中了一个七品的小御史。不过人家御史已有正妻,她偏偏要逼迫其休妻,最后那御史竟被发现一脖子吊死在了大理寺外面的那颗歪脖子树上。看来,付小将军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说到这,两道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了付绵绵的身上,二人不由得犯起了嘀咕,这安平郡主究竟是对方精挑细选的,还是一切只是巧合?
煜王接着问道:“付府此番成功翻了身,付姑娘就没什么想说的?”
“可喜可贺。”付绵绵笑得非常温婉,略微歪了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后接着开了口:“攀上了贤亲王府,这日后可不就平步青云了?虽说那安平郡主个性刁钻了一些,但也无甚大碍,眼下付府的那个庶出的三小姐已经音讯全无,付嘉致又是那般冷情冷性之人,起不了什么风浪了。”
“想来这个时间二小姐也该收拾妥当了。”她说完便起了身,冲着对面的两个人福了福身,之后施施然的走掉了。
待到门口的帘子再次落下,书房内已然没了少女的身影,煜王和唐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皆给付府点起了蜡。这丫头太过于精明,从之前还在付府做四小姐的时候,就未曾踏错过一步,接下来她想要做些什么,这二人还真一时半会瞧不真切了。
………………
开国郡公府后宅的一处池塘附近。
唐漪正无精打采的坐在建在水面上的暖阁内,任由其他几个小姐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什么,她都不曾显露出半点的兴致。那些小姐虽然觉得倍感怠慢,却因为身份上的差距,敢怒不敢言,只是时不时的扭过头瞟上两眼,随后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什么。
当初王氏有意让唐漪嫁入付府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付嘉致却落入了安平郡主的手中,唐漪自然成了一个笑话,遭到任何议论都是在意料之中的。
付绵绵期间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唐漪的身边,平心静气的摆弄着面前茶台上的茶具,她的动作间行云流水,独具美感,倒是很快就吸引了对方的注意力。
待到一杯清澈的浅绿色茶汤摆在眼前的时候,唐漪迟疑的咬了咬下唇,看起来终于打算开口说出今天的第一句话了。
不过忽然间,其中一个小姐发出了短暂的惊呼,随即用帕子捂住了嘴:“真的假的?付小将军这会儿正在前院?不是说开国郡公府和付府闹掰了吗……怎的会……”
对方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脸色微变的回头看了一眼,却只来得及看见唐漪那怒气冲冲的背影。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明明是唐漪发的帖子,这会儿却先走了,留下她们几人在这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付绵绵倒是没有在意这群贵女,连忙追着唐漪也离开了暖阁,后在其所居住的小院里陪伴了许久,直到唐漪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这才趁着外面天色尚未完全暗下来,起身告了辞。
很快她就在门房极度热情的恭送声中上了早就等在外面的马车,莺歌见一切都整理妥当便撂下了车帘,伴随着车夫的吆喝声,车轮开始缓慢的转动了起来。
然而还没等马车驶出去多远呢,两匹马却忽然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的嘶鸣了起来,紧接着整辆马车就猝不及防的停在了原地。
莺歌有些生气的撩开了帘子,正欲质问车夫,但下一秒余下的话就这么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处。
车内原本正在闭目养神的付绵绵若有所觉,慢吞吞的睁开了双眸,与此时正挡在马车前方的男人对视了一眼。
还真是……许久未见了。
第150章 卑微的庶女(27)
男人从马上下了来, 不算重的脚步声在这条没什么人经过的弄堂里显得尤为的刺耳。
莺歌这会儿怕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的,却仍旧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大斥一声:“这位公子还不快些停下, 车里只有我家姑娘一人, 还请不要冲撞了她才是!”
走到近前的付嘉致对此充耳未闻,只是用冰冷刺骨的目光瞄了莺歌一眼,眼底的暴虐更是直接让莺歌呆愣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作何反应了。
见状,付绵绵伸出手把莺歌拉回了车内, 车帘应声而落,遮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过了几秒,一只纤纤玉手从车窗处伸出,不慌不忙的将窗帘卷起, 随即露出了一张笑吟吟的笑脸:“付小将军。”
付嘉致一张俊脸绷的死紧, 这种见面的场景让他感到了些许的不舒适, 对方坐在车内舒舒服服、高高在上,难免会使他产生一种低人一等的错觉。
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张俏脸看了许久, 男人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开了口:“一别近年余,却没想到归家之日没能看到四妹,我之前怎么没发现四妹这般胆大包天, 竟然敢试图拿捏父亲和母亲, 借此和付府断了关系?”
“付小将军这话说的未免有点不大合适,我早就不是付府之人,文书也是付大学士亲手签的,过了各位族老的眼, 甚至于连族谱都改了……您还是称我一声付姑娘吧!”付绵绵笑眯眯的回应, 面上半点不见害怕。
“呵……”付嘉致闻言冷笑出声, 周身的气势忽然变得压迫感十足,透过小小的马车窗,那道如淬了毒一般目光很快就锁定了住车内的那个纤细身影:“付绵绵,看来上次的板子还没能让你长记性,当初你没死算我心软,日后你真觉得自己还会这般幸运吗?”
“我这人胆子小,付小将军可别吓唬我,我会当真的。”付绵绵表情未变,语气倒是略显夸张:“我也只是为自己谋一个前程罢了,付小将军与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苦抓着我这一个弱女子不放?虽然眼下咱们做不成兄妹,但以后还是有机会做朋友的,随时欢迎付小将军光顾春林堂,到时候我送你几盒上好的香膏,您带回府上去孝敬孝敬付夫人也是极好的。”
她这番话说的,冷不丁一听似乎没什么毛病,客客气气,无可挑剔。但付嘉致听在耳中,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或许说更像是讽刺才是。
二人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的仇怨吗?付嘉致对此是嗤之以鼻的,对方若真是像以往看起来那样逆来顺受的性格,又何至于闹到今天这个地步?这样一看,当初少女差点在他的命令之下丧了命,心头岂能没有半点芥蒂。
回想起刚刚和唐恒在一处所听到的一些风言风语,他的表情便愈发阴沉了几分,放任一个对付府心怀怨恨之人在外逍遥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这位曾经的庶妹越是成功,付府上下就越是寝食难安。
回过神,他再次抬眼看向付绵绵的时候,眼底再无半分感情,就好似看一个死人一般。
他久经沙场,身上背负了超过千余条蛮子的命,这会子看起来竟和那地狱中爬出来的修罗一模一样,吓的莺歌不受控制的惊呼出了声。
付绵绵安抚的轻轻拍了拍莺歌的手,末了扭过头垂眸看着此时已经握住了腰间短刀的男人,然后扬了扬眉:“付小将军难道又打算一言不合就当街拔刀砍人吗?虽然我的确是个不起眼的商贾,但若是真的没了命,想来开国郡公和煜王也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的。”
“前些日子付小将军还没被周侍郎折腾够吗?开国郡公和煜王可不是周侍郎,即便我死之事不能摆在明面上,可私下里的暗箭是更难防的,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二个安平郡主跳出来解了你的燃眉之急,哦?”
她没有丝毫的掩饰言语中的讥诮,听起来难免有些阴阳怪气的。
这一下彻底戳中了付嘉致的痛处,只见男人暴喝一声,脖颈间青筋根根爆起。之后银光一闪,一柄在夜色中泛着蓝光的短刀已然被他握在了手中。
手起刀落,伴随着莺歌凄厉的尖叫,车窗上的布帘瞬间四分五裂,厚重的布帛缓缓落在了石板地面上,让人心惊胆战。
“莺歌,你这是作甚,付小将军只是与我玩闹罢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模样!”付绵绵在此期间,眼睛眨都未眨,似乎笃定了对方并不敢在开国郡公府的大门之外伤她分毫。
付嘉致虽然脾气一向不大好,但这人并不蠢笨,能打胜仗靠的可不全都是蛮力,脑子也必须过关。他要是那种理智全无的人,周六公子也不会留下一口气至今还在苟延残喘,他的狂妄全都依托在自身实力的基础之上,轻易做不出超出自己能力的蠢事来。
用眼角余光瞧了一眼一直在开国郡公府大门处探头探脑的黑影,付嘉致轻嗤一声收起了短刀,一改之前的愤怒,面色如常的低声道:“付姑娘,奉劝你一句,为人莫要太猖狂。今日出了这弄堂,再发生什么意外,可就怪不到我的头上了。”
“付小将军这话我可听不懂了,但有这会子和我磨牙的功夫,您不若拿去做点子有意义的事儿呢?比如说找找人什么的。”方才动了刀子付绵绵都一脸平淡,又怎会被这不痛不痒的两句威胁给弄乱了心神。
男人常期在外,特别是最近这一年,对她根本没有半分了解,只知道一味的用身份和武力去压制,瞧着可笑的很。
“前些日子听闻付府丢了人,如今还未找到,不过付小将军也不必太过忧心,付三小姐吉人天相,肯定会平安无事的。”付绵绵的嘴角缓缓地扬起了一个弧度,满意的看着车外之人瞬间变了脸色,随后收回了视线凝声吩咐车夫:“回府。”
车夫闻言忙不迭的挥舞起了鞭子,将两匹马抽的嘶鸣不止,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这条弄堂的尽头。
刚刚出了弄堂,付绵绵就再次开口吩咐:“去西城区。”
车夫应了一声,及时调转了马头,片刻不耽搁的往西城区去了。
莺歌闻言是有些吃惊的,因为西城区住着谁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了,她心有余悸的把脑袋探出车窗往后面看了一眼。此时夜幕已然降临,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最终只能坐了回来,小声抱怨着:“小姐!谁知道付大公子这会儿是不是在咱们后面跟着呢,现在去西城区,是不是太冒险了一些!”
付绵绵刚刚才把人激怒,这当口着实是不大合适。
听到莺歌担忧的话语,付绵绵轻笑出声:“就怕他不来。”
不然她之前所有的布置,还有刚刚浪费的那些口舌,都是给瞎子抛媚眼不成吗?她是个商人,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一件事情必须有利可图,这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