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很快就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林局长没想到自己手下的人竟然会在专案组的人面前突然来这么一出，他脸上的表情难堪地吓人，见李墨成的面色也不大好，林局长怕这个从省城过来的年轻小伙子被吓到了，正准备让人先把李明的尸体用裹尸袋给装起来，结果就听到李墨成再次开口了。
“戚妄，你的胆子倒是不小，这么一个大活人在你面前开枪自尽，尸体的模样这么吓人，你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被戚妄带过来的那些毛贼们此时都已经是脸色发白，双股颤颤，一副吓得不轻的模样，唯独只有戚妄，他的模样倒是异常淡定，仿佛这一切都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似的。
在这一群受到惊吓的人之中，戚妄这副淡定自若的样子看着倒是格外扎眼。
戚妄抬起头来，目光与李墨成地对上，面对着对方的质问，戚妄的反应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是死人罢了，没什么可怕的，我四岁就亲眼目睹了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上吊自尽，他们挂了大半天才被人发现，我就那么盯着他们的尸体看了大半天，除了不会呼吸之外，他们和活人没有什么区别。”
戚妄的解释似乎合乎情理，李墨成看着他，眼神慢慢变得幽深起来，而戚妄却极为坦然地与他对视着，并没有任何心虚慌乱。
李明的死亡跟戚妄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也不需要感觉到心虚愧疚，至于恐惧之类的情绪……就算是原主在这里的话，也不会因为李明的死亡而恐惧，更别提是戚妄了。
李墨成似乎只是随意地问上两句，戚妄回答了之后，他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了，而是安排人先将李明的尸体给处理了，而之后又把戚妄和他带来的人给弄到了审讯室里去。
刘天正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李明会死，他开枪自尽的那一幕给刘天正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他第一反应不是李明为什么寻死，而是他死了之后自己该怎么跟刘翠薇他们一家人交代。
他和刘翠薇处了半年多的对象，眼看着就要谈婚论嫁了，结果李明却在这个时候整出了幺蛾子来，而且看李明这样子，似乎还和那个毒贩组织有有关系，他算是畏罪自杀，就算死了也要背负着骂名。
是他把李明介绍给刘翠薇的，自己这可真真是把人给害了。
***
戚妄和邱德胜他们是分开审讯的，当然，戚妄是作为受害者以及证人来调查询问的，待遇自然要比邱德胜他们好上许多，然而来询问他的人却是李墨成。
对于李墨成这个人，戚妄并没有什么好感，而且刚刚李明突然会选择开枪自尽，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他所面对的那个方向，看到的人就是林局长李墨成他们几个。
戚妄并不相信那个贩毒团伙的幕后之人会是李明，虽然现有的所有证据似乎都指向了李明，而他的畏罪自尽也证明了这一点，可是戚妄却仍旧保持怀疑。
那个山谷存在的时间并不短，估计在之前混乱的那十年间都一直存在着，李明今年二十四岁，退役分配到公安局也不过才三年时间，他家虽然是本地的，但是家里面却没有什么势力，这样的一个人，不像是能牵扯起这么大团伙的人。
而且更为关键的一点儿是，李明死的太过干脆了一些，这与他之前的那种狠辣行事有些不太相符，这才是让戚妄怀疑的。
直觉告诉戚妄，李明应该是看到了什么，也是因为如此，才最终导致他选择自尽。
“我其实有些好奇，刚刚被抓起来的总共有六个人，除了那个瘦得跟猴子似的，其他的人一个个都身强体壮的，哪个的战斗力应该都比你强，你是怎么抓住他们的？”
李墨成两腿交叠着坐在那里，两只手交握在胸前，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戚妄，粗黑的剑眉微微挑起，眼中满是兴味之色。
“你能跟我说说吗？我实在好奇得很，虽然公安局这边儿对你进行了全方位的调查，确认你的身份来历没有问题，但是吧，你所表现出的样子可不像是个没事人的模样。”
“不过我转变一想，又觉得你如果有什么特殊身份的话，应该不会这么蠢的来暴露自己的。”
如果真的是间谍什么的，那一定会最大限度地隐藏起自己来，极力让自己变得和其他人一样，而不是像戚妄这样，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不同，这不是上赶着让别人发现他的不对劲儿吗？
但也不排除有的间谍会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将自己种种不妥暴露出来，并且将其合理化，这样就算他做了什么事情，其他也不会怀疑，反而认为理所当然。
戚妄看向了李墨成，回答道：“李队长，你不能否认有天才的存在，很显然，我是个天才。”
李墨成闻言，突然就笑了起来。
“天才？那你怎么解释不久之前你还被秦家那兄弟两个带着孩子揍得浑身都是伤？要是那个时候的你有现在的战斗力，躺在医院里的就该是他们而不是你了。”
要知道戚妄之所以会跑到县城来，就是因为被秦家的人给欺负得受不了，所以才会跑到县城来求助公安，倘若他之前有那么大的本事儿，又为什么要藏拙呢？
这完全说不通。
李墨成虽然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但是问出来的每句话都直指关键点，他毫不掩饰对戚妄的怀疑，每一句话都是在怀疑质问。
在问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戚妄，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变化，戚妄完全有理由相信，只要自己表现出有一丁点儿的不妥当之处，李墨成都会把他当做间谍给抓起来。
“那个时候的我是在藏拙，就算我有能力，也不能对秦家的人下手。”
第1268章 八零倒霉鬼
李墨成挑眉：“藏拙？都快要被人给打死了,居然还要藏拙？你这样的理由不能说服我。”
他毫不掩饰对戚妄的怀疑，直接了当地找出了戚妄话中的漏洞。
其他情况下藏拙倒也罢了，可是他都要被人打死了,居然还能忍着藏拙？人类的求生欲是无法忍耐的,他不相信戚妄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还能继续藏拙。
戚妄看着李墨成，那双黝黑的眸子里面没有多少情绪存在,他语气平静地说道：“李队长,我的父母是地主，他们都说我是地主家的狗崽子,要好好改造,我在整个村子里面是最低等的存在。”
在整个村子里面,他是最不能拥有反抗精神的，人人都能教育他,人人都能改造他,而他或许能反抗一个人,十个人,但是整个村子里老老小小那么多人在，他就算能对付得了一个，还能对付得了十个百个千个吗？
要知道在村子里面，只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原主,另一种是其他人,但凡原主敢反抗,或者暴露丝毫反抗的念头来，其他的人就会毫不犹豫地联合在一起打压他，欺辱他。
他这样的人想要活下去很难，天资聪颖的原主也就学会了藏拙,将自己变成愚笨不堪的存在，任打任骂，不敢有丝毫反抗。
“李队长，你的出身很好，成分应该也挺不错的，过去那么些年的运动应该没有对你造成过任何影响，你或者你的家人没有因此受到过什么伤害，所以你才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可惜我没有你这么幸运，无法养成你这样天真的性格，为了活下去，求生欲这种本能，我自然也是可以压制住的。”
李墨成听到戚妄所说的这番话后，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不见了，而戚妄则微微仰着头，澄澈的眼睛清楚地映出李墨成此时的模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所在的地方是国家设立的执法机关，他们行事都要遵从国家法律法规，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他们不能对戚妄做什么事情。
李墨成想要用言语试探戚妄，想要从他的身上找出漏洞，想要给他安一个大帽子，也要看看他能不能抓住戚妄的小辫子。
二人没有开口说话，或许是因为气场不相容的缘故，二人之间似乎有无形的火花在迸射着，头顶的白炽灯光将两人的表情映照得纤毫毕现，他们似乎都能看穿对方在想些什么。
审讯室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谁也不明白李墨成为什么要亲自询问戚妄，但是作为省城派过来的专案组队长，他在县公安局里面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他要审讯戚妄，其他的人也说不了什么。
刘天正因为李明的死亡而难受了挺长时间，等到他稍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就听到人说戚妄被李墨成带去审讯室了，刘天正也顾不得悲伤，问明了在什么地方之后，立马冲去了审讯室。
在审讯室外的几个专案组同志见到刘天正怒气勃发地过来，看样子像是要跟谁干仗似的，他们急忙伸出手拦住了刘天正。
“这位老同志，你冷静一些，我们队长在里面办案，你不能进去。”
县公安局的同志对刘天正的态度倒是挺不错的，毕竟他的身份不同，虽然只是个看大门的，但大家都知道他曾经是上过战场的老兵，家里面有不少勋章呢，而且据说他还见过主席呢，大家对他都十分客气。
但是这些从省城来的专案组成员对待刘天正就不像是公安局的这些同志们一样了，毕竟在他们看来，刘天正就只是个看大门的而已，就算他过去有多少功绩，可是现在他不是公安局的办案人员，自然不能插手审讯之类的事情。
“这位老同志，你不能进去，我们队长办案，闲杂人等谢绝进入！”
刘天正的脾气本来就暴躁，被这些人拦住了之后，他更是暴跳如雷，冲着这些人就喊了起来：“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这些人要干什么？小戚是受害人，又是报案人，他又不是犯人，你们有什么权利把他带到审讯室里面去审问？这符合哪条规定？”
“别以为你们是省城来的人我就拍你们了，我可告诉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不符合规矩的，我会向上级领导打报告，到时候没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刘天正的态度极其强硬，加上他又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老战士，枪林弹雨之中厮杀出来的，战斗经验可不是这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小菜瓜可以比拟的，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就甩脱了这些人，直接冲进了审讯室里去。
“小戚，你没事儿吧？”
刘天正进去之后立马就朝着戚妄大步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戚妄一番，确认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之后，刘天正方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回头看向吊儿郎当坐在另一边儿的李墨成时，刘天正的脸色立刻变了。
“李队长，我想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小戚他又不是犯人，你为什么要审问他？这是哪条规矩？”
因为之前的事情，刘天正对李墨成没有任何的好感，他认为这个人是在故意针对戚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戚妄是他护着的人，他不能让任何人来伤害他。
看到怒气冲天的刘天正，李墨成摊了摊手，无奈地开口说道：“刘叔，我想你应该是误会我了，我对戚妄他没有任何的恶意，我带他到这里来，不过是因为这里清静罢了，而且就算他是报案人，我也可以询问他问题，这应该也是办案流程之中的一环，我做的没有任何的问题，你说是不是？”
对方坦坦荡荡，似乎真的没有做出过针对戚妄的事情似的额，刘天正却不相信他的话。
他上下打量了李墨成一番，倒是没有跟他在这个问题上争辩什么，而是开口说道：“李队长，那你现在问完了没有？小戚他身上还有伤，要是你问完了，我要带他去休息。”
李墨成笑了笑：“当然可以，小戚同志，谢谢你的配合，你所反映的问题我已经全部记下了，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
戚妄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墨成，淡淡地开口说道：“昨天你也是这么说的，杨明的幕后黑手审问出来了吗？”
被戚妄堵住了话之后，李墨成也不生气，他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小戚同志，作为一个即将成为公安的后备役，我得教你一件事情，办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得讲究证据，哪里能那么快给你答案呢？”
对于他所说的话，戚妄不置可否，跟着刘天正一起离开了审讯室。
两人离开之后，李墨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那张看起来格外温善的面孔在笑意消失之后，变得格外冷漠，他并没有出去，而是缓缓起身，转而坐在了戚妄刚刚坐过的那个位置上。
戚妄的位置还残留着他体温，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浅淡的药味儿，如果不是李墨成坐到这里来的话，是闻不到那股药味儿的。
明明是个身上还带着伤势的病秧子，结果面对六个想要取他性命的壮汉，他非但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反而还把那几个壮汉给制服了。
刚刚李墨成可是看得分明，那几个壮汉对戚妄是又惧又怕，很显然是在他手里面吃了大亏之后才变成那个模样的。
戚妄到底做了些什么，才会让这些穷凶极恶的人害怕他？
而且李明就死在他的面前，死状凄惨无比，戚妄看见了就跟没看见似的，模样淡定无比，仿佛死去的并不是个人，而是一个其他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似的。
桩桩件件事情都证明戚妄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从他的言谈举止之中可以看得出来，他并不像是一个从小到大生活在乡下的人。
这个样的一个人，真的是清清白白，没有任何问题的吗？
***
折腾到现在，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刘天正将戚妄带到了门卫室里去，又跑去食堂给他买了热乎乎的豆浆和油条。
“小戚，你快点吃吧，你还是个病人呢，可得好好养好身体。”
刘天正的眼睛红彤彤的，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他催促着戚妄赶快吃，但是他自己却只是抱着个茶缸子，并没有吃东西的意思。
李明的死对他带来的冲击不小，此时的刘天正也没有吃东西的心思，催促着让戚妄吃东西后，他便开始唉声叹气了起来。
昨天的时候刘翠薇还让他去她家里去，看那意思像是要商量着结婚的事情怎么办，结果今天李明就死了，他该怎么去跟人家说？
而且从李明选择畏罪自尽就可以看得出来，他怕是不怎么清白，刘翠薇跟他谈了那么久，名声势必要受到影响，他原本跟那个本家兄弟的关系不错，这一次怕是要因为刘翠薇的事情彻底闹崩了。
还有就是，李明为什么非要杀了戚妄？他背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是后续的事情又该如何处理？线索到这里断了的话，他们又怎么能挖出李明背后的人？
桩桩件件事情堆积在了刘天正的心里面，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这些事情给挤爆了，原本就一夜没休息了，又经过这样的冲击，双重打击之下，他感觉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眼见着刘天正精神变得萎靡不振，戚妄将豆浆油条推到了刘天正的面前，示意他吃东西。
“刘叔，人是铁饭是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填饱了肚子才好去解决，先吃点东西吧。”
刘天正被戚妄的声音将跑远的思绪唤了回来，他抬头看向戚妄，刚想说自己没胃口，不想吃，就听到戚妄又说了一句：“刘叔，你要是不吃的话，我也不吃了，我陪着你。”
听到他这么说，刘天正无奈，只好拿起油条吃了两口，又灌了几口豆浆，空荡荡的胃部被填满之后，他整个人都感觉舒服了许多，刘天正舒了一口气，示意戚妄来吃。
戚妄倒是也没客气，他忙了一晚上，确实也饿了，三两下就将剩下的东西给吃完了。
“那个小戚啊，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刘天正觉得不能让自己在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了，他打起精神来，询问戚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戚妄并没有说在家里的事情，而是提及了其他的问题。
“刘叔，刚刚李明开枪自尽的事情，你有什么看法？”
刘天正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戚妄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了？”
戚妄将当时自己的发现说了一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来。
“李明并不是自己想要开枪自尽的，而是不得不自尽，因为他将事情办砸了，没有成功杀了我不说，甚至还将自己给暴露了，他知道自己暴露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或者是因为恐惧，或者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所以才会干净利落地选择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