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等正月十六的时候你到我家来吃订婚酒，千万要记得呀。”
看着面前这个面带笑容，面上没有一丁点儿阴霾之色的漂亮姑娘，刘天正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幸亏这姑娘没有对李明那个人渣死心塌地，要不然他这一辈子心里面估计都过不了那个坎儿了。
他们来得迟，刘翠薇这个柜台没什么客人，她一边收拾着柜台上的货物，一边跟两人聊着天，眼看着时间不早了，两人便跟刘翠薇告了别，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家去了。
今晚的年夜饭终于不是刘天正一个人吃了，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是戚妄还是做了七八个菜，不过样式虽然多，每一盘的分量却并不多，他们两个人完全可以吃完，不会有一丁点儿的浪费。
晚上八点钟，戚妄将最后一道红烧鱼端上了炕桌，两人盘膝坐在烧得热热的炕上，吃起了他们的年夜饭。
刘天正给自己和戚妄分别倒了一杯酒，然后朝着他举了举杯，笑着说道：“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什么了，只希望咱爷俩年年有今日，岁岁如今朝。”
虽然认识戚妄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他们也算是一起办了两个大案子，革命友谊坚不可摧，刘天正已经认同了戚妄，将他彻底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护着戚妄一日。
戚妄也没有废话，端起酒杯与刘天正碰了碰，笑着说道：“刘叔，干杯。”
清脆的撞击声响起，二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接着他们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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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元宵节，参加完了刘翠薇的订婚宴之后，戚妄便正式到公安局开始上班，虽然他只是个临时工，但是林局长说了，只要他立下大功，还是可以转正的。
对此戚妄表现的十分淡定，不管是临时工还是端铁饭碗的正式工，对他来说全都是一样的，他依旧会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因为之前一同参与办案的缘故，戚妄跟公安局的这些同志们也都熟悉了，因此工作展开的十分顺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融入了这个大家庭里面。
最近公安局没什么大案子要办，过完了十五，这年也就算过去了，街上面小偷小摸的人也都少了，他们做得最多的就是上街巡逻，维护一下社会治安。
安排给戚妄的就是上街巡逻的活计，而与他一起的就是王小军。
因为过年吃得好，大部分的人过年后能胖上两斤，就连戚妄都觉得自己的腰上面多了一层肉，可是一个年过下来，王小军倒是比之前消瘦了许多，原本合身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宽大。
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与戚妄一同出来，说话的时候并不多，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沉默的，这天两人巡逻的时候，他们被一大群穿着粗布衣服的乡下人堵在了大街上。
“王小军，你到底同不同意！你都跟我外甥女一个屋子待过了，她的清白全都被你给毁掉了，如果你不跟她在一起的话，她就只能去死了！”
首先站出来的是一个生得膀大腰圆的妇女，她插着腰，指着王小军的鼻子就破口大骂了起来。
王小军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养母还能找到这里来？并且丝毫不顾及他的面子，在大街上就对着他大喊大叫？将家里的那堆破事儿全都给拎出来，他的头都大了，下意识想要躲。
然而对方既然找来了，那就是抱着一定要达成目的的决心来的，又岂能让王小军给躲了？
“王小军，你别跟我在这里装聋作哑，我那外甥女现在都不吃不喝在家绝食了，她可是我大姐唯一的闺女，你要是不娶了她，我拼了这条命也不能放过你！”
女人身边是一个相对瘦弱一些的男人，在自家媳妇儿说完后，男人开口说道：“小军啊，咱们把你从小养大，自问对你也不差，你小时候还挺懂事儿的，怎么大了大了反倒这么不像话了？让你跟小娟结婚又不是害你，她那么勤快的一个姑娘，嫁给你不能帮你把家收拾的妥妥当当的吗？”
他倒是不像是自己的媳妇儿一眼蛮不讲理的撒泼，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王小军娶了那个小娟儿。
这边儿闹的动静可不小，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大家看着这一幕，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而那膀大腰圆的女人是个人来疯，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眼睛一转，计上心头，扯着嗓子就将王小军所作的事情说了出来。
在她的嘴巴里面，王小军都成了一个忘恩负义，不负责任的人渣了。
王小军气得面红耳赤，想要辩解，但是每每开口，还没说什么话，就直接被他的养母给撅了回去，他这又急又气的模样，反倒真让人觉得他是真做了那些丢人现眼的事情。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周围的人也开始指指点点，王小军恨不能挖个地洞给钻进去，闹得最狠的时候，王小军甚至都想着自己干脆答应了婚事儿就是了，可是一想到他要是答应婚事儿，自己一辈子都要被养父母掐在手心里面，永远无法挣脱他们的手掌心，他就觉得不甘心。
他虽然迂腐了一些，但也不是纯粹的傻子，这些日子从养父母的所作所为王小军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就跟狗皮膏药似的，沾上就撕不下来，自己过去吃了那么多的亏，让他们从他的身上占了无数的便宜，已经完全足够抵消他们的恩情了。
他不想把下半辈子也搭进去，那个小娟他是绝对不会娶的。
眼瞅着这些人越闹越凶，王小军的脑子被吵得嗡嗡作响，这些围着他的人脸突然开始变形，一个个的模样狰狞可怖，宛若地狱里面爬出来的厉鬼冤魂。
他们不断指责他，辱骂他，打压他，逼迫他，这让王小军的承受能力达到了最顶点，他已经受不了这些了。
“你们够了没有？拿着我爹娘的钱和房子养了我几年，掏空了我的津贴和工资不够，现在还想要让我未来继续为你们当牛做马，你们简直在做梦，我就算死了也不能让你们得逞！”
王小军此时已经被逼得失去了理智，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把小刀，冲着自己的脖子就扎了过去，这一下子他扎得又狠又快，若是真扎先去了，他这条命也就没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有想到王小军突然会选择抹脖子，大家吓得惊声尖叫了起来，原本以为会见到喋血现场，结果站在王小军身旁的戚妄却突然出手，打掉了他手里面的匕首。
“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想要吸你血的人吗 ？这世道已经变了，不是胡搅蛮缠就行了的，一切都要讲法律。”
王小军连死都不怕，还怕和这群人撕破脸吗？生命是极其珍贵的，只是因为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就要将自己的性命搭上，这是最愚蠢的事情。
听到戚妄的话后，王小军的嘴唇哆嗦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话来，但是从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来，他已经打消了寻死的心。
他的养父母原本被王小军刚刚的样子吓到了，但是见他自杀被拦下来之后，那几个人又开始嘚瑟张扬了起来，他们察觉到了王小军想要反抗的心思，便想着一定要将他这心思给打压下去。
只有将他的那些反骨全部都打碎了，让他知道害怕，他才不干继续反抗他们，他们才能将他牢牢捏在手心里面。
第1279章 八零倒霉鬼
许是因为刚刚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王小军彻底撕破了脸，放下了他过去所坚定认为的不可辜负的亲情，第一次正面与这些所谓的亲人们刚了起来。
他只是不善言辞罢了,又不是个真正的傻子,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儿呢，更何况是王小军。
“咱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家心知肚明,我当兵时候给你们的汇款单，上班后每个月给你们的汇款记录都留着存根呢，这些年我给你们的钱加起来也有大几千了,足够还了你们养我那两年的恩情了，我家的老宅你们还要还给我,那是我的！”
当他喊出这些话来的时候，王小军发现，好像拒绝这些人,反抗这些人也没有那么难的，过去是他自己魔怔了，才会被他们给捏在手里面。
王小军的养父母显然没有想到这个过去一直被他们捏在手心里面的养子会反抗,吃进嘴的肥肉吐出来，这些人又怎么肯干？当即便对着王小军又蹦又跳地辱骂起他来了。
然而王小军这一次态度异常坚决，无论如何都不松口，他虽然不像是他的养父母叫嚷的那么厉害，但却把这些年的事情都给说清楚了。
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兵,又做了两年的公安，对于舆论上的重要性，他还是非常清楚的。
原本周围的人还以为王小军这是自己发达了所以不认养父母了，结果现在一听,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他们立马倒戈，争相开口支持起了王小军来。
“你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吧？吸人血也不是这么吸的，给了你们大几千块还不够，怎么着，你们这是非要让人把命都贴给你们不成？”
“看你们这穿着打扮家里面的条件应该不差，怎么连点脸都不要，这是看着人公安同志面嫩，可以任由着你们欺负不成？”
“见过不要脸的，可真没有见过像你们这样不要脸的，拿了人家父母的房子和家产养人家的儿子，这到底算是谁在占便宜？”
王小军的养父母们之所以过去可以那么猖狂，能将王小军拿捏得死死的，那是因为王小军被他们洗了脑，一直记得他们的恩情，任劳任怨地给他们付出，所以他们才能一直捏着他不放的。
可实际上，他们对王小军所做的那些事情根本经不起别人推敲，过去他们也不是没有心虚过，但是因为王小军一直对他们伏低做小，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这也就将他们的贪心给养大了，让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不管王小军给他们什么都是应该的。
被王小军养大了胃口的他们已经习惯了王小军的付出，根本就没有把他当成与他们平等的人对待，这些人仗着自己对王小军有恩，便能认为对他可以为所欲为，所以才有了今天带着人到县城逼婚的荒唐闹剧。
只是当他们自己盖在身上的那一层遮羞布被扯开了之后，肮脏不堪的内里公然展示在众人面前，围观人指指点点的那些话化作利箭扎到了他们的身上，这一家人的脸烧得厉害，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来。
按理说被揭穿了真面目之后，这些人应该羞愤愈加，从此以后不敢再出现在王小军的面前，然而能当极品的，脑回路有几个是正常的？他的那几个养兄弟冲上来就要对王小军动手。
这一次王小军没有惯着他们的毛病，直接将他们给打趴在了地上——庄户人家长大的这些人身上有的只是蛮力而已，又哪里会是王小军这样从战场上下来军人的对手？
“我现在这是在执行公务，你们这是袭击公安，妨碍公务，我完全可以将你们抓起来关进看守所，看子阿过去那些情分上，我不跟你们计较，还不赶快给我走！”
戚妄发现王小军垂在身侧的手都在颤抖着，很显然他现在的情绪并不平静，但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儿，他还是生生地忍了下来。
这些毒瘤扒在他的身上已经很长时间了，甚至都已经烂成了脓疮，如果不尽快将他们给处理掉的话，他整个人都被他们拖累得不成样子。
好在，他终归还是站了起来。
王小军的养父母之前能那么闹腾，仗着的就是王小军对他们的那些情分和不忍心，可是当他将其收归回去之后，他们没有了依仗，自然也就老实了下来。
围观的人不站他们，王小军也不惯着他们，这些人好像确实已经没有了能拿捏住王小军的东西，那些人没敢继续留下来，甚至连狠话都没有放，就这么灰溜溜地离开了。
王小军的脊背一直挺得很直，一直到这些人全都走了之后，他方才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若不是戚妄扶了他一把，王小军或许会摔在地上。
围观的人看到他如此可怜，不免生出了几分同情之意，纷纷地安慰了他几句，只是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戚妄代替王小军谢过周围人那些好意，之后搀扶着王小军一路往前，很快就将他带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面，没了围观的人，王小军长舒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着的身体也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侧头看了一眼扶着自己的戚妄，勉强朝着他笑了笑。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话，今天我也没办法鼓足勇气跟他们断绝关系。”
戚妄倒是并不认为凭着自己的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王小军长久以来的想法，不过是因为他自己已经忍耐到了极致，无法承受这些打压，戚妄只是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口，而他靠着那两句话生出了无尽的勇气，进而与他们撕破了脸。
“受到恩情要回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过就算回报也要有个限度，毕竟人心贪婪，他们的野心也是你滋养出来的。”
王小军是个好人，这一点戚妄并不否认。
但是经过这么多的世界，看过各种各样的人，戚妄更加清楚一件事情，如果一个人好到没有任何底线，那么他换来的绝对不是同等的回报，而是别人的得寸进尺。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一个限度，要么老祖宗常说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便是这个道理，当你的底线打破，也就没有了规矩和界限，对方自然就会步步紧逼。
王小军面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其实他之前已经隐约发现了不对，自己的上一个对象被搅黄的事情让他心中的不满堆积，而这一次过年回去，那些人越发的变本加厉，甚至想要左右他的婚姻，让他娶一个过去他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任何感情的人，王小军自然不乐意，会爆发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我建议你还是找个德高望重的人解决这件事情，省得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局里那边你还是和局长说明这件事情，先给局长打一个预防针，防止那些人撕破了脸后到局里面找麻烦。”
有很多人胃口被养大了之后，为了满足他们的欲、望，是会做出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来的。
他们似乎认为自己有没有理并不重要，只要愿意去闹，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
戚妄冷眼瞧着，王小军的那些养父母们就像是这样的人。
王小军听了戚妄的话，回去之后先找了林局长报备了这件事情，然后又带着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那些汇款单据之类的找到了村子里辈分比较高的几个长辈，彻彻底底地划清了与自己养父母之间的界限。
而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过去所惧怕，认为会造成很多麻烦的事情好像并不算什么，那几座靠着养育之恩压在他头上的大山被移除了之后，王小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有了村子里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辈约束，养父母是绝对不敢再找他的麻烦了，而他越彻彻底底地跟他们断了关系，以后再无瓜葛。
处理完了这些事情之后，王小军找到了戚妄，表达了他的感谢之意，如果不是那一次在街上，戚妄救下了想要寻死他的，并且骂醒了他的话，王小军觉得自己这条命怕是会就这么稀里糊涂没了。
戚妄坦然地接受了王小军的谢意，不过却并没有因此和王小军成为很好的朋友。
毕竟他们两个人在很多事情上面看法和认知都不同，换一句时髦一点的话来说，他们属于三观不合，做同事还可以，做朋友怕是会产生不少的摩擦来。
王小军也发觉戚妄对自己的态度一直淡淡的，他便没有继续往戚妄跟前凑了，仍旧维持着之前与他的相处模式。
刘天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不过却也未曾干涉戚妄的交友，毕竟戚妄主意很正，而且是非观念清楚，他并不怕戚妄走上歪路。
时间过得很快，仿佛转眼之间，冬去春来，天气一日日的暖和了起来。
在戚妄换上薄薄的夏衫时，省城来人了。
几个月不见，李墨成似乎比上次看起来消瘦了许多，但精神看着却很不错，他是来给戚妄送表彰的，同时也送来了邀请，希望戚妄可以到省城那边儿去。
他认为庆安县公安局这个地方太小了，像是戚妄这样的人物不该待在这个小小的地方。
“这一次的贩毒大案如果不是你的话，是不可能这么顺利地破掉的，我没有隐瞒你的功绩，全都报了上去，省公安厅特招你进去。”
李墨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挺不像是公安干部的，不过他制服上的肩章多了一颗星，应该是升职了。
戚妄笑了笑，没有答话，反而询问起案件后续。
案子已经破，戚妄又是公安局系统内的人，加上这次的案子破掉也有他的帮助，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他的，李墨成将后续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戚妄。
诚如戚妄所预料的那样，钱多晨并不是最后的那条大鱼，但却是个极佳的切入口，原本他还死咬着不肯招供的，然而在将他带回省公安厅之后，钱多晨却险些被毒死了，如果不是李墨成发现及时，将他送进了医院进行抢救，他这条命怕是就要交代了。
他死咬着不肯开口，所想着的也就是那个幕后黑手能将他给救出去，但是钱多晨怎么都没想到，那个人竟然心狠手黑到这种地步，竟然对他下那样的毒手——虎毒还不食子呢，那可是他的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