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虎一停,当即喝令马车停下,传令石邃向前奏事。
“启禀陛下,四弟……出事了!”石邃急声道。
“什么?”马车内传出一阵猛虎一般的怒吼声,令人不寒而栗。
在石虎的十三个儿子之中,石韬最为受宠,在历史上,石虎甚至多次有立石韬为太子的打算,宠爱石韬的程度,可见一斑。
这次石韬偷偷带着十八飞骑闯入历阳,石虎也是过了两天才知道,虽然嘴里责怪石韬擅自行动,有违规矩,其实心里并不以为然,认为石韬只是爱玩闹罢了。
石韬一向武勇过人,去年曾与石斌两人在北地郡冯翊郡击败北羌王薄句大,使其退保马兰山,又有十八飞骑护卫,所以石虎并不担心其安危,只是担心石韬耽误了行程,所以也有遣人前往历阳责令其归队。
奈何石韬一行来去如风,四处劫掠,居无定所,派过去的人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又不熟悉历阳的道路,只能怏怏而归。石虎无奈之下,只能一边放缓行程,一边等待石韬归来。
不料等来等去,居然等到石韬出事的消息。
石邃听到石虎这般狂怒,吓得不敢再继续禀报。
过了一会,才听到石虎怒声喝问道:”“我儿如何了?”
石邃急声道:“尚不知究竟,传信者方归军中。”
石虎吼道:“传信者何在?”
有时候,传报坏消息的人,恰恰是最倒霉的人。石邃故意含含糊糊的没直接说明真相,等的就是石虎问这句话,急忙让人将传信者带到了马车前。
正是那名被司马珂斩断一臂的羯骑,羯赵宿卫军十八飞骑之一,张路,已全然没有往日驰骋中原、所向披靡的十八飞骑的气势,只是恭恭敬敬的跪拜在石虎的马车前,满脸的憔悴和泪水。
车帘缓缓的掀开,露出石虎那半截黑塔般的身躯和满面怒容的脸庞。
石虎一看到张路半截臂膀,嘴角已然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又看到张路脸上刻了字,眼中凶光毕露,恶狠狠的将那几个字细细的看了一遍,登时大怒,抬腿便将那张路当头一脚,踢倒在地。
“我儿何在?”石虎嘶声怒吼,声如巨雷,震得众人的耳膜都嗡嗡直响。
“被南晋宗室、羽林骑都尉司马珂所杀!”张路大哭道。
嗷~
石虎大叫一声,瘫倒在马车内,许久没有声音。
过了许久,石虎才缓过神来,挺身坐起,双眼尽赤,如同受伤的狮子一般,奋力的敲打着自己的胸脯,嘴里哇哇大叫,如同发狂了一般。
发泄了许久,石虎才发出疯狂的吼声:“速回襄国,点领兵马,老子要踏平南晋,将司马珂小儿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那悲凉和激愤的声音,远远的传了开来,震动三军。
第68章 元谨破敌刀
南苑,校场。
司马珂一身戎装,负手而立,身后站着卞诞、沈劲和周琦三人,正在观看校场内的羽林骑训练。
羽林骑选入羽林郎十六人,阵亡两人,晋升一人,司马珂请自屯骑、越骑、长水三营校尉之中,精选十九骑补之,依旧保持三百人的满额编制。
三队羽林骑,在进行魔鬼式的疯狂训练。
杨瑾所在的掠火队,人手一只八十斤的石锁,要举五百次。八十斤的石锁,其实也就是后世的三十五斤,对于这群粗豪的汉子,算不得很重,初时众人并不在意,但是举了十几次之后,众骑才发现,那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司马珂有令:未完成次数的,鞭十;屡次不能完成任务者,逐出羽林骑。
而御山队,即原武昌郡来的骑兵队,由新晋队主沈默统领,其原本是沈劲的家将,所在的队则分成两队,两人一组,手持包覆了羊皮的木棍对战,每组对战二十次,被击倒次数多者,鞭三。
而田云所率的羽林骑疾风队,则每人手持长刀,练习后世景颇人所创造的极具杀伤力的“三刀半”刀术。
所谓三刀半,即将一截竹子抛入空中,不等竹子落地,就出手飞劈三刀,把竹子断为四截,当其中一小截竹子刚刚掉到地面未稳时,还要补一刀,再砍去半截。
所谓天下武功,无坚不摧,唯快不破。这种刀术最主要的是训练刀速,当年英军进攻景颇人所在活动地区,被景颇人用三刀半刀法杀得丢盔弃甲。
司马珂要求每人至少要成功三次,未成功之前,就得一直练习三刀半刀法。
司马珂原本以为羽林骑已经算是精悍之卒了,毕竟比起王室六军中的步卒看起来要精悍得多。但是这次追袭羯赵十八骑后,才知道羽林骑战力的差距。
可以肯定的说,这场追袭战,纯粹依靠他个人的武力才取得大胜,否则若是由沈劲和周琦率领十八名羽林骑,对阵石韬的十八飞骑,必然会遭血洗。
所以,他一回建康,便下令对羽林骑进行强化训练,否则他日遇到大规模的骑兵对战,恐怕就是兵败如山倒的结果。小规模骑战,可以依靠他的个人武力逞威,大规模阵战,个人的武勇能起到的效果就微乎其微。毕竟现实的战斗,并不像演义里那般,双方士兵像群傻子般列阵看着两个主将单挑,主将败则全军溃败,主将胜则乘势压过去大胜。真正的战斗,几乎见不到主将单挑。
他设计的这三种训练,第一种是为了提高力量,一力降十会;第二种是为了在实战中积累厮杀技巧;第三种练习则是为了提高攻击速度,唯快不破。三队兵马,轮换三种训练方式,他要将羽林骑打造成真正的精锐之师。
司马珂观看了一会之后,眉头紧蹙,回头对周琦怒道:“此般训练,成何体统?”
校场之内,大部分人都在认真训练,但亦有人要么愁眉苦脸,要么垂头丧气,甚至还有人满脸愤然之色。
东晋的中央军,原本就疏于训练。即便是纪睦的长水营,算是训练最为积极的,也就每天不过一个时辰。至于王室六军,基本就是每天点个卯,罕有训练。所以司马珂下令要求这般高强度的训练,众羽林骑多少还是有点抵触心理。
周琦既为都尉司马,专职负责兵事,战兵训练也是其主要职责之一,故此司马珂首先训斥的就是他。
“停止训练,立即集结列队!”司马珂怒声道。
周琦急忙传令下去,校场之内的训练顿时停了下来,众将士立即以队为单位,迅速在校场内集结,整好队列。
司马珂缓缓的走到队列之前,神色阴沉,满脸的怒气,众人见得他这般神色,顿时低下头来。
虽然相处只有一个多月,众羽林骑在司马珂的恩威并施之下,已然是心悦诚服,纵然心中有情绪,也不敢在司马珂面前表露半点。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俊俏的小统领,可不是纯粹的玉面公子,而是个实打实的狠人。
“此般训练,诸位累否?”司马珂缓声问道。
众羽林骑互相偷偷的看了一眼,终究还是有人鼓起勇气回道:“启禀明将军,此般训练,实在太累,可否……”
司马珂蓦地一声大吼,打断了他的话:“只有活人才会觉得累,若是死人,便不会觉得累!尔等是想做活人,还是想做死人?”
众人一震,顿时又纷纷低下头来。
司马珂继续说道:“诸位今日流汗,受累,乃至受伤,终究好过他日流血,成为胡人的刀下亡魂!记住,一旦被胡人所败,诸位就算想马革裹尸都未必能如愿,胡人是吃人肉的!”
众人又纷纷抬起头来,露出震惊的神色,望着司马珂。
司马珂最后补充了一句:“诸位欲为刀俎乎,诸位欲为鱼肉乎?还请诸位细细思量!”
然后回头对周琦喝令道:“继续训练,敢懈怠者,重责之!”
“遵命!”
众羽林骑又分成三队,继续回校场训练,但是士气和气势,明显已与刚才不同。
司马珂又对卞诞吩咐道:“近日彼等训练辛苦,吩咐伙房多加肉食,若是钱粮不足,我自去筹之。”
卞诞急忙应诺。
回到营署内,司马珂在正中的案几后坐下,卞诞急忙令鲁元递上来一把战刀。
这是一把按照司马珂要求定制的战刀。
这时的环首刀,可以说是现时最好的近战兵器,但是仍旧有不足。环首刀没有刀镡,而刀镡可以起到阻挡劈砍,防止血液流入刀柄内,避免握住刀柄的手沾了血迹容易滑脱;其次此时的环首刀连刀柄只有一米长,司马珂觉得太短;环首刀是直刃,终究不如弯刀适合大规模的马战。
司马珂新设计的战刀,还是在刀柄处仿照西洋刀加了个皮环,持握时可以用于套住手指,可以防止兵器相交时用力过猛而脱手;在刀柄和刀身结合处增加了刀鐔,可以护手及防止血液流入刀柄;加长了刀身到一米三左右,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对战之时可以增加一分先机;改直刃为弯刀,马战时劈砍更有力量,更顺手,攻击速度也更快。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把先进的战刀,往往能改变战争的结果,甚至改变国运。就像环首刀,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环首刀将匈奴打败,逼迫匈奴西迁。但凡事都得继续向前创新,故步自封迟早被淘汰。
当年僧格林沁率领骑兵与英军交战,结果三千名马背上打天下的八旗骑兵,在八里桥不但被英军的枪炮打得落花流水,八旗骑兵引以自豪的马战居然也被英军八百名“女王”近卫龙骑兵所击溃,除了英军的墙式阵型冲击之外,英军的m1822式骑兵刀比清军的雁翎刀要适合骑兵对战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英军的骑兵刀,不但长度要长十几厘米,而且是弯刀更适合劈砍,贴身肉搏战时,很多清兵直接被砍断了手臂,甚至被一刀劈开了脑袋,故此大败。
军中工匠花了七天的时间才打造出司马珂想要的这把战刀,当然这还是用旧铁打造的,省去了许多锻铁去碳的时间。
司马珂接过长刀,细细审视了一番,又接过沈劲递过来的一截青竹,往空中一抛,然后连连挥动长刀。
一阵刀光闪过之后,只见那截青竹已然变成了十几截,掉落在地。
司马珂点了点头道:“不错,传令下去,以后此刀便是羽林骑的战刀,集齐军中铁匠,并到城中征募二十名铁匠,务必在两月之内,打造出三百把来。”
根据他的预感,此番他斩杀了石虎的最宠爱的儿子,石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恐怕真正的羯赵大军南下,很快就要成为现实。
以石虎暴虐狂傲的性格,进攻的地点恐怕还是历阳。
或许两三个月之后,羽林骑将迎来一场真正的恶战,
卞诞欣喜的说道:“君侯真是天纵之资,居然设计得如此绝世宝刀,下官为此刀取了个名字,便叫元瑾破敌刀,不知君侯意下如何?”
司马珂:“……”
没办法,以这年头的审美观,取的名字,就是这般土得掉渣,而时人还觉得是极其高大上的名字。
第69章 君心甚安
“起,降,起……”
校场左边,羽林骑御山队正在沈默的率领下,一边举着八十斤的石锁,一边喊着号子,众羽林骑声音洪亮,士气高涨,虽然汗流浃背,却丝毫没有半点怨言。
“疾风,疾风,疾风……”
正中的羽林骑疾风队,正一个个挥舞着战刀,在练习三刀半刀法,虽然成功率很低,但是众人丝毫没有气馁,乐此不疲。
最右边的掠火队,分成两组,手执木棒,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那对攻的木棒,虽然棒身缠绕了丝绳,前段包了羊皮作为缓冲,但是依旧难免会有人受伤,但是没有任何人有半点怯意,反而越战越勇。
司马珂站在场外看着刻苦训练的袍泽,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经过连续几日的思想教育,这些羽林骑已逐渐上道,明白了训练的重要性,不似前几日那般懈怠和抵触。
他心中一高兴,也来了兴致,大步走到御山队的训练场,左右手各从一名羽林骑手中接过一个石锁,一手一只,轻轻的提了起来。
众人见到自己的主将亲自来训练,纷纷停了下来,满怀兴趣的望着司马珂。
只见司马珂双手轻轻的一举,两只八十斤的石锁便像举稻草一般举了起来,惹得众人一阵叫好。
司马珂微微一笑,将双手垂了下来,左手往上一抛,那八十斤的石锁便被抛了起来,略略高出司马珂的头部;等到那石锁往下掉时,右手的石锁也抛了出去,左手伸手恰恰好接住那左边掉落的石锁,又轻轻的抛起;紧接着,右手边的石锁掉落,接住,抛起,左边的石锁又恰恰掉落。
于是乎,那两只八十斤重的石锁,在司马珂手里起起落落,在空中连连划出抛物线,如同杂耍,仿佛那抛的不是石锁,而是纸做的一般。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司马珂连连抛接了二三十下之后停了下来,众人才爆发出一阵震天价的喝彩声。
司马珂对众人一拱手,又缓步来到中间的疾风队面前,示意杨瑾递让众人暂停,众疾风队羽林骑顿时停了下来,所有人的视线全部集中在司马珂身上。
只见司马珂脚尖一掂,一根青竹棒便飞向了空中,与此同时,一道刀光如同白练一般追随那青竹棒而去。
只听嚓嚓嚓数声,刀光突然消失,司马珂收刀入鞘。
那根青竹棒已然断成十几截,掉落在地,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叫好。
随后,司马珂又来到掠火队,让五名羽林骑手持木棒同时对他进行袭击,结果五人同时出招,却被他一一闪过,又各挨了一棍,惹得其他羽林骑一阵哄笑。
司马珂在此举,并非炫耀自己的武力,而是为了活跃下一下训练的气氛,激励一下众人的士气,同时也拉近与底层将士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