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抱了一阵,然后王曦轻轻的推开了他,将整理好的公文简要递给了他。
看完公文简要之后,王恬轻轻的走了进来,恭声对司马珂说道:“启禀殿下,翻羽的马掌已钉上了。”
司马珂精神一振:“带朕去看看。”
神骏的阿拉伯马王翻羽,正精神抖擞的在大堂之外喷着响鼻,前蹄轻轻的刨着地面,看到司马珂出来,立即亲热的迎了上去,轻轻的蹭着他的手臂。
司马珂的视线,落在了翻羽的马蹄上。翻羽的四只马蹄,已经钉上了马蹄铁!
他轻轻的拍了拍翻羽的一条前腿,这阿拉伯马王居然会意的将那条前腿竖了起来,让是司马珂检查。
司马珂低下头来,细细的检查了一遍马蹄面,发现这马蹄铁果然紧紧的贴着马掌,凹槽之内的铆钉,细密而紧实,看起来极其牢固,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这马蹄铁,在他提供思路和方向之后,集军中的工匠全体智慧之力,总算鼓捣出来了。而且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军中的工匠,折腾了十几匹战马,才摸索出来方法。看着他等一连钉好了五匹战马,下官才敢让他给翻羽钉。”
司马珂朝王恬赞许的点了点头,当即传令召来邓遐和周琦,把军中所有的战马,全部钉上马蹄铁。
羯赵覆没之后,辽东的慕容燕国,成了他的心腹大患。虽然慕容燕国目前还在名义上向东晋称臣,但是司马珂知道,他和慕容燕国,迟早有一战。
鲜卑人多骑兵,动辄数万,要想将其征服,还是骑战为主。他一旦将来与鲜卑人发生战线较长的骑战,马蹄就会受到磨损。鲜卑人战马多,就算是马蹄磨损,也有充裕的马源予以补充。而他的战马资源稀缺,若是不钉上马蹄铁,保护马蹄,恐怕战马就无以为继。
马蹄铁虽然简单,但是对此时的工艺的挑战还是较大的。首先打制出来合格的马蹄铁已经是难度很大,其次对铁钉的要求也极高。毕竟在这个时期,就算是中原地带,也稀少用到钉子,建房和做家具,更多的是用楔子。
鲜卑人的工匠技术相对较为落后,要想把这马蹄铁整出来,恐怕也没那么容易。等到他们掌握马蹄铁技术时,恐怕已是慕容燕国覆没之时。所以此时的司马珂,并没有太大的担心。
…………
除了马蹄铁,司马珂还在研究另外一样东西。
慕容燕国此刻正是最强盛的时候,也是人才辈出,猛将如云的时期。尤其是慕容恪和慕容霸,在史上都是战神级的人物。再加上骑兵众多,想要击败容易,想要彻底将其消灭,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所以,他决定制造黑火药。
黑火药的最佳比例,其实他隐隐还记得,就是硫磺10%,木炭15%,硝石75%。
土制的黑火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神奇。人们平常对黑火药威力的理解,只是理论上的当量,例如爆速为tnt炸药的八分之一,但没有什么意义。黑火药爆炸时的实际威力,跟原料纯净度、制备工艺,压紧和密封条件有很大关系。中国古代的原始黑火药爆速很低的,近似于爆竹呲花。
不说宋朝时发明的黑火药,只是简单的将木炭、硫磺和硝混合,配比五花八门,是一种松散的混合物,很不耐储存和运输,而且易受潮、杂质多,威力小,只适合做烟花。
就算是明清时期的最佳比例的黑火药,威力也不大。远远比不上西方发明的材料纯度很高的机制颗粒黑火药,这种黑火药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军用火药。
西式机制火药优点极多,耐储存,运输方便,威力提高了几倍。到了鸦片战争时期,中国人才认识到西方颗粒黑火药的威力。在鸦片战争中,清朝军队发现,“逆夷炮无虚发,我炮虽发无准,火药半杂泥沙,轰击不能致远”。鸦片战争时,英军用舰炮轰击,然后刺刀白刃战打垮了守备的清军,攻占了虎门炮台。在虎门炮台,英军缴获了几万斤清军没来得及销毁的黑火药,最后都直接倒海里了。
英军认为,清军使用的这些黑火药,劣质超出想象,完全不能复用。没有蒸汽压紧、机械制粒和磨光工艺,没有近代工业基础,制造出来的火药,就算按照最佳比例,威力也只是比爆竹强一点。
这个也是司马珂一直没有制造黑火药的原因,费力不讨好。
但是对付慕容鲜卑人的骑兵,黑火药或许能出奇效,尤其是那巨大的爆炸声和火光,不但将震慑住鲜卑人的骑兵,对于那些从未见过火药的战马,更是致命性的打击。
而司马珂要制造黑火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用来对付慕容恪的铁甲连环马。
他把这个任务,同样交给了王恬。
某日,王恬满脸兴奋和震惊的跑了过来,语不成声的说道:“炸了,炸了……”
司马珂终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是该启程下江南的时候了!
第420章 惊天之变
建康宫,中斋。
大殿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似乎要将肺都咳出来似的。
司马衍斜躺在白玉床上,咳得满面通红,向旁边的张桓伸了伸手。
“仙丹!”张桓急声喊道。
一旁的內侍,急忙递过来一个锦匣。张桓接过锦匣,从匣内取出一枚鲜红的仙丹,递到司马衍的嘴边。
司马衍张口服下,又喝了一口热水,渐渐的恢复了平静,不但不再咳嗽,原本黯淡无神的眼睛,也有了生气。
司马衍翻坐起来,脸上露出悲凉的神色,喃喃的自语道:“成也仙丹,败也仙丹,朕恐怕时日无多了。”
“陛下春秋鼎盛,又洪福齐天,必当长命百岁。”
张桓说出这句话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司马衍惨然一笑,摆了摆手道:“传中书监、龙骧将军及谯王进殿议事。”
“喏!”
过了一阵,谢安、桓温和司马无忌三人,急匆匆而来,拜见司马衍之后,静静的分跪在白玉床两旁。
司马衍望了三人一眼,喝了一口参汤,慢悠悠的说道:“朕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恐怕时日无多。所谓富贵在天,生死有命,天子也难逃这一日,朕早已看淡,诸位也不必劝慰甚么。诸位皆是朕心腹之臣,今日请诸位前来,便是要商议朕的身后之事。”
“陛下……”
事出突然,三人一时不知所措,不知该说什么好。
司马衍的神色凝重起来,继续说道:“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朕为一国之主,既知大限将至,当定好传位之事。否则若在朕离去之日,朝中为争夺帝位,惹来争乱乃至兵戈,岂非朕之罪也?”
三人低着头,静静的听着,没有说话。事实上,在这个时候,他们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若论纲常,先传子,无子则传弟。朕之子嗣尚在皇后腹中,只能传弟。然则,朕之皇弟琅琊王,乃庸碌之辈,恐误了江山社稷。若论人品、威望、文韬武略,当传明王。明王之贤能,无须朕累述,诸位心中自知。若无明王,这天下是否还是大晋天下,未可知也。更何况收成汉、复中原、灭羯赵,使大晋威震四海,众国臣服?”
司马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又变得苍白起来,又喝了一口参汤,继续说道:“朕欲传位于明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三人依旧沉默,没有说话,眼中露出踌躇的神色。司马无忌和谢安,都是坚定的站在司马珂这一边的,司马衍自是知道的。所以他们觉得,这个时候要是接着司马衍的话,支持司马珂,担心是否会适得其反。
桓温心中却知道,其实,司马衍这番话,是说给他听的。司马衍不是为了试探司马无忌和谢安两人,而是为了试探他。
一个月前,掌控王室四军的中护军褚裒,在潘楼置酒高会,喝得大醉,乘牛车而归。结果那拉车的水牛,突然发了疯,拉着牛车往秦淮河里窜,车夫和褚裒也一起滚入了秦淮河之中。幸得僮仆奋力施救,褚裒才捡回来一条命,但是不知怎么搞的,右腿卡在了车轴之中,小腿骨折成三截。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骨折的结果就是瘸了。
瘸了腿的褚裒,自然不能再统领王室四军,只得告病致仕。于是王室四军,自然而然的落到了桓温的手里。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司马兴男的功劳。谁叫司马衍对这个强势的亲姐,一向就有点畏惧。
但是,建康城内传言,褚裒的这次酒后事故,就是桓温一手陷害的。这种传言,渐渐的也传到了宫中。虽然说这种传言有点空穴来风,但是司马衍心中还是有点疑虑的。
“臣窃以为,明王亦是天潢贵胄,宣帝血脉,于纲常并无不符。况且,明王乃天下所望,实至名归。琅琊王虽乃陛下之亲弟,但是其德其能,终究是不及明王……故可立明王。”
司马衍轻轻的吁了一口气,望向司马无忌和谢安,问道:“两位爱卿意下如何?”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司马衍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血色,笑道:“诸位爱卿,果然与朕同心。既然如此,还请中书监替朕拟旨,速传明王回建康!”
“启禀陛下,微臣今早已接到明王之奏折,尚未来得及禀报陛下。明王已动身南下,欲入京向陛下述职,十日之内,应可抵达建康。”
司马衍愣了一下,随即大笑:“如此甚好,皇叔与朕,果然心有灵犀也!”
跪坐在一旁的桓温,低下了头,脸上的神色已经大变。
很显然,他没想到司马珂会来得这么快。
…………
显阳殿。
月光如水,司马衍静静的坐在白玉床上,思索万千。
成汉李寿的白玉床,他放在了中斋。羯赵石虎的白玉床,也被司马珂送到了建康,他便放到了显阳殿,以示对杜陵阳的宠爱。
杜陵阳的琴音在后方传来,带着前所未有的率性与柔媚,彷如在笼罩上蔡的浓雾里,令人看到月华金黄的色光,似是轻松愉悦,又像笑中带泪,司马衍固是心事重重,杜陵阳又何尝不是如此。
琴音就在一种深具穿透力清虚致远的气氛中情深款款地漫游着,似在描绘着秦淮河上的夜空,明月映照下两岸的繁华与憔悴。
司马衍缓缓的抬起头来,随着这绝世如天籁般的琴音温柔地进驻他的心田,思潮起伏。
琴音忽转。变得柔肠百转,萧索而凄凉,彷如落叶飘零,哀鸿声声,天地之间一片苍凉,西风瘦马,孤独而行。
司马衍动容转身,怔怔的望着杜陵阳,心中也是一阵酸楚:“爱卿,你身怀六甲,早点睡罢。”
杜陵阳缓缓的站了起来,望着瘦骨嶙峋的司马衍,顿时泪流满面。许久,她轻轻的摸着隆起的肚子,低声道:“陛下,给腹中的孩儿取个名字吧。”
司马衍轻轻的将她搂在怀里:“朕想好了,若生男就取名丕吧。若生女,便叫昕。丕者,大也,真希望他能胸怀广阔,前途无量。昕者,如日东升,是为阳,当与其母一般,倾国倾城,光艳照人。”
其实,就算是生个男孩子,也不是历史上的司马丕了。因为历史上的司马丕,是司马衍的周贵人在三年前所生。历史上的司马衍,也在两年前已经逝世。历史上的杜陵阳,在四年前就去世了……
只是,大概是司马衍喜欢这个“丕”字,所以他要生儿子的话,还是叫司马丕。
“陛下……”杜陵阳已经泣不成声,紧紧的抱着司马衍羸弱的身躯。
司马衍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轻声的安慰着,过了许久,杜陵阳才停止了抽泣,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司马衍。
“早点睡罢,朕回中斋了。”
司马衍不忍杜陵阳休憩,在张桓的扶助下,离开了显阳殿。
…………
次日晌午,司马衍在睡梦中醒来,突然格外的想念杜陵阳。
“起驾,显阳殿!”他对张桓说道。
在內侍的扶助之下,刚刚走到门口,正要登上步辇,他就只觉得全身一软,剧烈的咳嗽起来,脚下已经站不稳了,众內侍急忙把他抱了回来。
躺上了白玉床,司马衍依旧咳嗽不止,脸色潮红,全身瘫软。
跪坐在白玉床边的张桓,急忙一伸手:“仙丹!”
负责掌管仙丹的內侍,急忙将锦匣递了上来。
锦匣之内,只剩下了一颗仙丹,晶莹鲜艳,如同红色的玛瑙一般。
大概是其太鲜艳了,张桓眉头微微一皱,并没有多想,依旧将那颗仙丹取了出来,递给了司马衍。
司马衍一口服下,又喝了一口热水,咳嗽果然逐渐停止了,眼中又有了神采。
张桓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
噗~
张桓满头满脸突然溅满了液体,浓浓的液体甚至模糊了他的双眼。他呆愣了一下,急忙举起衣袖一阵乱擦,将眼睛处的液体擦了干净。
一抬头,看到司马衍双目圆睁,又是一口红色的液体朝他喷来。
“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