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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金枝 折金枝 第26节

初沅小心翼翼地蜷成一团,沉浮于忐忑的困意中,缓缓入睡。

***

仿佛刚睡着没多久,初沅就被窗外的一阵动静给惊醒。

朦胧的清晨,莺啭雀啼。

婢女们的议论声隔得很远,模糊不清地从外边传来——

“我听说啊,今天的赏花宴上,有不少人都是冲着初沅姑娘来的呢!”

“唉,这不就是变相地给她补了个出阁宴么?”

“我觉得还是有点差别的!毕竟咱们府上的客人不比普通嫖客,恐怕光一个梁公子,就够她受的了!”

“那你们知不知道,梁公子为今日,准备不少刑具呢!看仆人搬到府里的阵势,可真是吓死人了!”

“天爷,这样说起来的话,初沅姑娘还怪可怜的。”

“红颜多薄命这句话,还真没说错。”

……

初沅支起身子望向窗外,心口就像是被这些话一字一句沉沉压住,闷得发疼。

她掀开被褥趿鞋下榻,甫一走到镜台前,便听到屋门叩叩响起,传来芮珠的询问:“初沅,你醒了吗?”

芮珠是来帮初沅梳妆的。

刺史府华侈奢靡,可奇怪的是,却不舍得多买些仆从。像她们这种身份尴尬地位难堪的,更是连个贴身婢女都没有。

芮珠手巧,素指翻转间,便为她梳了个双鬟望仙髻。

她拿起一支珠花,轻插在初沅鬓边,叹息道:“没想到,你还是等来了今日。”

初沅在铜镜前抬起头,和镜中的芮珠对望,四目相视之时,终是没忍住泄了悲绪,无助地颤声唤道:“芮珠姐姐……”

芮珠也是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所以她明白初沅的不安,更明白她此时的怅惘。

芮珠从后揽住她的肩膀,安抚似的拍了拍,道:“不怕不怕,有姐姐陪着你呢。”

“……你不信他,你也该信你自己。”

信你自己有足够的魅力,可以让他心甘情愿地,深陷在温柔乡。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的手速真的太慢了,补完上一章之后,紧赶慢赶也只能写这么点儿_(:3」∠)_

第二十七章

辰时一刻, 锦庭院。

云锦珊悠哉靠坐在黄花梨透雕玫瑰椅上,顺手接过方嬷嬷递来的热茶,慢条斯理地酌饮着。

这时候, 一阵凌乱跫音由远及近,她在热茶腾起的水雾中抬头, 看向了娉婷袅娜齐进屋的一众美人。

柳娇花媚, 婉约婀娜。

而低眉敛目站在其间行礼的初沅则尤为夺目,不需她颦笑,便足以倾动满城。

云锦珊不经多看了两眼, 随后放下手中茶盏, 慢声吩咐了几句。

这话里话外,无不是敲打之意——就是要她们在今日的宴席上好生招待, 莫要怠慢了诸位贵客,坏了她的事儿, 否则的话, 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不留情了。

说到此处,她浅抿一口茶,润了下嗓子,道:“今日受邀前来的客人, 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都记住我说的话,快些去准备吧……初沅留下, 我有些话对你说。”

这突如其来的指名, 无疑是阎王殿上点到, 没什么好事儿。

初沅的眸中蓦地漾起慌乱, 她极快地看了云锦珊一眼, 又迅速垂下头, 紧张无措地掐紧了手心。

随着身边的脚步声纷沓走远,屋内很快就只剩了她,云锦珊,和方嬷嬷三人。

短暂的相对无言中,初沅似乎意识到,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果不其然,在她茫然无措的下一刻,云锦珊敲了敲杯沿,红唇微启,开口慢声道:“初沅,是你老实交代,还是,我让方嬷嬷再动一次手?”

能让方嬷嬷再次动手的……那就只有之前未完的验身一事了。

初沅知道,云锦珊都对她的怀疑,都是源于她以前在浮梦苑的劣迹,以及那个可疑的香囊。

没有实际的证据,她是不会动她的。

想明白这点,初沅极力稳住心神,柔声回道:“姨娘,初沅的生死,就在您的一念间,所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她这话说的,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于她自己而言,她之前所做的种种,都是在存亡关头的抉择。

听在云锦珊耳中,则变成了另外一层意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自然是小心谨慎,不敢有任何的行差踏错。

闻言,云锦珊若有所思地抬头,瞧了她一眼后,忽然勾起红唇笑道:“那好……方嬷嬷,去吧。”

话音甫落,初沅便不自觉地抖了下眼睫,若非紧掐着掌心,有疼痛时时提醒着她,她怕是要在此刻失态露了馅。

看着逐步走近的方嬷嬷,初沅的心中,铺天盖地袭来了绝望。

这次、这次她又能如何逃脱?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举步维艰之时,方嬷嬷终是止步于她跟前,颔首道:“初沅姑娘,随老奴到隔壁去吧。”

***

赏花宴设在临湖的水榭上,时值辰时二刻,席上已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客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寒暄的笑声漫至庭院的每一个角落。

初沅面覆轻纱,身着菱纹罗湖蓝舞裙,在方嬷嬷的指引下,从长廊的另一端徐徐走来,身姿窈窕娉婷,缓缓掠过斑驳的绿荫,若隐若现。

每靠近台榭一步,她的视线便跟着清晰一分。

直到最后,席间的情形尽览无余。

初沅提起裙摆,慢步走上了台榭。

温柔抬眸的一瞬间,台下此起彼伏响起的,尽是惊艳的唏嘘。

她受惊似的颤了下眼睫,无声环视着周遭的声色犬马。

此次来的,多是官员或富商,他们纵.情声色,溺于喧嚣,看她的眼神,和浮梦苑的客人没甚区别,都充斥着露骨的、淫邪的欲.望。

其中,更不乏她的老熟人。

梁威坐在席间,仰首睥睨着她,在她将视线扫来时,他更是颇有深意地摸了下嘴唇,笑得势在必得,既猥琐,又渗人。

一看到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初沅就不经打了个寒颤,想起那日,被他当众羞辱的难堪和绝望。

惊惧之下,她怯怯退了半步,颤着目光无助四望。

——可她并没有在席上,看到谢世子的身影。

意识到这点,初沅如置身寒地,整颗心都凉了半截。

她不甘心地再确认了一遍,希冀落空的绝望,逐渐溢满了心口,沉甸甸的,拽着她的情绪不住下跌。

——原来,不曾应允的承诺,是不会实现的。

初沅觉得,她现在就是被群狼环伺的一只羊,怎么逃,都躲不过死亡的命运。

鼓声起,琴音奏,她慢半拍地甩开水袖起舞。

从风回绮袖,映日转花钿。

抬手折腰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蛊惑人心的迷魂调,撩弄男人们的心弦。

他们望着这惊鸿一般的舞姿,逐渐迷离了目光,荡漾了心神。

而随着曲乐的由缓转急,初沅也在台上连续旋转起来,轻薄的裙袂在风中荡起,如花瓣层层凋落。

眼见得,她身上就只剩一件勉强蔽体的轻罗裙衫。

这个时候,席间忽然传来一阵躁动。

初沅在急速的转身之际,无意地用眼角余光瞥见,台下多了道,徐徐落座的身影。

初沅有瞬间的愣神。

下一刻,一条细长的黑线飞入眼帘。

她还没能反应过来,便觉腰间被束缚,旋即,身子倏然一轻,她就像是被疾风托起般,轻盈地从台榭上跌落了下去。

不是意想中的摔倒,她稳稳落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那个她以为没来的男人,此时,正一手牵着她腰间的系带,一手揽住她的肩,垂眸看她的眼神,噙着细碎的笑意。

整件事情的发生,不过在瞬息之间。

原本正期待着美人怒然“绽放”的男人们,还没等来舞曲的高潮,就见得新来那个谢世子从腕间解开襻膊,忽地往台上甩了过去。

轻歌曼舞的美人被襻膊绑住了腰,再被谢世子这样一拉,便中断了舞蹈,温香软玉的,扑了谢世子满怀。

初沅蜷在谢言岐怀中,睫羽似蝶翼振翅,闪动着惊魂未定的余悸,浓睫上,好像还挂着点儿细碎的泪光。

——毕竟刚刚那一瞬,她是真的身体腾空,没有任何的支点。

哪有、哪有这样吓人的?

她的小手略微发颤,虚虚抵在谢言岐胸膛,显而易见的后怕和抗拒。

谢言岐眸中映着她的可怜模样,眉眼间的笑意却是愈深了。

他笑得胸腔微震,薄红的唇翕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这就吓到了?”

初沅那双漂亮的眼睛蓦地睁大一圈,满盛讶然。

这,这哪只是吓到?

明明整颗心……都被他攥得紧紧的了。

初沅颤睫垂眸,没有说话。

谢言岐此举着实出人意料,从变故中缓过神来的客人,不禁宣泄起怨愤来——

“谢公子,你这是在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