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程如梦心弦一颤。
她决定留下,自然知道着未婚男女之间会发生什么,迄今为止,唯一的顾虑就是齐争鸣。定亲后最怕面对的也是他。
这些日子,两人一直没见面,她心底里还存了侥幸,觉着他可能生了自己的气,从今往后两人再不来往……如今要见面,她到时候说什么?
心里慌乱,她下意识开口:“蕙心,和辰他爹应该挺忙,就别打扰他了,我让人……”
“下人怎么能一样?”柳纭娘打断她,又道:“再说,你的下人还是我派去的,用不着你吩咐。”
程如梦:“……”
这一瞬间,她只觉格外难堪。
张老爷听到这话,出声道:“如梦以前多亏了你们夫妻照顾,往后有了我,你们尽可放心。那些伺候的下人还是回齐府,稍后我让人去照顾她。”
柳纭娘含笑应下:“张老爷日后可要好好对待如梦,否则,我家老爷大概要不放心的。”
张老爷看着她此时的风情,眼睛一亮,态度愈发温和,微微一礼:“夫人尽管放心。”
看着这一幕,程如梦只觉得眼睛疼。
三人一起下山,在这期间,张老爷对两位女子格外照顾。程如梦是他未婚妻,他本就应该体贴入微,可柳纭娘只是相熟的夫人,他也如此……总之,程如梦是越看越难受。
山脚下有庄户人家开了食肆,卖一些粗糙的吃食,吃惯了山珍海味,也别有一番风味。
程如梦就格外嫌弃,不只是嫌弃饭菜,也嫌弃那些桌椅。忍不住问:“良郎,我们今夜住哪?”
“就是这里啊。”张老爷歉然道:“这周围的农户都差不多,住不了太好。”
程如梦张了张口,想问他属于张家的庄子。齐家就有一片庄子在这附近,曾经她还和柳蕙心一起来小住过。因为是柳蕙心的嫁妆,她每次和齐争鸣出来踏青赏景,都不好去住,特别遗憾。
张老爷没发现她的欲言又止,抬手给柳纭娘倒了一杯茶:“这是山上摘来的粗茶,带着微微的苦,但回味甘甜。别有一番滋味,我还让人备了在府中,平时喝的就是这个味儿。”
柳纭娘似笑非笑:“张老爷挺会享受啊。”
粗茶里也有好的,想要同样的滋味,完全可以问这些农户买他们精心炮制的茶叶,因为只取最嫩处,每年也就一两斤,价钱比别的茶叶便宜不了多少,味道更细腻。张老爷平时做着那么大的生意,却这般俭省,未免太抠了。
不过也是,他长相好,生意又做得那么大,如果没有丝毫缺点,也轮不着程如梦来相看,早应该娶妻了才对。
“夫人见笑了。”张老爷振振有词:“那些读书人喝好茶,只是附庸风雅,茶嘛,解渴就行。”
柳纭娘含笑听着,程如梦在一旁看着,心里格外难受,她也弄不清这份难受是因为两人的说笑,还是因为张老爷的抠搜,忍不住打断二人:“蕙心,你何时回去?”
“等和辰他爹来接我。”柳纭娘似笑非笑:“我和张老爷颇为投缘,多说了几句。你该不会生气了吧?”她提醒道:“曾经你与和辰他爹那般投缘,我可从未多想。”
经这一提,程如梦恍然想起,曾经她和齐争鸣确实不太掩饰,偶尔她还会故意在柳蕙心面前和他说笑,来试探柳蕙心是否知情,也顺便满足自己的私心。
此时换了人,程如梦才知道,这滋味实在不好受。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夫,眼神却落在别人身上拔不下来,她憋屈得想杀人!
齐争鸣来得很快,农家妇人刚把炖鸡端上桌,他就进来了,看到桌上言笑晏晏的三人,他脚下微顿,随即恢复如常。
“家中可还好?”柳纭娘直接问:“婵婵和颜儿可又闹了?”
提及此事,齐争鸣只觉心累,那俩跟乌眼鸡似的,简直恨不能打起来。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这些,道:“天色不早,咱们回吧!”
程如梦听到这问话,一颗心提了起来:“怎么,她们俩不和吗?”
柳纭娘扬眉:“这世上所有的妻妾和睦,都不过是妥协而已。最近两人正闹呢,和辰都没空看书了。”
闻言,程如梦顿时急了:“和辰他爹,你别干看着,该罚就罚,孩子读书要紧。”
这话说得又急又快,就连张老爷都看了过来。
柳纭娘半真半假笑道:“如梦,我这个亲娘都没你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和辰的亲娘呢。”说到这里,她恍然大悟,点了点太阳穴:“说起来,和辰还真不是我所生,这些年来我都忘了。”她看向齐争鸣,好奇问:“当年你说,爹娘已经不在,确定不在了吗?”
齐争鸣:“……不在了的。”
口中这么说,心底里在骂娘,自己咒自己死,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柳纭娘颔首:“和辰被养歪了,我对不起他爹娘。”她侧头吩咐身边的丫鬟:“桃花,一会儿你去找个庙宇,帮我给和辰爹娘各供奉一盏长生灯,当是我赔罪了。”
这一回,不只是齐争鸣心情复杂,程如梦也面色微变。
对于当下人来说,给活人供奉长生灯或是牌位,有咒人早死的意思。偏偏两人都不能阻止,对视一眼,都别开了眼。
桃花应下,即刻就出了院子。
一顿饭下来,除了柳纭娘和张老爷兴致勃勃,剩下的两人都味同嚼蜡。齐争鸣心里有事,一直心不在焉,却也发现了妻子和张老爷的投契,频频看了过来。
察觉到他的目光,柳纭娘面色如常,照旧和张老爷说起进货之事。有利可图,她才不会在意齐争鸣的想法。
用完了膳,柳纭娘站起身:“和辰他爹,天色不早,我们回城吧。”
齐争鸣跟着起身,出院子时发现桌上二人未动,正疑惑间,就听到身侧人含笑帮他解惑:“你可别开口唤如梦,人家今夜要留下来……”
闻言,齐争鸣瞳孔一瞬间瞪大:“怎么会?”
柳纭娘睨他一眼:“人家是未婚夫妻,你少大惊小怪。”
饶是齐争鸣早就知道程如梦定了亲,却还是接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亲密。
“如梦,你多玩两日,好生和张老爷培养感情,记得请我喝谢媒酒哈。”说着话,她低声冲边上男人道:“他二人圆房,是件大喜事。你也说两句祝福的话。”
齐争鸣:“……”我祝福她八辈祖宗!
他想打人!
14. 被蒙骗的婆婆 十四  齐争鸣知……
齐争鸣知道二人定了亲的事。
依当下的规矩,未婚夫妻之间可以相约出游,但未成大礼之前,有些事还是不能做的。所以,他不太着急。
一来,他不觉得与自己多年感情的程如梦会答应这种荒唐的事。二来,张老爷就算急切,她随便找个理由就推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她没打算推,还在知道张老爷意图不轨的情形下与他单独住在这郊外的庄户家中。齐争鸣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祝福是不可能祝福的,他放在身侧的手紧握,手背上青筋直冒,下颌紧绷。
看出来他的不悦,柳纭娘好奇:“你发什么呆?赶紧把话说了,咱们还得赶回城。”
齐争鸣霍然转身,走到桌旁,直直看着程如梦:“你跟我一起回!”
程如梦吓了一跳,慌乱地看向身边的张老爷。
“你跟我走。”齐争鸣一边说,一边冲着张老爷解释:“张兄,她是我孩子干娘,我难免要多照顾几分,你俩还未成婚,不适合单独在外过夜。”
张老爷面色不太好:“如梦是我的未婚妻,比你要更亲近。应该是我照顾她才对。再说,她又不是孩子,用不着你帮她拿主意。”
气氛凝滞,齐争鸣寸步不让:“你们成亲之后怎么过我都不管,但现在不行!”
柳纭娘缓步上前,揪住他的袖子:“张老爷说得对,如梦不是孩子,知道某些事的后果。用不着你来提醒。”她意有所指:“人家是未婚夫妻,下个月就是一家人。你一个外人,就别在这里讨人嫌了。”
说话间,手上加重,将人拽着退了两步。
齐争鸣瞪她一眼。
柳纭娘丝毫不惧,冷笑道:“你想帮忙,也得人家领情啊!”
与此同时,张老爷也将程如梦挡在了身后:“齐兄,如梦再是你的亲戚,有些事情你也不宜插手。”
齐争鸣看不到程如梦的脸,只看得到她的头顶。他胸腔里满是愤怒:“如梦,你跟我回去。”
程如梦没有动,声音低如蚊呐:“我跟良郎早就约好了的,都这个时辰了……”
总之,她就是不走。
齐争鸣满腔愤怒,沉声道:“你可知道后果?”
如果她留下过夜,今日之后,两人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说实话,程如梦不想这么快与他撇清关系。她有些踌躇,还未开口。张老爷似乎看出来了她的想法,道:“我已经定下了三日的饭菜和房费,这里和城里不同,小嫂子已经说了,银子付出,概不退费。如梦,你若担忧,我保证不欺负你。”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程如梦若是执意要走,也太不给未婚夫脸面。
对于齐争鸣来说,这种时候撕破脸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他都已经这般直白,程如梦却还是不走,气得手发抖,当即拂袖而去。
“你不后悔就行。”
看着他头也不回,程如梦有些心慌。张老爷握住了她的手:“我是你的未婚夫,日后是你夫君。你要学会依靠我。”
闻言,程如梦心里稍稍安定下来。对啊,日后她是张家妇,压根不用管齐争鸣的想法。
走出小院,夫妻俩上了马车,出村这一路,齐争鸣一直盯着帘子缝隙间。
柳纭娘也看了几眼,始终没看见有人追出,笑着道:“夫君,看来如梦是铁了心要嫁给张老爷了。”
“你闭嘴!”齐争鸣满腔愤怒,终于找着了发泄口:“你少多事,人家嫁不嫁人,跟你有何关系?如梦日后若是过不好,人又在张府,咱们想帮也帮不上忙……”
“她嫁人本来与我无关,可你要把人接回府,身份不明不白的,我肯定不答应。”柳纭娘轻哼一声:“我看如梦挺乐意的,刚才还答应请我喝谢媒酒呢。”
齐争鸣:“……”
他心里烦躁,狠狠踹了一脚小几,将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踹翻在地。
柳纭娘皱起眉来:“不想来接,我又没有逼你一定要来。你冲我发什么脾气?”她抬手就去推:“看了你这张臭脸就烦,给我滚下去。”
猝不及防之下,齐争鸣被她推得一个踉跄,险些从马车里摔了下去。
他也恼了,大喊:“停下!”
马车应声而停,他直接跳了下去:“我看了你也烦,自己回去吧!”
今日柳纭娘先来,后来齐争鸣赶过来,所以回去时,一前一后两架马车。柳纭娘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马车没有跟上来,而是停在了路旁的小院子外。
这一片的小院子都在接待城里来赏景的客人,看这架势,齐争鸣应该是想留下。
柳纭娘岂能让他坏了程如梦的好事?
当即也叫停了马车进了小院,总之,和他耗上了。
齐争鸣本就打算找机会去约见张老爷,就算彻夜不醉不归,也不能让他二人成就好事。结果一回头,看到妻子也要留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看了我就烦吗?”
“是啊。”柳纭娘振振有词:“可也不妨碍我留下来小住啊!”
齐争鸣:“……”
他顺势留下,就是不想眼睁睁看着程如梦和别的男人亲密。多年感情,他不愿就此断绝关系。
两人同住,齐争鸣只觉诸多不便,院子里转悠了两圈,道:“我想去找张兄喝酒。”
柳纭娘伸手把人拽住:“你眼是瞎的吗?今天是人家的大好日子,你跑去喝什么酒?”
他板着脸:“男女还未成亲,过夜始终是女子吃亏。如梦护了和辰多年,对咱们家有恩……”
“都是借口!”柳纭娘满脸嘲讽:“我看你把当我瞎子了。之前我就看出来你对程如梦心思不纯,如今还想坏人好事,齐争鸣,你对得起我?”
齐争鸣自然是不承认的:“你想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