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想法子。”葛根绕开她。
柳纭娘跟着他动,再次把人拦住:“我不信!葛根,亲戚间的礼尚往来我不拦着,但不能耽搁了咱们自家的事!”
开着的门口不知何时又站了人,正是最开始的年轻男子,葛广平站在那处,一脸严肃:“娘,先把眼前的事情过了再说。燕娘身子挺好,再说,我们家也不至于连口好吃的都买不起。”
燕娘一脸善解人意:“是啊。娘,李家送了那么多东西回来,我要是为了自己贪嘴而少回礼,实在是不像话。”
柳纭娘嗤笑:“我掏心掏肺为你们打算,结果好心没好报。”她挥了挥手:“葛根,今日你要是拿着这银子出了这个房门,咱们俩也散了吧。我受够了。”
葛根没当一回事,直接离开。
父子俩低声商量着要买的礼物,渐渐地消失在大门外。
院子不大,就一进四间房,此时到了做晚膳的时辰,厨房门口站着个姑娘,看到她出门,立刻装作忙碌的样子添柴烧火。
忙碌的间隙,又悄悄偷瞄柳纭娘神情。
“娘,您别生气。”
柳纭娘抬头看她:“我不生气。带上你三弟,咱们去你舅舅家吃晚饭。”
让她和张满月的孩子伺候葛家人,没门!
葛广玉今年已经十五,成亲早的都要做孩子她娘了,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听到这话,有些不安:“爹和大哥回来,要生气的。”
“我已经生气了。”柳纭娘眼神催促:“这些年来,我将就得够够的,也想让人哄一哄。”又扬声喊:“广兴,快出来。”
葛广玉试探着道:“万一爹不哄呢?”
正好!
眼不见心不烦。
柳纭娘心里这么想,嘴上没这么说,道:“早点回吧,免得你舅母没做我们的饭。”
葛广玉:“……”
出了这么大的事,娘怎么就只顾着吃呢?
葛家住的院子算是外城,周围大部分的人都着布衣,街上平时来往的也是周边和郊外的百姓,母子三人走在其中,并不惹人注目。
一路上,葛广玉好多次偷瞄她神情,柳纭娘假做不知,路过烤鸭铺,还带了一只。
她说得没错,张家这个时辰刚准备做晚饭,大嫂陈氏看到母子三人,挺意外的:“二妹,有事么?”
柳纭娘将手中的烤鸭递过去:“没事,就是想回来蹭顿饭。”
陈氏很快收敛了脸上的惊讶,笑着道:“回就回呗,家里又不缺肉。带这些,忒见外了。”
语罢,招呼道:“你们屋中坐会儿,饭菜一会儿就得。”没多久,又喊:“广玉,来帮我个忙。”
葛广玉坐立不安,陈氏看出来了,压低声音问:“你爹娘又吵了?”
“是。”葛广玉紧张道:“舅母,这一回娘没哭,但是,我总觉得她更生气了。”
陈氏皱眉:“又是为了李家?”
葛广玉不说话了!
陈氏气得将手中的木盆狠狠放在灶台上:“欺人太甚。那女人既然要走,为何不走得彻底一点?依我看,她就是故意让你爹娘吵架,过不好日子。可惜你爹的眼睛被屎糊住了似,愣是看不见!”
说到后来,已是咬牙切齿。
柳纭娘不知道厨房里发生的事,跑去找张家老两口说话。
夫妻俩经常吵,张满月没有别的去处,一吵架就会回娘家。不过,她向来报喜不报忧,待一会儿就回去了。
张家夫妻知道女儿过得不好,也不想戳穿她的狼狈,刻意不提。
柳纭娘没打算隐瞒:“我们吵架了,葛根这一回非要拿十两银子给李家备寿礼,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玉佩上,我岂能容他?”
张满月的外祖母是大户人家姑娘身边的丫鬟,玉佩是主子赏的,价值不菲,无论多困难都没舍得当。那是当做传家宝往下传的,先是落到张母手中,后来张满月出嫁,又给她戴在了腰上。
这样传家的物件,应该给葛广玉做陪嫁,葛根可倒好,张口就要……张母听完,大怒道:“太过分了!谁给他的底气开这个口?”
张父面色铁青:“他脑子怎么想的?那严松玉再好,也已是别人的妻子,自家日子不过,就想着贴人家冷脸,他……”
“在他眼里,那就是天上的仙女。连肖想都是亵渎,恨不能放在供桌上供着。”柳纭娘嘲讽道:“他这模样,明显是还没放下。这些年来赚的银子九成都贴到了李家去。这一回,我绝不退让!他若是还执意送十多两的礼物,这日子就不过了!”
张满月都不想伺候葛家人了,柳纭娘当然不会留下给自己添堵。
张家夫妻听到她这番豪言壮语,面面相觑。
35. 继室婆婆 二  柳纭娘并不是被……
柳纭娘并不是被气得口不择言, 而是故意这么说的。
当下女子和离的不多,主要是会影响自己和娘家的名声。她得让张家夫妻先有个准备,好接受这事。
正常人都知道, 这人在生气的时候,那是越劝越气。接下来,张家夫妻刻意不再提及葛家人, 反而问及两个孩子的近况。
柳纭娘对此并不失望, 若是夫妻俩上来就接受她和离归家, 那才是不正常。
晚膳时, 没有人特意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气氛融洽。
“今夜留下住吧!”陈氏提议:“刚才我已经让孩子他爹去帮你们收拾屋子了。”
“好。”柳纭娘一口应下。
见状,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
正值夏日, 蝉鸣声不绝于耳。柳纭娘坐在院子里, 思量着自己以后的应对。忽然有敲门声传来,与此同时,左边正房的门打开,陈氏探出头来:“二妹, 这个时辰应该不是邻居,你瞧瞧去吧!”
猜也猜得到, 应该是葛根找来了。
柳纭娘并不怕面对他,缓步上前开门。
门口站着的人果然是葛根, 他一脸不悦:“你这动不动就回娘家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不嫌丢人吗?”
“我一没偷人, 二没做亏心事, 丢什么人?”柳纭娘上下打量他:“礼物买好了?”
葛根沉默了下:“先回家再说。”
说着, 伸手来拉人。
柳纭娘往后退了一步:“别拉拉扯扯。葛根,实话跟你说,这一回你若执意花那么多银子送礼, 咱们这日子就不过了。”
葛根面色难看:“你这话是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你若再送礼,我就不伺候了。”柳纭娘似笑非笑:“到时候,整条街的人都知道你给原配送礼把继室气得和离,丢脸的是你才对。”
葛根强调:“那是亲戚间礼尚往来……”
“这话也就你自己信。”柳纭娘挥了挥手:“这大半夜的,我不想和你吵,赶紧滚吧!”
语罢,砰一声关上了门。
葛根离得挺近,险些被门板拍上鼻子,再想敲门找她理论,发现周围的邻居已经在偷偷观望。说实话,他不想引人注目。一来夫妻之间吵架会让人看笑话,二来,这吵架的缘由,要是让外人知道,也实在不好说。弄不好还会影响了广平他娘在李家的处境。
柳纭娘又坐了半晌,回去后倒头就睡。
老两口一直悬着心,就怕她想不开。张母一个晚上都没睡熟,起夜三四次,都刻意绕到了女儿的窗户外。
柳纭娘觉浅,都察觉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般姑娘遇上这种事,搞不好真会寻死,就算不死,应该也会躲在被窝里哭。张母放心不下,实在太正常了。
*
葛广玉姐弟俩时常回来,没有不习惯。早上起来还帮着做饭,柳纭娘也搭了把手。
早上正是铺子里最忙的时候,葛根没空过来。不过,他也确实把母子三人回了张家的事放在了心上。一忙完,就赶了过来。
“满月,咱们回家吧。”葛根压低声音:“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住太久,会让你嫂嫂不高兴的。别弄得亲戚都做不成。”
“回去伺候你一大家子吗?”柳纭娘好奇:“昨晚上谁做的饭?”
燕娘才一进门小半年,一开始是新媳妇,不好使唤她做事。后来大家熟悉了,张满月还没来得及使唤呢,她又有了身孕。
葛广平不是张满月所生,这继母子之间,哪怕再亲近,到底不如亲生母子。张满月要是让有孕的燕娘干活,怕是要落下一个恶毒的名声。
流言如刀,张满月和葛根成亲十多年,在她眼里,葛家是她的家,葛家人都是她的家人。潜意识里,她想比得上那个葛家人心头善良又美好的女子。所以,宁愿自己辛苦一些,也绝不落人话柄。
因此,燕娘从进门起,下厨的次数屈指可数。让有孕的她一个人做饭,不太可能。
葛根叹口气:“晚饭和早饭都是买的,花了不少铜板,你赶紧回家吧。”
以前张满月很会省银子,能够自己做的东西,绝不会多花一个子。吃食也一样。
葛根说这话,就是故意让张满月气得回去做饭。
可惜,面前的人已不再是她,柳纭娘和她完全不同,认为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就是这世上最容易的事。
柳纭娘嗤笑一声:“爱买就买,关我屁事。”
葛根:“……”
他一脸诧异:“满月,你……”这气性也太大了。
不过,看来这次她真的挺生气。
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想和离,道:“你那玉佩我拿过来确实不合适,你好好留着吧,别生气了。”
柳纭娘直言:“我从来也没想把玉佩拿出来过,并不是为此生气。葛根,我没有生气,只是对你们一家很失望,不想伺候了。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葛根没想到自己都这样低声下气了,竟然还求不回来人,见她神情冷漠,也生了怒气:“这话我也送给你,好自为之!”
两人又一次不欢而散。
葛家夫妻俩始终未出现,大概都觉得这只是夫妻俩的一次小争吵,并未放在心上。
傍晚时,张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坐着枚红色的马车,着一身浅黄色衣裙,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并不显老,眉眼间都是温婉。敲开门后,看到柳纭娘时笑了笑:“满月妹妹,别来无恙。”
这算是柳纭娘第一回看到严松雨。说实话,确实挺美,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属上佳,难怪能以再嫁之身入得李府做大少夫人。
“不请我进去坐一坐吗?”
柳纭娘双手放在两边的门板上,并没有侧身请她进门的意思,道:“不用了,咱们也不熟,你跟我爹娘之间,就更不熟悉了。让你进门,不太合适。”
严松雨一脸无奈:“满月妹妹,我知道你在生气,今日上门,也是想来跟你解释一二。先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几句,我保证你不生气了。”她叹口气:“你和广平他爹因为我而闹成这样,我心里实在不安。”
“知道是因为你,你就离我们夫妻远一点啊!”柳纭娘毫不客气地讽刺:“你这么凑上来,只会再次提醒我葛根对你的重视。为了给你送礼,连一家人的生计都不顾了。”
严松雨急忙解释:“我并未要求他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