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除了搬走,真没有其他的法子。
老太太呼吸急促,伸手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葛根见状,急忙倒了杯水递上:“娘,您别着急。无论什么事都不如你的身子要紧,我会想法子的。”
老太太也是太着急了,一口气上不来,才会如此。喝了水,感觉顺了气,拍着大腿哭道:“张满月她怎么就不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呢?”
她嚎了一会儿,想到什么,一把抓住儿子的手臂:“我们去找她商量。先把银子拿过来,想法子把铺子买回来再说。”
真正看到人,尤其看到她态度悠闲,母子俩顿时心头火起。
不过,人在屋檐下,他们只得压下怒气,老太太勉强笑了笑:“今日有几个壮汉到铺子里来闹事,听说是那位胡老爷找的。满月,咱们是一家人,就算我们母子对不起你,你也该看在广玉姐弟的面子上别把事情做得那么绝……我不是责备你,只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
柳纭娘看了一眼葛根:“你年纪大了,精力不济。还是留着这些话对以后的儿媳说吧。”
葛根立刻接话:“我从来没有要和你分开的想法。”
“我呸!”柳纭娘啐他一口:“你满心满眼只有严松雨,留我在你家任劳任怨,你当你是谁?”
葛根沉默了下:“是我对不起你。”
老太太也道:“满月,你误会了,我们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柳纭娘看着面前低声下气的母子俩,道:“你们说这么多,是想哄我拿银子把铺子买回来?”
简直一针见血。
心思被说中,母子俩都有些不自在。
“满月,孩子都那么大了,咱们别闹了行么?”葛根上前一步:“我承认,这一回是我做错了,以后我改。”他喃喃道:“我只希望,你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再给我一个机会。”
“要不是我把铺子卖了,你们就会是另一番态度。”柳纭娘嘲讽道:“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你们母子是什么样的人,我看得真切。想要银子,你们还是做梦比较快。”
老太太急了:“那铺子是我们葛家的祖产,你把银子借给我们,日后我们想法子还你……”
“借不了了。”柳纭娘在二人不安的目光中,淡淡道:“方才我已经找到中人看了一处宅院,下了定金了。稍后我拿到银子,就会付尾款。”
母子俩:“……”
老太太只觉浑身冰凉,像昨日得知铺子已卖时那般天旋地转。
不同的是,这会儿葛根站在旁边,下意识一把将母亲扶住:“娘,别着急!”
柳纭娘闲闲道:“对,事已成定局,着急也没用。”
葛根:“……”还不如不劝呢?
果不其然,手中的母亲愈发脱力,压根站立不稳。
他来不及和面前之人计较,忙将母亲扶进屋中坐好,低声安慰:“娘,别急 。换了房契也没什么了不起,只要还在她名下,我不答应和离,那宅子也是咱家的,他日我把她哄好了,就能换回铺子。”
听了这话,老太太才渐渐地平静下来。
恰在此时,有人敲院子门,母子俩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来了。”
“胡老爷到了,那咱们这就走……”
这是儿媳的声音,紧接着又听到她问:“李家人呢,我懒得跑,拿到银子就一起办了吧。契书换契书,我心里踏实!”
中人的声音传来:“他们家有马车,已经去衙门外等着了。”
眼瞅着就要换房契,葛根坐不住,他低声道:“娘,你别慌,我亲自去盯着,免得她没见过世面被人给坑了。”
老太太深以为然:“你快去。”
外头几人上了一马车,正打算走,葛根追了出去:“我陪你们一起。”他对着探出头来的柳纭娘诚恳道:“我做了多年生意,见的世面比你多,不会让你被欺负。”
胡老爷阴阳怪气:“有中人在,咱们又是去衙门,骗得了谁?”
葛根不理会他,自顾自爬上了马车。
中人和葛家认识,吃的又是这碗饭,认为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得罪人,便没有出声赶人。
葛根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要自己想法子跟去衙门呢,紧接着发现事情不太对,面前不是去衙门的路。他好奇问:“你们还要接人?”
柳纭娘随口道:“接我娘。”
葛根讶然:“她去做甚?”
张母大字不识,一辈子给人做饭洗衣,就是个老实人,让她跟着,就真的只是跟着而已,什么忙都帮不上。再说,张母有活要干,半天不去,就要扣半天工钱的。他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挺怪异。
柳纭娘侧头,冲他露出灿烂的笑:“因为这宅子要落在她名下,她当然得去!”
葛根:“……”落到岳母名下?
凭什么?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柳纭娘瞅他一眼:“那宅子是我买的,我爱落在谁名下,就放在谁名下。真高兴了,送给陌生人也是我自己的事。再说,宅子是铺子换的,铺子是玉佩换的,玉佩是我娘给的,我这宅子给她,有何不对?”
这么一算,好像确实挺有道理。
但是,葛根就是难以接受,明明铺子是他的,结果却变成了张家的。
如果在张满月名下,他把人留下,也就留住了房契,如今落到张家去,那他强留的……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肯做,还要在家里吃饭的人而已。
再有,他之前一直打算好的,如果实在留不住人,也留不住铺子,最后那些东西还是会落到广兴手中,等于还是在自家,结果张满月不按常理,直接拱手送人。
出嫁女还能回娘家分家财的屈指可数,也绝不会发生在张家这样的普通人家。也就是说,那间新买的宅院,彻底和葛家人无缘了。
葛根脱口道:“那么大笔银子送人,你疯了吗?”他一脸痛心疾首:“姐弟俩都大了,正是花银子的时候,你就不为他们着想?”
柳纭娘轻飘飘道:“我乐意。”
葛根:“……”
带上张母去衙门改名,是她一早就想好了的。就是为了给葛家母子添堵。
如果看来,效果不错。
葛根气急败坏:“我不许!”
柳纭娘扬眉一笑:“那是我的铺子,我要送人,管你许不许?”
43. 继母婆婆 十  要不是边上还有……
要不是边上还有别人, 葛根真的想敲开妻子的脑袋,看看都装了些什么。
再蠢的人都干不出来这种事,哪有人把这么大笔银子往外送的?
边上有人, 葛根不好动手,不解地问:“两个孩子就要议亲,你让他们怎么办?”
“还有你这个爹在啊。”柳纭娘振振有词:“哪有儿女成亲问母亲要银子的?你是死的吗?”
葛根:“……”他不是死的, 险些要被气死了。
夫妻俩吵架, 边上的人不好插嘴, 都假装没听见。
很快到了张家, 张母已经等候多时,上了马车后催促道:“我就告了一个时辰的假, 还得赶紧回来上工, 咱们能快点吗?”
这马车里的人都挺着急, 车夫一扬马鞭,马儿奔了出去。
内城有专门跑马的道路,半个时辰后到了衙门外,葛根一路都在劝说, 甚至还找到胡老爷表示愿意退他定金。
胡老爷自然是不听的:“这铺子又不是你的,你说得再多都是白费唇舌, 不作数的。”他挥了挥手:“交了定金,写了字据的东西, 哪里还能改?”
几人进了衙门, 葛根一把拽住走在后面柳纭娘:“我不拦着卖铺子, 也不拦着你买宅子, 但你不能把契书落在岳母名下。”
柳纭娘甩开他的手:“还是那句话,你管不着。”
眼看几人进了屋中,师爷已经等着了, 如果再不阻止,不用一刻钟,葛家铺子就彻底化为乌有。葛根气得跺脚,道:“你不是想和离么?只要你不把铺子落在岳母名下,我现在就去取婚书。”
听到这句,柳纭娘顿住脚步,她带张母来的目的就在此处。
见她停下,葛根顿觉抓住了她的软肋,再接再厉:“你若执意,那我就一辈子不放你走,咱们耗着!”
柳纭娘颔首:“算你狠。”
她像是妥协了一般:“先拿婚书。”
“不行,万一你还是要把宅子送给张家,我怎么办?”葛根强调:“那宅子只能是我儿子的。”
柳纭娘似笑非笑:“我若真要送,和离之后也可以,你拦得住?”
葛根:“……”
他抹了一把脸:“那你对天发誓。”
柳纭娘摇摇头:“誓言若是有用,这世上该被雷劈的人可太多了。你好像曾经也发过誓,不让我受委屈,结果呢?”
葛根沉默了下:“是我对不起你。我只希望你多为孩子考虑一二,别为了跟我置气冲动行事。”
“我一点都不冲动。”柳纭娘分析道:“若我跟你分开,是一定要有个落脚地的。那间宅子,我就不会送人了。”
听到这话,葛根松了一口气:“把宅子落在广兴名下,我立刻就去找师爷!”
简直是得寸进尺。
其实,葛广兴是个不错的孩子,没跟着葛家人长歪,把宅子给他根本不算是事,毕竟,柳纭娘这一辈子也不能真指着那宅子过日子。但是,她就是不想让葛根舒坦,当即摇头:“不行!这世上最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我就放在自己名下。”
葛根终于放心,反正张满月这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孩子,女儿肯定会嫁人,最后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广兴,这院子肯定是他的。
如此,也不算是把祖产送给了外人。
两人自争吵以来,第一回达成共识。柳纭娘和他找到师爷,先翻出了当年的婚书。
好在婚书是分年月日存放,只两刻钟便拿到了,婚书已经泛黄,似乎还受了点潮,还有微微的霉味。
张母看后,叹了口气:“我先走一步,还得回去上工呢。”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要女儿的宅子。
事实上,从张满月顺利带着那枚玉佩出嫁时,就看得出来张家人的品性。一般靠着给人做工糊口的普通人家,是不会把十几两银子的玉佩给女儿做嫁妆的。
柳纭娘到了外头,给张母寻了一驾马车,又付了车资,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身去找中人,还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路旁的葛根。
他面色复杂:“岳母从来就没想要你的宅子,你故意诓骗我,是也不是?”
柳纭娘扬了扬手中泛黄的婚书:“你管不着。”
两人已不再是一家人,葛根真的管不着了。
柳纭娘找到中人,顺利地拿到了银子,将房契改成了胡老爷的名,又从李家那里买下了宅子。一切都挺顺利,出衙门时,她心情愉悦,中人也挺高兴,这一进一出,他从中也获利不少,主动表示要捎带柳纭娘回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