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谦卑恭顺的女子,华敏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哪怕是自己也得对她恭敬一些。现在……也沦落至此。
父皇不在,母后成了罪人。华敏一次回宫,已经感受到了众人对她不再如以前那般尊重。
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想到此,华敏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回京……又想着,顾玲珑此人下手狠辣,连母后都不是她的对手,她定不会放过自己。
不斗就要死!
华敏很快稳定了恍惚的心神:“汪氏,当初你身边嬷嬷下毒,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
不提这事还好,汪敏如对着华敏只剩下满心的尊重,心底还期待她高抬贵手。不说救自己出去,多少送点东西来,或是敲打一下那些宫人,她的日子也要好过得多。
重提旧事,汪敏如满腔悲愤:“是杨母后。”
华敏到了这里,只觉到处脏污,回来后才发现事情远比他以为的还要糟糕,心情也格外烦躁。听到这话,面色沉了下来,手中的鞭子甩了出去。
“你胡说什么?”
鞭子高高扬起,狠狠打在了汪敏如身上。鞭子带着倒刺,单薄的衣衫裂开,还带起了一串皮肉,瞬间血肉飞溅。
汪敏如哪受过这样的苦,当即惨叫一声,捂着伤处次处满处打滚。
她痛得直哆嗦,满腔悲愤难言,真想破口大骂。但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
“长公主饶命!”
长公主手里的鞭子再次扬起:“连我母后都敢攀咬,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子甩下。
事实上,她这鞭子是想甩在顾玲珑身上的。但如今顾玲珑是垂帘听政的太后……打不了太后,打太后的儿媳同样解气。
再有,华敏并不觉得汪敏如无辜,如果不是她,母后有何至于那么快就……害得她们母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想着这些,华敏心头戾气横生,再次狠狠打了下去。再回过神,却是身边的嬷嬷拦住了她。
“公主,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长公主冷笑道:“汪氏,本宫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等你的伤势好转,就说让你下毒的人是顾玲珑。你可记住了?”
汪敏如欲哭无泪。
曾经她以为坐镇中宫不得皇上宠爱是苦,后来又觉得拿不到凤印徒有皇后虚名是苦。再后来以为在这冷宫度过余生很苦,现在才知道,人活着没有最苦,只有更苦。
华敏像个疯子似的,简直没道理可讲。
哪怕落到这种地步,她也不想死,咬着唇直点头。
甚至还苦中作乐的想,长公主既然要用她,那应该会找人给她治伤,至少,在她作证之前都不会死。
华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稍晚一些的时候,有大夫过来,汪敏如千恩万谢,可大夫上了药,她觉得浑身一阵阵发冷,没多久就晕厥过去。
另一边,柳纭娘得了消息后,吩咐道:“把被褥给她拿走,伤药换掉。记得,也别让她死了。”
等汪敏如再次醒来,已不知道昏睡了多久,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独自躺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上,周身僵冷,若不是呼吸肩带得全身疼痛。她真的以为自己会死。
一片疼痛里,她恍恍惚惚觉得,华敏……或许根本就不要她作证,跑这一趟只是为了泄愤。
她费了半天力气才爬起身,一步步往门口爬:“来人……我要告状……”
让人意外的是,以前怎么都敲不开的门,今日在她微弱的喊叫中打开了。
177. 太后婆婆(完)  周围一片漆黑……
周围一片漆黑, 汪敏如以为自己会在这院子里冷到天亮,等到送早饭的人来才会发现自己……的尸身。
门打开后,她愣了一瞬, 也不管门口站的人是谁,哭着道:“救命。”
“等着吧!”
汪敏如浑身疼痛,已抬不起头。听这声音, 是往日那个时常骂她的婆子。
她趴在地上, 只觉得自己小命休矣。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喧闹声传来, 只听这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人不少,汪敏如心下一惊, 刚看到灯笼中走在最前的月白华服女子时, 心中一片绝望。
怎么来的人是长公主?
华敏冷笑:“你个贱妇, 要不是本宫消息灵通,你就害了我了!”
说着,又是一鞭子。
汪敏如受了很重的伤,根本挪动不得。生生受了这一下, 喉咙腥甜,心底也愈发绝望。
恰在此时, 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住手!”
这声音熟悉,曾经汪敏如无比厌烦。此时她努力抬起头, 果然就看到了人群里最前面满脸傲然的顾太后。
面前这俩都是仇人, 汪敏如也不知道该求谁, 干脆也懒得费劲。
随即又想, 自己罪人之身,沦落到这里冷宫之中,最低贱的宫人都能踩她一脚……本以为此生无望, 没想到还能见到两个这般尊贵的人。
她胡思乱想,心底里还是难免生出了几分希望。
顾玲珑既然来了,又是一副阻止长公主的模样。或许,她命不该绝。
要是因此让冷宫中的众人不敢怠慢于她,就更好了。
柳纭娘走近,鼻息间满是血腥味,一眼就看到从屋檐下到院子门口拖行的血迹。不难猜出,汪敏如是从屋中爬出来的。
华敏手里捏着鞭子,冷笑道:“母后,大半夜不睡,这是要去哪儿?”
柳纭娘一脸不赞同:“汪氏有罪,已经受了惩罚。你为何要将人打成这样?本宫再来晚一些,她就要被你打死了!”
华敏丝毫不惧:“她胡乱攀咬我母后,害我母后入罪被废,难道不该打?”
“胡闹!”柳纭娘一脸严肃:“汪氏的罪名有英王等几位大臣严查定罪,她说幕后主使是杨氏,杨氏自己也承认了的!”
华敏垂眸看着地上的汪敏如:“你来说。”
语气森森,听得人寒毛直竖。
汪敏如垂下眼眸:“长公主……我所言句句……”
她正想开口,忽然看到了月白衣衫上挂着的两枚玉佩动了动,汪敏如忽地瞪大了眼。
那玉佩……是她双亲的定情信物,一双龙凤配,玉质没有多好,主要是寓意好。那是汪家的传承。
华敏一只手插在腰上,无意一般拨弄着两枚玉佩,黑夜中,她眼神里满是势在必得,沉声问:“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汪敏如到了嘴边的“属实”二字立刻咽了回去,她闭了闭眼:“我不知道。”
她痛得直吸气,却不敢不说话。
这些日子里,她时常想起母亲当初的告诫,身在后位,只要不做多余的事,能够护住自己平安。就能保她和汪家平安。
母亲不止一次说起这些,可那时候的她满脸不以为然。后来……嬷嬷语气太过笃定,仿佛出手就能让她如愿。因此,她将这话抛到了一边。后来再回想起来,便是满心后悔。
她自己已经这样,只剩下一口气。可家里的父兄无辜。他们真的不是贪图权势之人,什么都没有做,不能受她牵连!
几个呼吸间,汪敏如已打定了主意,苦笑道:“嬷嬷撺掇我下毒,后来查出她是受杨母后指使,但这幕后的人到底是谁,我从头到尾都不知。反正……我是错了的。不该起害人之心,我活该!”她抬起头,看着面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和太后:“我父兄无辜……”
临死之前,她不想成为汪家的罪人。
她真的怕……怕自己死了之后还被汪家唾骂。她在皇家做尽做事,若是连娘家都恨她,她就真的无家可归了。
人在临死之前,都难免为自己身后事考虑。汪敏如不想做孤魂野鬼!
反正也活不成了,皇家恩怨谁胜谁负,于她来说都不要紧。
柳纭娘听到她这话,就知道了她的选择。
华敏眼睛一亮,仿佛气极了一般,又是一鞭子狠狠甩下去:“那你为何要攀咬我母后?”
鞭子即将落下,柳纭娘边上的广礼上前一步,接住了鞭子。
华敏这一鞭子当真是狠,广礼手捏着鞭子,鲜血从他指缝间滴滴落下:“长公主,这是后宫。不是你任意挥鞭的地方。”
“我为我母后报仇。”华敏振振有词。
柳纭娘不怕激怒她,随口道:“你母亲死有余辜。”
华敏下意识抽了抽鞭子,她是真的想打顾玲珑的。不过,鞭子没抽回,她理智回笼,冷笑道:“我印象中的母亲,是个温婉慈和的人。她本就是无辜的。那些罪名都是有心人安在她头上……我一定要查出真相。”
她看向地上的汪敏如:“刚才她也说了,不是我母后指使。这其中还有不少疑点,我会请求英王叔,让他彻查,还我母后一个公道。”
语罢,拂袖而去。
柳纭娘将人拽住:“你不能走。后宫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把人打成这样,总该给人一个说法。”
华敏满眼鄙视:“她一个罪人,还害死了我母后,死不足惜!”
这位长公主,当真骄傲得很。
杨太后还在世时,她确实有骄傲的资本。但如今嘛……也只能放放狠话。
说实话,柳纭娘心里挺怀疑的。照华敏这么横冲直撞,想要查出她所谓的真相,怕是不太容易。
再者,杨太后是真的有罪。想要翻案,根本就不可能!
恰在此时,有个小太监急匆匆跑了过来,在广礼耳边低语了几句。
广礼皱了皱眉,看向柳纭娘欲言又止。
柳纭娘好奇:“何事?”
广礼垂下头:“回禀娘娘,老奴方才得知。宁贵人突发恶疾,已经去了。”
方宁好歹是皇帝的宠妃,再有,她挑拨顾玲珑母子关系这事,本身就不好定罪。
因此,柳纭娘还没有收拾她。只让她禁足在宫中,想着等皇上去了后,让其殉葬。
柳纭娘一脸严肃:“什么恶疾?”
“老奴这就让人去查!”
柳纭娘的目光落在了华敏身上。
论起来,杨太后诸多罪名,人证不少,宁贵人算其一,汪敏如也是一个。
看着地上浑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汪敏如,柳纭娘眯了眯眼:“华敏,这大半夜的,还是赶紧回去歇下。有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