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别的小媳妇,她可能认不出来。但余梅花不同……有些人,哪怕她尽力想要忘掉,可还是忍不住多关注几分。
关于夫妻俩昨天的事她都已经听说过,余家不肯让二人进屋,夫妻俩就干脆睡到了路上。她心里叹了口气:“梅花,成礼身子如何?你们睡在外头,可别又作下病来,我昨天看到他脸色那么白……”
“你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余梅花压低声音:“我们俩身上就两个铜板,吃粗粮馍馍都填不饱肚子。之前是你出的馊主意害我们落到这种地步,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杜氏没想到她竟然是来问自己有好处的,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脱口问道:“我怎么管?”
她又没有当家,头上有长辈,底下还有孩子。自己的日子都像是苦水里泡过来的一般,管自己都费劲,拿什么管别人?
“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多少拿点银子给我安家。”余梅花看她面露抵触之意,不容她拒绝,率先道:“那些是你的亲人,成礼也是你儿子!你不能见死不救。”
杜氏苦笑:“我确实是没有啊!”
“银子嘛,谁家都没有,都是挤出来的。”余梅花看到村头的小路,又有人过来挑水,飞快道:“你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对不对?”
杜氏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面色大变:“你……”
余梅花扬眉:“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不信你试一试。当初你生了孩子又嫁人的事要是传出去,你怕是也要和李大夫一般离开这里。人家有手艺,到哪都能讨一碗饭吃。你嘛……立刻余家,你还有什么?”
杜氏面色煞白。
多年以前发生的事已经许久没有人提及。她以为这些秘密自己能够带到棺材里,却没有想到视作亲儿媳的女子会以此威胁她。
她确实不敢离开余家。
嫁入余家多年,哪怕不得婆婆喜欢,哪怕日子过得艰难,她也早已经把那里当做自己的家。底下还有三个孩子,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她哪里能走?
不说走,就是那些秘密,也绝对不能传开。
“梅花,你不能这么做。”
余梅花面露嘲讽:“你管不着我。”
杜氏:“……”
她心里很慌,却又明白这种时候不能乱开口。使劲掐了一下掌心,定了定神。
此时,挑水的人已经过来,看到两人站在井边闲聊。笑吟吟寒暄了两句。
杜氏面色如常,也打了招呼。这边的人还没有走远,又有人过来。
天色越来越亮之后,挑水的人会更多。杜氏打了水,临走之前低声道:“容我想一想。”
她身后传来女子幽幽的声音:“今日中午,我就在这里等你。你要是没有过来送银子,你成亲之前发生的二三事……村里的人应该很喜欢听。”
听着这番话,杜氏活生生打了个寒颤。脚下如踩着风火轮一般,转瞬间就消失在村头。
柳纭娘嘱咐了周氏,如果看到杜氏和孟成礼夫妻俩说话,就告诉她一声。
本以为要多等几天,没想到翌日早上,周氏就来了一趟。
“早上挑水的时候,梅花好像是特意等在那里的。”
周氏一脸好奇:“昨天我就想问,梅花和她之间只是普通的本家,能有什么秘密?”
她当时没放在心上,以为这事不会发生,结果今日就有人看到二人站在一起。想了想,她试探着问:“是不是你中毒的事和她有关?”
柳纭娘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她跑来帮着孟成礼说情有些突兀。”
周氏倒没有往两人是母子的地方想,道:“兴许是拿了梅花的好处。”她看了看铺子:“这地方不错,算是主街,你要租出去么?”
“不租!”柳纭娘随口道:“等我养好了身子,就做点生意。我这一次元气大伤,年纪又越来越大,干不动地里的活。”想了想又道:“等我买点东西,我跟你一起回村里住。”
她回村里的事挺低调,不过,还是被人看到了。当即就有人过来问医馆的事。
柳纭娘毫不隐瞒。
短短半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余梅花夫妻两人拿了李大夫的银子毒害她。
现在回想起来,廖小草把人赶出去,纯粹是两个白眼狼活该。
回到村里时,还没有过午,柳纭娘租了驾马车,拉着不少东西。从村头的井边路过,看到余梅花站在那里。
她顿时来了兴致,让周氏领着马车回家卸东西,自己跑到了井边。
余梅花碰到她就没好事,今日能不能睡床,就看中午这段时间了,结果前婆婆又跑来捣乱。
私心里,她不想和杜氏闹翻,毕竟那是孟成礼亲娘,留着这份情缘有益无害。
因此,她不希望有人守着自己。
“大娘,你回来了?”
柳纭娘笑吟吟打量她:“今儿你心情不错嘛,没有冲我大喊大叫。怎么,你想通了?”
余梅花缓了缓脸上神情,正想寒暄几句把人应付走。就听面前的人又道:“听说你们昨晚睡在路上,是真不怕生病啊!对了,我还听说你早上在这看那个谁,你家伯母,她之前还帮你们仗义直言过,她和你私底下什么关系?”
前面半段满是嘲讽,余梅花满腔怒气,还没来得及发泄,又听到了后面的话。她心下顿时紧张起来:“没什么关系!”
柳纭娘打量她眉眼:“你慌了?”她一本正经:“和你没关系,和成礼有关系吧?”
笃定的语气。
余梅花简直要疯!
190. “孝顺”儿媳的婆婆 十三  听……
听着前婆婆那种语气, 余梅花真觉得她知道了真相。
廖小草对他们没安好心,这种事怎么能让她知道呢?
她是从何处得知的?
余梅花一开始还想着赶紧把人打发走,悄悄和杜氏见面, 拿到银子后,趁着天色还早,赶紧找个落脚地。她是真的不想再睡路上了。
可廖小草知道了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放任她和杜氏见面?
一瞬间, 余梅花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柳纭娘本就暗中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看到杜氏在村口冒了头, 伸手一指:“这人可真是经不起念叨,还说着呢, 人就来了。”
这番话落在余梅花耳中, 像是兜头敲了她一闷棍。
柳纭娘招了招手:“快过来。”
余梅花抬眼就看到了远处的杜氏。
杜氏看到廖小草, 知道事情不妙,万分不愿意上前。可村口这里虽没几个人,但也不是绝对没人。万一廖小草发疯,谁也不知道廖小草会说出什么话。
她不敢赌。
磨磨蹭蹭上前, 打量二人神情,试探着问道:“找我有事?”
柳纭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还装什么, 梅花都跟我说了,你们不用瞒着我。”
杜氏霍然抬头。
余梅花瞪大了眼, 她说什么了?
反应过来后, 她急忙为自己辩解:“我什么都没说。”
柳纭娘颔首:“对, 你都没说, 是我猜到的。”
态度敷衍,像是顺着余梅花才这么说。又笑吟吟看向杜氏:“小夫妻俩睡到了路上,别人当个笑话看, 你肯定是不能的。你带了多少银子过来给他们安家?”
话里话外,一副杜氏和孟成礼夫妻俩特别熟的模样。
余梅花本来都松了一口气,听到后面那番话,险些噎住:“我真的没有说。”
柳纭娘不搭理她,只看着杜氏。
杜氏没有对余梅花发火,三人站在这里,动静是不大。可这里头有一个廖小草,最近关于她的事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好多人看到之后都愿意上前套套话作为新的谈资。
因此,往村口来的人越来越多。
心念电转间,杜氏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余梅花说了多少,她都不能承认。开玩笑,这事要是闹到了余家,怕是她也要被赶出家门睡路上。
她微微皱起眉来:“你说什么,我不明白。”
“还装傻。”柳纭娘摆了摆手:“没劲透了。梅花夫妻俩没有别的亲人,也借不到银子,如果他们有了银子安家,一定是你给的。余家那边……要是知道你拿银子补贴外人,怕是不能善了。毕竟,谁家都不宽裕,养活自己家人都难,怎么能养外人呢,你说对吧?”
语罢,看到二人变了脸色。她笑吟吟转身离开。
刚好有人上前问及李大夫那个医馆的事,柳纭娘又把事情说了一遍。
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廖小草,杜氏和余梅花面色都不太好。
余梅花真心觉得前婆婆像是个搅屎棍,愣是不让她好过。心里恨极,却也知道是自己理亏,尤其是李大夫主动赔偿了医馆后,他们夫妻简直辩无可辩。
她也怕那些人问完了前婆婆就跑来质问自己,朝着杜氏伸出了手:“一会儿人肯定越聚越多,赶紧把银子给我。我还得去租院子……”
杜氏捂好了带来的一把铜板,为难道:“不能给你。”
余梅花瞪了过来。
杜氏有些执拗,往后退了一步:“梅花,我也想帮你的忙。可方才廖小草那番话明显是威胁我,我这边给了你银子,余家那边就会知道我偷偷养着你们俩……”她说着这些,只觉得像是吃了黄连一般苦,从口中苦到了心里,低声道:“我生下了成礼的事,迄今为止知道的人不多。你不该告诉她。”
余梅花满腔悲愤:“我没有跟她说。”
杜氏也恼了:“那她从何处得知的?”
余梅花皱了皱眉:“兴许早就知道,也可能是最近猜到的,反正我没说。”于她来说,这事不太要紧。她强调道:“你要是不管我们,我们就只能睡路上,你真的忍心吗?”
杜氏不忍心,否则也不会站在这里。但是,她再舍不得儿子,也不愿意搭上自己啊!
“梅花,你们都年轻,去镇上找个包吃包住的活计从长计议!”昨晚上夫妻俩睡在路上,杜氏也几乎一宿没睡,给儿子想了许多法子,觉得这打算最靠谱,她苦口婆心的劝:“你们要自己立起来,别想着靠别人。”
语罢,看到村口来的人越来越多,她转身就走。
余梅花眼瞅着就能拿到铜板喘口气,到手的鸭子要飞,她怎会愿意,伸手一把将人拽住:“你要是敢走,我就去告诉三伯!”
杜氏:“……”
她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你这是要逼死我!”
余梅花对她的眼泪毫无触动,怕她溜走,手上抓得更紧:“那你说我怎么办?”
昨夜睡在路上,村里人哪个不笑话?余梅花尚且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心同情别人?
两人在这边纠缠,虽说动静不大。可余梅花身为廖小草被害一事中的另一主人公,自然引人注目。
看到杜氏被拽住,有人好奇:“梅花,你拽着你伯母做甚?”
杜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压低声音呵斥:“我要是完了,你们更别想从我手中拿到好处。”
这是事实,余梅花受了这番威胁,勉强笑道:“让我伯母收留我们。她家边上的那个烘房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