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纭娘笑了,问:“高不高兴?”
陈明义耳根通红,脸颊都泛上了浅浅的红,点头道:“高兴。”他说着话,还摸了摸腰间的荷包。
哦,合着还收了礼物。
看来李樱桃在来之前,就已经决定定下亲事,否则,不会这么仔细。
还没回到府里,就看到了路旁等着的陈康平。他迎上前两步,跳进了马车:“如何?”
“定了八姑娘。回头把家里的生辰八字换了就行。”柳纭娘侧头看他:“老爷今日怎么有空?”
陈康平就怕婚事有变,这才等在这里,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暴躁。要不是这个女人没事找事,提什么换人,他也不至于有这些担忧。
听到婚事不变,陈康平微微放下了心:“那就好,我挺忙的,先走一步。”
说着,叫停了马车,带着人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天气转好,陈明忠也没有在家里闲着,去了郊外收皮毛。陈家生意做得不大,山民来送皮毛,并不会选择陈家铺子。因此,就得主动上门去收。前面几年里,陈明忠兄弟俩一直干的都是这活。
去山上收,价钱要便宜得多,不过,兄弟俩都是老实人,从来不乱报虚账。所以,都快要成年的人,手头的银子却并不多。
陈明忠回来得很晚,柳纭娘等着他用饭,天都黑透了人才回家,带着几袋子毛料回来,陈康平得知后,又跑去验货。
柳纭娘听说人来了,跟着去了前院。
昏黄的烛火下,陈康平翻着料子:“价钱还行,就是这料子太差,算不得上等……回头你还是要多费心思。”
柳纭娘听得心头火起,陈明忠先前受了伤刚刚养好,就带着人翻山越岭收料子,还要怎么用心?
“明忠,累坏了吧?”柳纭娘上前抓住他的袖子:“先回去吃饭。明天开始,不要再去山上,把你自己的铺子打理好就足够了。”
陈明忠一脸诧异,不过,母亲为了他都愿意动手打人,虽感觉把这料子抛在这里不管有些说不过去,他还是愿意听母亲的话。
母子俩离开,陈康平看着他们的背影,道:“明忠,赶紧把这些收拾了送去库房啊!”
柳纭娘头也不回:“陈康平,你只长了嘴,没长手吗?”
陈康平:“……”这女人的胆子越来越大。
边上他随从低声把柳纭娘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陈康平终于听出了不对,瞪着随从问:“什么叫明天开始不再去山上?”
随从不敢吭声,低下头整理皮料。
陈康平越想越气,他是把铺子过去给了儿子,但却从来没想过现在就让儿子去管。说到底,这是他攒下来的铺子,在他死之前,都不打算就交出去。
柳纭娘可不管他怎么想,翌日早上起来,带着陈明忠就去了铺子里。
一进门,柳纭娘就发觉不对。陈康平经常带手底下的管事回家吃饭,燕长琴都见过。可这间铺子的管事……同样见过,但却不是以管事的身份。而是以李家亲戚身份上门。
这是胡水清本家的堂弟!
看到母子俩进门,伙计急忙上前:“忠公子,您来了?”
柳纭娘在柜台前站定:“今日起,这间铺子和家里其他的分开,所有的账本只能我儿一个人看。若是做不到的,现在就可以去找你们原来的主子。”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胡水林眯起眼,笑呵呵上前:“我没有得到消息,都说父母在不分家,明忠头上几层长辈,怎么可能现在就把铺子交给他?”
柳纭娘这才正眼看他:“这是我们的家事,你管不着。”她抬手拿起边上的账本。
这间铺子也在对外收皮毛,每一笔账都仔细记着,燕长琴不会看账本。但柳纭娘能认识大概,这一瞧,立刻就发现了不对。昨天陈明忠收来的毛料,件件都比这账本上的便宜了一半不止,并且,品相也差不多。
柳纭娘看着新收来的料子,冷笑道:“陈康平果然是好样的!”她看向陈明忠:“你来看看这些账本,我恍惚看着,这数字好像比你买来的要贵得多。”
陈明忠上前接过,失声道:“兔毛六十文?”他抬眼,惊讶问:“送到云城也才五十文,那赚什么?”
妥妥的亏本嘛。
柳纭娘不客气道:“合着陈康平是拿家里的铺子养活胡水清娘家人?胡水林是吧,你管了多久了?”
胡水林不说话。
柳纭娘问了边上的伙计,得知人已经管了两年,这铺子也亏损了两年。
陈明忠面色一言难尽。
柳纭娘也想了许多,陈康平把这间铺子给儿子,应该是不想让胡水林继续占便宜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柳纭娘扬声道:“去衙门报官,就说运气不好,遇上了吃里扒外的管事。”
听到要报官,胡水林恼了:“我是明忠的舅舅!”
柳纭娘讶然:“明忠,你舅舅都死了啊,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
胡水林:“……”
298. 典妻婆婆 十三  柳纭娘这……
柳纭娘这话, 表明了不想认胡家的亲戚。
胡水林一瞬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自从胡水清嫁入陈家后,胡家就是正经的姻亲。他哪怕只是胡水清的堂兄弟, 对外称是陈府的舅家,一点毛病都没有。
燕长琴生的那两兄弟,最老实不过。但凡听说过陈家的人, 都知道他们家有个很会读书的儿子。至于别的, 废物罢了。
胡水林气得面色铁青:“你说这话, 姐夫知道么?”
“知道了又如何?”柳纭娘看向门口陈明中的随从:“快去啊。”
随从转身就跑。
胡水林顿时慌乱起来, 抓了一把身边的伙计,压低声音吩咐道:“快去告诉夫人。”
伙计知道事关重大, 转身就跑。
胡水清听说了铺子里的事情后, 简直要疯, 抓了披风就要往外走,走到一半,想着这事自己摆不平,又急忙奔去前院书房, 找了正在里面看账本的陈康平一起出门。
陈康平本以为,有胡水林看着, 儿子想要接过铺子那是白日做梦。却没想到他们竟然闹得这么大,一点都不顾陈家人的脸面。
“明忠, 你舅舅管着铺子,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胡水清人未至声先到:“都是一家人, 有事情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 别跑去衙门报官啊!”
陈明忠看到父亲后,底气瞬间就被戳破,他有些无措。
这孩子, 跟这些不讲情面的人讲情面,那就只有自己吃亏。柳纭娘上前一步:“亲戚和生意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刚粗略翻了一下账本,这账很不对啊,胡水林又死不承认,我找大人帮忙算账,有何不可?”
陈康平气得要死:“这铺子是我让水林管的,他之前帮了我大忙。”
柳纭娘一脸好奇:“帮了忙,给谢礼就是。为何要把铺子给他乱搞?”
陈康平见她不依不饶,退了一步:“账目不对,理清楚就是。稍后我让管事来算,缺了的补起来。”
“补?”柳纭娘偏着头:“胡水林既然做了家里的管事,却欺上瞒下中饱私囊。若此事传出去,胡水林能平安脱身,那其他几个管事有样学样怎么办?”她看向胡水林:“身为东家,该赏罚分明。这话可对?”
胡水林紧咬着牙关,狠狠瞪着面前女人。
柳纭娘一脸纳罕:“你不愿受罚?”
胡水清上前打圆场:“都是一家人……”
这话一开头,柳纭娘就不爱听,不耐烦道:“谁跟这种玩意儿一家人?妹妹,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不挑了,什么人都找来护着,好在你只是一个商户的夫人,若是做了官夫人,怕是要养出不少欺压百姓的恶霸来。”
胡水清气急,正想反驳几句。柳纭娘看了看天色:“怎么衙门的人还没到呢?”
陈康平只是一个普通商人,在这城里就是一只小虾米,到了衙门跟前,那是一句话也说不上。若等到衙门的人真的来了,燕长琴母子还不依不饶的话,胡水林说不准真得被关进大牢去。
胡水清也明白这个道理,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眼神里满是哀求。
她没说话,眼泪扑漱漱往下掉。陈康平见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账目我让人来查,回头让他们把银子补起来。至于罚……”
“抽他二十鞭子。”柳纭娘接话道:“胡水林,你若是不认罪,那咱们就公堂上见。”
胡水林有错在先,真到了公堂上还是他理亏。说不准得挨板子。既如此,还不如就在这里挨呢。
他抬眼看向胡水清,道:“姐,是我对不住您,您亲自罚我吧!”
胡水清一个纤弱的女子能有多大的力气?
柳纭娘冷笑一声:“陈康平,你来吧!”
陈康平一脸无奈:“长琴,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就不饶。”柳纭娘一脸任性:“你打不打?”
眼看街角那边有脚步声过来,胡水清顿时急了。陈康平一咬牙,抽出腰间的鞭子,狠狠打了下去。
胡水林早已做好了挨打的准备,可当鞭子上身,还是忍不住惨叫出声。他叫得像杀猪似地凄惨,陈康平听了后,手忍不住抖了抖。再抬起鞭子时,下意识收了些力道,只是鞭梢落在了人身上。
这第二鞭受的苦怕是连先前的一成都没有。柳纭娘冷笑道:“陈康平,这一鞭不算。”
说话间,衙门的人过来了。他们大概也知道这里的事情不大,只派了四个人来。
陈康平咬牙,再次狠狠甩了上去:“差大哥,内子不懂事,只是一点小事而已。劳您白跑一趟。”说着,眼神示意边上的随从。
随从上前,拉了几人到边上低声说话,柳纭娘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应该是给那几个衙差一些好处。
送走了衙差,陈康平脊背上都冒出了一身冷汗。狠狠瞪着柳纭娘。
柳纭娘满脸不以为然,闲闲道:“一鞭都不能少。否则,我就让人去把差大哥请回来。”
衙差是吃公家饭的,不是家里的狗随便让人溜,让人家白跑一趟还说得过去,若再请回来……人家会生气的。
陈康平狠狠瞪着柳纭娘,手里的鞭子狠狠打下,有柳纭娘盯着,他甚至不敢放轻力道。
地上的胡水林狼狈不堪,滚来滚去,不停求饶:“姐夫……我不敢了……您手下留情……”
挨了十来鞭,他也发现自己无论怎么都躲不过,陈康平眼睛血红。胡水林眼神一转,道:“燕姐姐,您放过我……”
胡水清放在身侧的拳头紧握:“姐姐,你给我个面子。回头我加倍补偿你的损失。”
柳纭娘嗤笑一声:“你的就是我的。你所谓的加倍补偿,也就是左手腾右手而已,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就该用来杀鸡儆猴。”
陈康平本来都想收手了,听到这话,明白燕长琴不肯松口,干脆加快速度,最快把剩下的几鞭子打完。而胡水林,到后来吼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
二十鞭打完,他浑身衣衫已经碎成了片片,周身血淋淋的,看起来格外骇人。和上辈子陈明忠挨的那顿打差不多。
边上的胡水清面色煞白,咬着唇狠狠瞪着柳纭娘。
察觉到她的目光,柳纭娘冲她一笑:“妹妹,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二十鞭打完,胡水林把账目补上,这事就算了了。”
方才她已经找人去拿了这两年的账本,又请了几位账房先生,此时正在柜台后不停扒拉算珠。柳纭娘扬声问:“多久能算出来?”
这铺子不大,胡水林压价特别狠,生意便不太好。有位先生看了一眼剩下的账本,估摸了一下,道:“最多一个时辰。”
胡水清刚才也没闲着,让人去请了大夫。这边陈康平一收手,那边大夫就急忙上前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