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紧, 咱们把你的记忆找回来就是。”柳纭娘看向围观众人:“敢问这里面可有闲人,出远门的那种,我想请两个人帮忙, 将当初照顾范林的那家人接到这里来。”
范林一脸无奈:“事情都过去近二十年了,你又何必这么较真?”
“十四年而已,当年照顾你的人肯定还有人活着。”柳纭娘认真道:“我也希望自己多年来惦记的亡夫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你不让人去寻,肯定是心虚!”
范林恨极:“你怎么就说不通呢?”
这两人纠结当年的事,范夫人不满:“我是让你来算账的!”
无论范林当年到底有没有失忆,她都已经是他的妻,两人过了这么多年,儿女双全,感情和睦。总不能因为他没失忆就把这一切都推翻吧?
说白了,范夫人不想纠结当年的事,只想教训这个胆大包天冲她动手的粗鄙妇人!
范林看了一眼围观的众人,一个男人当街打女人,好说不好听啊!他看了一眼柳纭娘身后的院子:“我们进去说。”
从一开始,柳纭娘就堵在门口,压根不想请他进门。此时就更不会了,道:“你打一个试试?”
范夫人咬牙:“夫君,你打不打?”
范林放在身侧的手紧握,那是可以的,他不想当着这么多人面动手。
他不动手,柳纭娘可忍不了。她转身捞起了门口的扫帚,心里一边遗憾没有趁手的东西,一边已经将手里的扫帚狠狠朝着范林身上打去。
“我打死你个负心汉!”
范林:“……”
他转身就躲。
扫帚伤不了人,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打丢人啊!再有,事情真论起来是他不厚道,闹大了还是他丢脸。
柳纭娘不允许他躲,撵着追了一路,期间范夫人和其丫鬟试图阻止,柳纭娘照打不误。
范夫人挨了一下,叫嚣着要报官。柳纭娘一边打,一边吼:“你去啊,不去我看不起你。刚好我也要找大人为自己讨个公道。”
范林理亏,报官是不能报的。
挨了好几下,他抓着范夫人窜上马车,在柳纭娘撵上去之前,赶着马车跑了。
柳纭娘犹自不肯甘休,叉着腰大骂范林是个畜牲。
周围的人看了好一番热闹,也总算知道了这个新邻居的身份。
凡是知道周巧心一番经历的人,都觉得她挺倒霉。倒也没人对柳纭娘生出恶感。
*
柳纭娘知道,接下来肯定还不能消停,冲着众人道了歉。
果不其然,就在当日傍晚,周巧心的两个哥哥上门了。
这些年,兄妹几人之间来往不多,感情几乎没有。尤其周巧心命途多舛,之前的许多年里,向来都是需要接济的那个。于是,两个哥哥纷纷疏远她。
今日上门,也是为教训她而来。
周大强是大哥,自觉长兄如父,看到妹妹堵在门口不让自己进去,顿时皱起了眉,呵斥道:“你这是何意?”
“有话就在这里说,我都听得见。”柳纭娘听到隔壁有开门声响起,继续道:“也好让外人看看你们这两个兄长对妹妹的疼爱。”
周大蛮不悦:“巧心,我们是为了你好。”
“你们少为我这个妹妹操心,我还能过得更好点。”柳纭娘冷笑着问:“谁让你们来的?朱大明还是范林?你们想劝我被谁养着?”
兄弟俩面面相觑。
确实是范林找上门,让他们帮着说和。最终的目的,是想把周巧心接走重新安顿。
“范林挺有诚意的,他想要照顾你。”周大强叹息:“巧心,你这辈子吃了不少的苦,如今苦尽甘来,可千万别再倔强了。妹夫已经再娶,连孩子都有了,咱们也不好计较。反正……人生难得糊涂,得了实惠就行。”
言下之意,让周巧心听范林的安排。
柳纭娘气笑了:“若是范林让我去死,你们也答应?”
周大强不赞同:“你别乱说。这世上是有王法的,他不敢杀人。”
“我被他关着不能见外人,死因还不是他说了算。到时候塞一些银子给你们封口就行。”柳纭娘说话毫不客气:“凭我们兄妹之间的情分,到时候你们只顾着拿着银子逍遥,哪里还会记得有个枉死的妹妹?”
周大蛮同样不赞同这番话:“人家又不缺你吃穿的那点银子,平白无故,凭什么要杀人!”
“因为我教训了他夫人。”柳纭娘似笑非笑:“拎着扫帚将他们像撵狗似的追着跑,范夫人恨我入骨,我们不可能和睦相处。”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
他们从来都不管妹妹的日子,自然也不知道之前发生的事。只是听说范林愿意养着妹妹……若能和好,范林就是他们的妹夫,有这样一位富贵的亲戚绝对有益无害。
不过,若是照妹妹这话,这亲大概是沾不上了。
“你……”周大强恼怒非常:“巧心,你怎么这么傻?”
“二位以前没管我,现在也别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柳纭娘摆了摆手:“你们不想被我撵,就赶紧走。否则,我拿着扫帚,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二人来这里最终的目的是想和范林沾亲,目的达不成,虽说他们挺怀疑妹妹拿扫帚打人的真假,但也没了留下来的必要,先后板着脸离开。
照顾柳纭娘的那个大娘,在这两次的事情里,从头到尾就没露面。
柳纭娘没指望她帮自己的忙,但这么躲着,她也确实不喜,当即找来了人,表示她不太合适。
大娘有些不甘心,毕竟柳纭娘只有一个人,其实也不多事,处事也不挑剔。她想要为自己争取一二。
柳纭娘不耐烦听,干脆利落地给了工钱。
她想了想,跑去把以前范家隔壁的那位大娘请了过来。
那大娘听说一月有二钱,还包吃包住,立刻答应了下来,当天就搬着行李过来了。
“你之前的那些衣裳和被褥不该留,谁知道范家会怎么恶心人……”她提议:“我去给你拿回来吧,别的不说,万一他们一气之下给你烧了,这寓意也不好啊。”
人死了,会挑个时辰烧了衣衫被褥。
柳纭娘哭笑不得:“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大娘一挥手:“他们今天正搬家,我去去就回!”
范家老两口搬家,一开始是范夫人不想和长辈同住,磨了这些天终于点了头。而搬家的时候,又有了些矛盾。
范老头要带着赵氏,范婆子不答应。
用她的话说,儿子是自己生的,这辛苦半生能享儿孙福了,凭什么要让一个外人占这个便宜?
范老头的想法又有不同,儿子富贵了,他也是富贵老爷,凭什么不能多个女人?
而赵氏……早在范老头捏着拿点私房时她就要留下,现在更是不可能离开。
一个非要拦着,一个非要带着,两人闹得不可开交,引来不少人看热闹。
范婆子都气哭了:“没良心的东西,我是怎么对你的?一把年纪了还要纳妾,你怎么对得起我?这么老的老菜帮子你也啃得动……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范老头听到这话,心里一动:“不带了。”他掏出一把铜板,看也不看就塞到了赵氏手中:“是大哥对不起你,你走吧。”
赵氏:“……”早上还说要带她一起去享福呢,这也变得忒快了吧?
369. 命苦婆婆 十一  无论赵氏口中……
无论赵氏口中对范老头有多仰慕, 她心里却明白,凭着自己的身份,如果范老头不护着, 她很可能会被赶走。
后来范林回来,赵氏更是清楚自己留不下来的事实,但是, 让她没想到的是, 范老头都稳住了。甚至还说服了儿子带她一起走。
当然, 范林的妻子还不知道这事, 去了那边府上,如果被发现, 还是有被撵走的可能。因此, 从头到尾赵氏都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但是, 她万没想到是范老头自己改了主意,还有,这么点铜板,是打发叫花子么?
从一开始, 赵氏就打定主意,哪怕要离开也要留住范老头的心, 让他愧疚之下多弥补自己,结果……现在怎么办?
范婆子看到赵氏愣住, 当即就笑了, 合掌道:“让你滚啊!聋了吗?”
赵氏回神, 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大哥, 你让我去哪?”
“哪来的回哪去!”范婆子大喝:“不过一个暗娼而已,还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她这么凶,惹得范老头皱眉:“你给我住口!”
范婆子对上他的怒气, 瞬间了然,自己不该针对这个女人,当即冷哼一声,抬步就走:“这么个老菜帮子……还无媒苟合,老娘都不稀得说。”
她走了,赵氏心里有点慌,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但哭总是没错的。
听着她的哭声,范老头有些烦躁,如果早知道儿子会回来,他才不会和这个女人扯上关系。叹了口气:“妹子,你别哭了,你就算跟我去了,那边怕是也容不下你,还不如现在就走。”
说着,转身又要去搬东西。
赵氏不愿意,哭声更大,见她不愿为自己回头,便追上前几步将人拽住:“大哥,我……我这几个铜板,怕是活不了。”
范老头:“……”
儿子是富贵了没错,但回来这些天,给他们夫妻做不少衣衫,也买了许多好吃的,甚至还寻了两个人回来伺候,但却始终没有给他们大笔银子。
因此,范老头现在性子还没转变,觉得银子得来不易,不愿意乱花。
他自己都舍不得用,又哪里舍得给赵氏?
两人正僵持间,范婆子从外面窜了进来,抬手给了赵氏一把碎银子,大概有三两,催促道:“不就是想要银子么,我给你,走吧!”
赵氏知道,如果闹下去可能会拿到更多,但也有可能鸡飞蛋打,当即见好就收,哭着冲范老头磕了个头,哭哭啼啼走了。
由于银子不是范老头出的,他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几分愧疚,范婆子见状,呵斥道:“人都走了,还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么个女人带到儿子那里去,如果儿媳妇赶你出来,我可不会帮你的忙。”
范老头不客气道:“我知道!”
范婆子有些不放心:“你可别把人养在外头,这比把人带回去更惹人笑话,咱们范家如今可不比以前,名声要紧。我听儿媳妇说,她想要送两个孙子去读书,你可别拖后腿。若你变成了老厌物,我可不会可怜你。”
“知道知道!”范老头眯起眼:“咱们俩将就了一辈子,你看我烦,我看你也差不多,回头咱们俩分开住吧。”
范婆子瞪大了眼,一拂袖:“随便你。老娘还不愿意伺候呢。”
吵过一场,送走了赵氏,搬家终于变得顺利。坐在范府的马车上,范老头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家里多了赵氏,真的多了许多事。而她人走了后,好像就不吵了。
范府是两进宅子,真正论起来,还是不如朱府富贵的。
范林如何起家外人不知,但他只有一个妾,还是范夫人的陪嫁丫鬟,那个妾迄今为止也没生下个孩子,现在年纪已经不轻。可能他真的就只有夫人所出的几个孩子了。
范家老两口住进了范夫人安排的院子里,二人就如一开始商量的那样各自分开住,范老头对于住处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能多几个鲜亮的丫鬟。
范婆子在隔壁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跳脚,扑过去大骂:“你敢!”
范老头根本也不怵她:“儿子出息能赚银子,我为何不敢?”
范婆子大骂他老不羞,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