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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后 稚后 第66节

赵归雁跟在他身后,咋舌不已,这小沙弥态度未免太随意了吧?

先不说这么晚了,开门都是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光是他们对待香客这样随意的态度,也不会有太多人来信奉。

不过,赵归雁想到这寺庙连白日里大门紧闭的事情都干的出来,足以看出来,寺庙中规矩松散,倒是宽松。

寺庙占地小,没走多久就能看到一个个小禅房,有一个门打开着,中央坐了个慈眉善目的僧人。

长眉飘飘,隐约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韵。

与赵归雁幻想过的神仙没什么区别。

他遥遥看过来,见是程景颐,脸上露出一抹笑,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赵归雁身上,脸上明显愣了许久,又悠悠收回了目光。

“多日不见,程施主别来无恙啊。”

“明静大师。”程景颐态度很是恭谨地行了个礼。

赵归雁连忙也跟着一起喊了声“明静大师”。

明静大师将手中的经书放下,站起身,走出了禅房,主动问道:“这次可要小住几天?”

程景颐摇了摇头,道:“今日就不住了。此次前来,我只为姻缘树而来。”

赵归雁看得出来,明静大师与程景颐之间的关系很是熟稔,想必两人认识良久,算是忘年交了。

不过她此刻心神全部在程景颐的话里,“姻缘树”?

赵归雁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了眨,浮现几分害羞,不会是因为她吧?

明静大师也有些惊讶:“程施主迢迢来这儿,就为了拜一拜那姻缘树?”

姻缘树是无名寺的一颗众人求姻缘的树,以往听说这座寺庙很灵验,只不过建的有些偏远,加上住持对于香油钱也不甚在意,也就专心地学习佛经,不闻外面事。久而久之,僧人越来越少,所以众人也不太爱来了。

明静大师看向赵归雁,语气有些沉重:“这次可是决定好了?”

程景颐点了点头。

“此生我只想要她。”

第61章 我们两情相悦

“此生唯有她。”

这句话,太过郑重,也太过沉重。

赵归雁心下微震,下意识看向一旁的程景颐。

若说以前,旁人和她说,一个男子,更甚是一个帝王,许下此生唯一的诺言,她会觉得荒诞无稽。

帝王之尊,如何会因为一个人,而放弃后宫佳丽三千。

如今,听着程景颐的话,她却忽然信了。

他不屑于说谎,更不会耍一些逗人乐的小把戏,若是他这样承诺了,那便会言行一致,此刻,此生,唯她一人。

明静大师也有些诧异,看着他,又似乎在透过他看着另一个人,半晌,他叹了一口气,道:“程施主一诺千金,贫僧放心了。”

他将佛珠滚了几下,指着门外:“姻缘树就在后院,你们且去吧。”

程景颐弯腰,作揖道:“明静大师,告辞。”

话落,他自然而然地牵起赵归雁的手,径直往后院走去。

明静大师看着两人相携的背影,眼神恍惚,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也有一个帝王,带着他认定要携手一生的女子来了此处,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彼时,那帝王同样眼含爱意,对着女子许下海誓山盟,可那女子是作何反应呢?

明静大师闭了闭眼,想到那双含着嘲讽和恨意的眼眸,幽幽叹了口气。

那帝王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明静大师睁开眼,眼前浮现方才的那双明眸。

那样澄澈明亮,那样温暖纯稚,里面流淌着细密的爱意,仿若天上落满了星子的夜空,那样美好。

“阿弥陀佛。”

明静大师复又闭上眼,默默地转着佛珠。

“情之一字,最难勘破,都是痴儿,痴儿啊,不过,这次倒也痴得可爱……”

……

赵归雁心脏砰砰跳,还陷在程景颐的话中无法自拔。

她偷偷觑了一眼程景颐,见他一脸淡然,根本不似她这样激动,心下又有些委屈。

这人,说完这样的话后,搅得人心湖泛起涟漪,怎么能这样淡然呢?

这样平淡的反应,总会让人觉得他方才也不过是说说而已……

虽然赵归雁知晓,他并非如此。

可……可到底还是第一次听到心上人这样热忱的心意,难免存了一些小女儿家的心思。

赵归雁咬了下唇。

她当然希望他能……抱抱她,或者说些甜言蜜语呀。

如今这样沉默,难免让她有些失落。

“陛下,你怎么这样平静?”

赵归雁噔噔噔提着裙角绕到程景颐身前,她到底没忍住,语气低低地问道。

程景颐停下脚步,眉眼沉静,他勾了勾唇角,一如既往地温和,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从他的眼里察觉到不同。

跃动的光影让他漆色的眸子渡上几分温暖明亮,向来平静的眼眸涟漪泛泛,像是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涌动,投入一颗小石子,便能惊起骇浪。

赵归雁愣愣地看着,一时有些沉溺其中。

程景颐的喉咙滚了滚,他上前一步,直直与她相对。两人如今的距离,不过咫尺,远远超出了男女之间的安全距离。

赵归雁不知道为何,没有避开他,脚步坚定地站在了原地。

耳边衣袖摩擦的声音逐渐放大,她垂落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温暖不变,却不再干燥。

湿濡,僵硬。

赵归雁缓缓睁大了眼。

“谁说我很平静?”

程景颐低叹了一声,带着几分心甘情愿的妥协,“我害怕一开口,就泄露了我的紧张啊,雁雁。”

那声雁雁,低哑宠溺得不像话,明明没有甜言蜜语,仅仅只是牵了一下手,就让赵归雁无端红了脸,心里甜滋滋的。

赵归雁紧紧回握住他的手,与他相携走向院中的那颗大树。

这棵听说很灵验的姻缘树并不名贵,是寺庙常见的榕树,这棵榕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树干粗壮,大约三人合抱才能将它环住。

树枝遮天蔽日,这寺庙不大,这棵树仿佛都能将它遮住。

树叶茂盛,冬日里还很是青翠,在这萧瑟枯寂的院子里,那样独特,让人眼前一亮。

树上挂满了红色的系带和木牌,微风拂过,木牌轻轻晃动,发出细小却柔和的声音,仿若画卷般美好。

赵归雁脸上露出一抹笑,看样子她很是喜欢这棵树。

程景颐含笑看着她,道:“这寺庙看着不大,却历史很长。先祖创立大魏时,它便在这儿了。明静大师是这寺中的住持,他不喜红尘,也便对于世俗名利不甚在意,也就不像香积寺那般被世人熟知。我知晓此地,都是父皇曾领着我来过。”

赵归雁安静地听着,程景颐极少会说这么多话,如今听着,她便越能了解他,仿佛,她曾真的参与过他的过去,与他同在。

“你看这些红丝带,字迹都褪掉了,上面的字也看不清楚,可以看出这些木牌在这里挂了很长时间了。”程景颐说着,从树上随便拉过一个木牌给她看。

那木牌上面空无一字,风吹雨打,木质粗糙,能看出它曾度过岁月悠长。

他嗓音里带了一丝笑意:“这些木牌,可是比你还要大了。”

赵归雁凑过脑袋看了一眼,眼底满是震惊。

看上去,真的很有年头了呢。

她仰头,看着这一树善男信女为求姻缘的木牌,惊叹不已。

曾经多少有情人,在这树下,满怀期待,许下终生。

如今岁月流逝,早已不知,有多少有情人终成眷属,又有多少有情人抱憾分开。

程景颐敛了笑,忽然道:“曾经我父皇也在这里挂了木牌。”

赵归雁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和太后娘娘吗?”

她听闻宋太后年轻时独得盛宠,一度是专房之宠,让当时的后宫很是不满,当时的太后几次出面,都没能让先帝收敛一二。

足以看出,宋太后多么受宠。

程景颐颔首:“是她。”

他顿了顿,道:“雁雁,其实以前我总觉得父皇很傻,可如今,我倒有些开始理解他了。”

程景颐目光看着满树的红色丝带,淡淡道:“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赵归雁心下一紧,忙屏息凝神,做倾听状。

“曾经有一个贵公子,在一次宴会上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回了家便茶饭不思,家中父母很是担忧。贵公子家中父母身份高贵,他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很是显赫。贵公子很快就生了病,且药石无医。男子家中的父母便想方设法替他去寻找那个女子。后来,在另一个家中寻到了她。

“那时,她已经嫁人,是为他人妇。”

“可贵公子非她不可,他的父母对他一向有求必应。当即花了重金,又动用了家中的权势,逼迫女子嫁于他。婚后,男子以为他若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对她好,女子总能理解他,进而爱上他。

“可后来,贵公子使出浑身解数都没能让女子爱上他。最后反倒因为他强娶为妻,让女子恨上了他。”

赵归雁好奇不已,却也没胆量问出来。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她大约能猜出他的话说的是谁?。

程景颐自顾自说道:“再后来,那贵公子失了过去的快乐,整日活在痛苦之中,没多久,他便生病了。女子以为寻到了机会,便想方设法地想要将他杀死,果然,没过多久,那贵公子便去世了。”

赵归雁勾了下耳边的碎发,心下惴惴,这是秘闻吧?程景颐的意思是宋太后将先帝杀死的吗?

程景颐见赵归雁脸色不安,将眼底的冷色收起来,温声道:“不过是个故事,听一听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