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眯了眯眼睛,“李光明手握重兵,为何不先平了李增?”
程穹摇了摇头,“李光明倒是想,可是一来,他若是杀了李增,便需要分兵镇守西关;二来京都告急,天下群雄齐聚京都,跑得慢一些,生怕少分了一杯羹。”
段怡听着,笑了出声,“他跑得倒是快,直接一头扎进了坟墓里。”
说话间,那西平城已经近在咫尺。
段怡撩起了马车帘子,一跃而起,跳上了马背。
那边的苏筠同韦猛瞧见她出来,眼睛亮得像是七八月的太阳,刺目到流泪。
“段三,你可算出来了!程穹就是话多,叽叽喳喳个没完!管他什么西平军还是都护军,咱们一枪一个,还能怕了他去!”
苏筠抬着下巴,手中握着一杆写着段字的大旗,见段怡上马,将那大旗摇得呼啦啦作响。
“再摇上头的段字都要被你摇掉啦!”
苏筠一个激灵,忙住了手!紧张地看了看那大旗,见上头贴着的布的确翘起了一个角,他愤愤的转动着脑袋,四处寻找,一下子就寻到了骑着战马领着兵的老贾!
“你这个抠子!当初咱们出剑南,关老爷子是给了你多少布,你还没有贴完!”
老贾充耳不闻,对着苏筠露出了一个挑衅之色。
苏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这是银钱用在刀刃上,要给段怡攒国库。
苏筠先是要恼,可瞧见他那眼神,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说起来,他可是老贾一手带大的。
“看到你是我奶父的份上,就不同你打架了。”
不远处的老贾,脸瞬间抽搐了,他嘴唇轻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什么?小王爷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都没有成亲!”
周遭的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老贾见段怡亦是笑得前合后仰地,恨不得冲上去,啪啪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他怎么就那么嘴欠,非要嚷嚷出来!
奶父?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打死苏筠这个“不孝子”!
段怡瞧着,笑了出声,“今儿个这攻城,便看老贾的了!”
那军中壮汉们一听,顿时笑着嚷嚷起来,“苏筠,苏筠,我可以当奶兄!我可以当奶叔!要不叫奶爷也行!”
老贾涨红了脸,领了段怡的命令,朝前调整了阵营,到了最前头的地方。
他看着前头奔跑的段怡,苏筠还有韦猛,心中复杂不已。
遥想当初,在剑南的时候,韦猛还不在,他同苏筠还有段怡三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并肩作战的。到后来,段怡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他年纪不轻了,比潜力远不如苏筠,比天赋亦是不如韦猛。
段怡军中,能够打头阵的人很多,可是能够沉稳下性情,在中后方的人却是格外的少。
他行得更慢了,若是手中拿个拂尘,那就是活脱脱的大内总管。
虽然知晓这于段怡而言,于他自己而言,都是最好的选择。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怀念。
老贾感受着跑在最前头,迎面而来的风,瞧着段怡同苏筠,一如从前的神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你就仗着主公宠你,你就嚣张吧!”老贾没好气的冲着苏筠说道。
苏筠挠了挠头,“从小照顾我的妇人叫奶娘,你也照顾我……那不是奶父是什么?”
老贾一愣,若不是骑着马,他一个脑瓜崩已经敲到了苏筠的头上。
一旁的段怡哈哈大笑,对着老贾拱了拱手,“恭喜恭喜,喜得贵子!”
老贾涨红了脸,一声哀嚎,“我比你们,老不了多少!真的!”
那城楼之上的西平守军,远远得瞧着的,便是这般的段家军,像是一群疯子骑着马,哟嚯的叫着,要将一切都塌成平地。
段怡竖起了手中的长枪,大军瞬间挺直了前进。
她仰头一看,瞧见那城楼之上的中央,站着一个山羊胡子的小老儿,他生得干瘦干瘦的,皮包骨像是干尸一般,蜡黄蜡黄的。
他一脸阴郁,周遭的弓箭手,一个个的都拉了弓,只待他的一声令下,直接箭如雨下。
在弓箭手的间隙中,摆着一架架整整齐齐的投石机。
“不都说李氏乃是世家大族,人丁兴旺,光那李光明,都有八个儿子么?看来传言有虚啊!这是无人可用,把哪个棺材盖子凿开了,将里头的干尸刨了出来?”
段怡瞧着,笑吟吟的朝着城楼上看了过去。
“陇右李西酉,段将军果然如同传闻中一般,口齿伶俐。李某不才,的确是无人可用。不像段将军,光是裙下之臣,便能够替你打出一个江山来。”
“若段将军是堂堂男儿,我李氏投降,奉你为主未尝不可。只可惜女人怎么做得国主,我李西酉今日若是降了,岂不是叫天下人耻笑?”
第三六五章 悲催老贾
“天下人不都已经在笑你了么?还岂不是岂不是呢!倒是没有瞧出来,你还是个绣娘,会自己个缝遮羞布!”
段怡听着那李西酉的话,并不意外。
之前在京都对阵李光明的时候,她便觉察到了。
像这种自诩百年世家,高高在上的人,恨不得将世上所有的草,都修剪得比他们低矮,见所有生出来的枝条,都按照他们的意思,修剪得平平整整。
这样的人,最是瞧不上,她这种从石头里生出来的花。
可那又如何?
她段怡还瞧不上他们这种行将就木的老僵尸呢!
李西酉见段怡将他比作绣娘,瞬间变了脸色,眼睛中都像是能冒出火星子来,他的大手一挥,不愿意再听段怡言语,那攻城的人尚未进攻,守城之士已经毫不客气的先下了杀手。
段怡眸光一动,“苏筠!看你同你奶父,谁先破城!”
老贾拍着马,听着这话一个趔趄,险些没有连人带马摔在地上。
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从此之后,这两个字,怕不是要像影子一般,一直都跟着他了。
对于攻城,段家军已经熟悉得宛若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这西平城布防远不如襄阳城同京都,护城河那像是小河沟一般,韦猛抬脚都能跨过去。
这回前来攻城的段家军,数量远超过守城门西平残军,区区箭支,何足为惧?
段怡想着,长枪一立,身后的弓箭手立马搭弓射箭,箭支朝着城楼上飞了过去。
段家军人多势众,且所有的弓箭手,都学会了申慧的新射法,射程远超城楼上的西平参军,几乎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将那城楼之上的西平弓箭手,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不说准,咱人比你多啊!
张三瞄准了李四,可他射不准,射中了王麻子。赵六一瞅,莫慌,我也射不准,我瞄准了钱七,嘿,射中了李四。
管他瞄准谁,那么多箭飞过去,总有一个两个能中的不是!
感到头上射来的箭支变少了,段怡长枪朝前一指,老贾同苏筠,几乎是同一时间,宛若一支离弦箭一般,猛冲到了城门口。
段怡亦是不甘示弱,提着长枪同韦猛一左一右,护着扛着攻城木的士兵们,冲到了那城门跟前。
段怡余光一瞟,老贾同苏筠已经搭上那纵云梯,嗖嗖的朝着城楼上爬去。
不光是他们二人,负责攻城的所有士兵,像是饿了三日瞧见了前头挂着大猪蹄子似的,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猛地往那城楼上蹿。
守城的西平军被段家军弓箭手压制着,几乎无暇顾及。
仅有的几个挤到了城墙边缘来的士兵,瞧着这疯魔的强攻,亦是一个个的吓破了胆。
若是那李光明还在,城中尚有陇右军在,他们也不至于如此。
在这这一战开打之前,他们便已经知晓了必败无疑,毕竟李光明带着那么多人去,都一败涂地,丢了性命,他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够在段家军手中,守住西平城?
段怡瞧着,勾了勾嘴角,士气截然不同,自是胜负早已定。
她冲着韦猛点了点头。
韦猛抡起大锤,猛的一锤,锤在了那城门上。
咚的一声巨响,像是敲在了每一个西平守将心中,让人胆寒。
那古老的城门,一锤子下去,颤抖着掉落了一地的灰尘。
韦猛大锤离开的瞬间,那抬着攻城木的士兵,喊着一二三,猛的朝着城门撞了过去。
又是咚的一声巨响,城门摇晃了几下。
咚咚咚的撞门声,接连不断,像是段家军敲响的战鼓。
苏筠同老贾此刻已经怕到了半截梯上,段怡一瞧,轻声一跃,直接飞到了二人中间,“你们两个若是若是再不快些,我可要第一个上去,割了那李西酉的头了!”
李西酉听到段怡的声音,他眼睛一亮,提着长剑到了边缘,朝着段怡的头顶猛戳了过去。
段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可知一寸长一寸强?我用长枪你用剑,你看谁戳谁?”
她说着,长枪一提,朝着上头的李西酉猛戳了过去,“你既然这般瞧不上女子,那等我上了城楼,将你抓住之后做甚好呢?”
“要不让你去那茶楼门前,做踏脚凳如何?这样小娘子下车的时候,也不用搬凳子了。”
见那李西酉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段怡半分不惧,又道,“不过你生得太丑,像个骷髅架子似的,我怕硌着了小娘子的脚。”
段怡说着,长枪朝着李西酉的右肩膀刺了过去。
那李西酉大骇,却是猛的直起了身子。
他自以为躲过了段怡的长枪,正想得意,却是瞧见段怡嘴角上翘,微笑着看向了他的后背。
李西酉瞬间毛骨悚然。
莫不是他的后背有人?
他想着,扭头一看,只见一杆长枪刺来,直直的插入了他的喉咙中。
老贾抬脚一踹,那李西酉的尸体瞬间翻过城楼的护栏,掉了下去。
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惊恐之色,这下子假干尸怕不是要成为真干尸了。
段怡瞧着,摇了摇头,一个闪身,上了城楼。
紧接着,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西平城的城门,倒塌了下去,韦猛领着饿狼一般的段家军猛冲了进城。
“放眼所到之处,皆是军功!冲啊!兄弟们!”老贾瞧着,忍不住出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