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军队最重要的部分,纪律。
军队要发挥最大的战斗力,就必须如臂使指,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
战争之上不同于市井撕杀,军阵之中,步卒尽皆都是肩并着肩,身旁靠着的是自己的袍泽,两阵交锋,戟戈矛枪如林般从阵中刺出,来回收割敌阵的军兵,防止着敌方军阵的推进。
待到刀盾等尖兵破开阵势,余众一涌而上乘胜追击才是战场上的交锋,这才是堂堂正正之战。
那种犬牙交错,错乱混杂着,犹如市井厮杀一般的搏斗,怎么可能出现真正的战阵之上?
正因为军队需要纪律,如果没有纪律,装备再精良的军队也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所以现在许安要做的就是将这三百五十名羔羊变成群狼,要让他们畏惧军律更甚于敌人的刀剑。
第三十五章 练兵
“肃静!”
许安看着眼前乱哄哄的队列大吼了一声,听到吼声的众人赶忙停住了骚动。
虽然站姿不一,队列也有些歪歪扭扭,但起码是安静了下来。
“都给我站直。”许安提着刀鞘,带着五名选出来的黄巾队率行走在队列的间隙之中,仔细的看着队列中众人的神情的姿态。
“啪”
许安手中的刀鞘击打在一个黄脸汉子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那黄脸汉子不由吃痛惨叫了一声,身子一下子向前仰去,差点站立不稳。
许安将刀鞘放在黄脸汉子的脖颈上冷冷的喝问道:“你的腰杆难道是挺不直吗?”
那黄脸汉子被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子又站了起来,甚至还将本来有些驼背的腰背挺直了。
“收腹。”
“抬头。”
许安不住的用刀鞘调整着黄脸汉子的站姿,直到黄脸汉子站的如同一杆长枪一般,才放下手中的刀鞘。
“你们都看好这个站姿,回去你们的队伍,所有人都要站的像这样。”
“诺!”
五名黄巾队率唱了一诺,仔细观察了一番黄脸汉子的站姿后,便赶紧走回自己的队列中。
三百五十名青壮,或者说三百五十名黄巾军士更为贴切一点。
三百五十名黄巾军士站在广场上,个个犹如标枪一样。
队列之中,几名队率各自带着两三名黄天使者提着刀鞘,在缝隙中行走着,检查着各自队伍中的军士的站姿。
“今天先站一个时辰,站满了一个时辰的,晚饭一人加一块肉脯,未站满一个时辰者,擅离队列者,今晚的晚饭减半,重打军棍十棍。”
许安的喊声在队列中又引起了一些骚动,几个忍不住动弹的人,马上就被拿着刀鞘的黄天使者打的痛呼不已。
这些青壮虽然不太理解为什么许安只让他们站着,但是有肉脯的诱惑,还有军棍的惩罚,一时间也收了声音,乖乖的站在原地。
毕竟之前很少的时间才能吃上一块肉脯,就算寨中有猎户打猎,打到的猎物业多半是拿去交换粮食。
而现在只要站在原地一个时辰便有肉吃,再加上谁也不想刀鞘落在自己的身上,刀鞘打在身上的感觉是真的疼痛难忍。
而黄天使者则习惯于服从命令,不管他们的上官命令是什么,是送死亦或者似乎毫无道理可言,这些都不重要,只要是发出命令的人是太平道的渠帅或者将军。
虽然黄天使者们也对许安如此训练军士有所疑虑恶,毕竟只是让其站在原地,但是就算疑惑他们还是仍旧坚定的执行着许安的命令。
许安慢慢的渡着步子游走在队列的四周,仔细的观察的队伍中各人的表现。
时间就在众人一呼一吸间流逝,队列中有不少人身躯都在微微的发抖,这群农夫和猎户从来没有想过,光是站着便有这么劳累,他们几乎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每排中排头的都是充任什长的黄天使者,久经战场他们的体力比这群农夫和猎户要好得多,他们站在每排的排头就算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依旧站的犹如标枪一般笔直。
“嘭。”
队列中突然有一人歪倒在地,身躯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站在一旁的与之眉目略有相似的一人见状也立马脱离了队列,蹲在一旁一脸焦急的看着倒地的汉子。
“都站好。”
许安快步走了上前,四周还站着的黄巾军虽然没有离开自己站立的位置,但是也忍不住偏头去看,毕竟也是同寨的好友。
许安手中刀鞘指向那倒地汉子一旁的人的说道:“拉开他。”
身后的黄巾甲士直接走上前去将那人一左一右架起。
那人脸上略带惊恐,身躯都有些颤抖,但是还是低声的解释道:“将军,我弟弟体弱,平日做不了重活,我愿已替我弟弟受罚军棍。”
“你叫什么名字。”
许安没有急着下命令。
“小人姓赵名绩,这是小人的弟弟赵絮,小的时候生过一场大病,虽然抢回一条命来,只是身子也饿坏了,从小便体弱多病,还请将军可怜。”
“先将赵絮带下去休息。”
身旁的黄巾甲士闻言将赵绩拖到一旁的阴凉处,黄天使者中也还有几名粗通医术的黄巾术士,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许安环视四周众人,周围的人还站在原地苦苦坚持着,哪怕额上布满了细汗,双腿发抖也不敢离开原地。
肉食对他们的诱惑,还有对军棍的恐惧,都使得他们不敢挪动步子。
“赵绩擅离队伍,即刻罚军棍十棍,今日饭食减半,赵絮未站满时刻,由其兄长绩替受军棍十棍,今日饭食减半。”
两名黄天使者直接驾着赵绩走出了队列,将赵绩丢在队列的最前方,拿起棍子便打,听着棍子着肉的啪啪声,众人都尽可能的站直了身躯,生怕军棍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战场之上,没有人会可怜你们,汉军不会,贼寇也不会,没有人会在意你们的苦难,乱世之中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比那群贼寇更狠!”
“战场和校场之上,我只认军令军纪,你们之中不管任何原因违反军令军纪都会受到惩罚,不管是你们是新兵还是黄天使者,任何在战场和校场上退缩,违反军令军纪都会被严厉的处罚。”
“校场之上或许只是军棍,但上了战场后,违反军纪军令,立斩无赦!”
“当训练结束,你们就可以拿上刀枪披上甲胄,跟着你身边的袍泽来为你和你的妻儿老小夺回你们曾经的田地,甚至更多的粮食财物。”
“还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你们就可以休息,在晚上好好享受你们的粟米粥,你们的肉脯,坚持住!”
时间慢慢过去,队列中又有一人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还有七八名偷偷擦汗偷懒的人被揪了出去。
无一例外都被黄巾的甲士拖出了队列,当着众人的面打了十军棍,然后丢给校场一旁的黄巾术士。
不过时间再长,还是有结束的时候,当许安下达解散的命尽令时,几乎所有人都瘫坐了地上,包括充任什长的黄天使者。
第三十六章 阎忠
“这样练兵有效吗?”许安练兵的方法倒是给龚都看的颇为疑惑,趁着解散的空挡他凑上前来问道:“不教他们武艺,不教战阵,这就光站着日后能打仗吗?”
许安看了龚都一眼说道:“还记得下曲阳汉军锐士吗?”
龚都一愣,双眼中流露出浓烈的杀机,话音低沉的回应道:“自然记得。”
“多少黄巾前赴后继冲锋在前?数个时辰都没有冲破汉军锐士的军阵,为什么?”许安摸着身上的甲叶反问道。
“汉军的锐士,他们甲坚利刃,军阵严整,塔盾在他们手中被他们变成了长城,就如同抵抗塞外蛮夷的长城一样,把我们获胜的希望都挡在外面!”
他思绪好像飞到下曲阳。
“龚都,你是沙场宿将,你应该知道两军对阵中,若是军阵被冲开结果会如何吧?”
“你看他们现在连站都站不住,谈什么军阵?难不成以后又和下曲阳一样,我们军阵被汉军一冲便冲开,而我们却死活冲不破汉军的军阵?”
许安的话也让龚都想起了下曲阳和汉军的大战,十六万黄巾一朝丧尽,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下曲阳十多万人都败了……”
许安将手在龚都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拍,看着龚都语气坚定的说道:“我们不会一直输下去的。”
……
汉军的大旗重新竖立在了井陉关的城墙之上。
阎忠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带着军队被悬羊击鼓的把戏还有城墙上的草人,唬住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直到第二天攻城器械被运到关下。
攻城的部队推着攻城器械到了城墙底下,连一丝抵抗都没出现,这才发现关内已经是空无一人了。
而当汉军进入了井陉关后,关门内堆叠的“京观”更是让这些汉军火冒三丈,也让阎忠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与“京观”相比,井陉关几乎空了一半多的武库便不值一提了。
汉军的军营中出奇的安静,只剩下篝火中木材噼啪作响的声音。
中军大帐中突然传来的阎忠的咆哮声。
“出去!”
阎忠怒气冲冲的将中的竹简扔出,砸向了帐中一名汉军军候,这已经是麾下的将校第三次请战了。
“我最后再说一遍,军令只是说‘收复井陉关’!”
那汉军军候不闪不避任凭竹简砸在了身上,低垂着头保持着军礼的姿势不变。
“诺。”
阎忠毕竟是上官,那汉军军候虽然意气难平,但还是应了一诺走出了帐中。
之前阎忠以为是太行山脉内的贼寇攻占的井陉关,但是关内所留的痕迹证据所显示的却完全不是这样。
西边的关墙内外没有一点鲜血和搏杀的痕迹,只有关门处有大量的出关的脚印和车辙,而相反东边的关墙上和城门上倒是有不少打斗和鲜血的痕迹。
这就证明了攻陷井陉关的贼寇不是太行山内的,而是从东边而来的。
关墙上的血迹非常之少,明显不是主要的交战地点,搏斗的痕迹和血液集中在了汉军的驻地。
所以敌军应该用某种手段先控制城门,然后袭击了汉军的驻地。
莫非是真定附近的贼寇“飞燕”?
但是当地的郡兵情报,贼寇褚飞燕已经聚集了近五千余人,井陉关内的贼寇就留下的痕迹看来,却是只有数百人。
阎忠晃了晃头,将脑海中杂乱的思绪驱散掉,帐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他的心也跟着一起沉了下去。
看着帐内摇曳的烛火,阎忠摊开了案桌上的信纸。
夜幕缓缓的落在了太行山中,井陉关外一片漆黑,林中不时传来几声奇异的兽吼鸟鸣,更为黑暗的背景添上了几分恐怖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