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就在两天前盘踞在城外不远的汉军突袭了正在攻城的黄巾军,张牛角虽然领兵击退了汉军,但是伤口却在剧烈的厮杀后又再度裂开了,等回到军营张牛角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张牛角推开那名医师,虚弱的说道:“行了,不用换了,你下去吧……”
那医师如释重负,擦了一下满头的汗珠,弓着腰慢慢的从人群的缝隙中穿过,不敢发出一丝的响动。
帐中的气氛越发的压抑了起来,众人脸上的表情阴沉的几乎能拧出水来。
张牛角往后靠了靠身子,想用手将身躯支起来,一旁的褚燕连忙上前,将张牛角扶起半靠在塌上。
张牛角抬头看一了圈帐内沉闷的将校,强打起精神问道:“我卧塌有几日了?”
“已经有两日了。”褚燕端起塌旁的一碗粟米粥,说道:“大哥,你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喝点粥吧。”
“不必了。”张牛角推开褚燕端粥的手,开口说道:“命数如此。”
张牛角摇了摇头,靠坐在塌上环视帐中诸将说道:“我死后,军中奉褚燕为首。”
帐中静悄悄的,一时间没有人回应。
张牛角微微阖目,提气一口气厉声呵斥道:“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诺。”
眼见张牛角发怒了,四周的将校立马尽皆出声回应道。
张牛角这才止住怒火,但随后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每一下几乎都让人觉得要将他胸腔中的肺叶咳出喉咙一般,褚燕拍打着张牛角的后背,尽可能的让他感觉稍微舒服一点。
过了好一会,张牛角终于缓了过了,褚燕又将粟米粥端来,张牛角这次没有拒绝,反而喝了小半碗下肚,面色也潮红了许多,精神也好了一些。
他握了握褚燕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冀州不能待了,官兵势大,不可硬碰,我死后不要发丧,赶快带兵返回真定,汉军中的那两名军司马不可小觑,若是被衔住尾巴,只怕到时候想走都难。”
张牛角缓了一缓,继续说道:“若是汉军攻势难以阻挡,你可以从井陉进入太行山,井陉守军必然不多。”
“而且井陉的西面盘踞的不是贼匪,而是黄巾军,首领刘辟,龚都和我乃是同辈师兄弟,你拿着我的锦囊他们看到了,肯定不会为难你,至于许安……”
张牛角皱起了眉头。
“此人短短一月不到,便统合了太行山中部的群匪,而且还让刘辟和龚都奉其为首领,你绝对不可小瞧。”
褚燕看着卧榻上的张牛角郑重的点了点头,但张牛角说完还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你记住了吗?”
“我记得,大哥。”
褚燕开口回道,眼眶也微微泛红,声音有些哽咽,只感觉喉中如同刀割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张牛角再度看了一眼围在塌旁的一众将校,他清楚的感觉到,生机正从他的身躯中离去,张牛角勉力撑起身躯,悲声念道:“未料身先死,悲风共凄凉,腾云化雾,心归太虚,非我愿也……”
第六十四章 瘿陶之战
腾云化雾,心归太虚……
张牛角眼眸中的神采逐渐黯淡,昂起的头颅无力的垂下,这位搅动了半个冀州的黄巾军首领就这样死在了阴暗的军帐中。
所有人的眼神都从张牛角的身躯上移到了他身旁褚燕身上。
褚燕伸出手,慢慢的将张牛角放在被褥外的手塞回了被子,扶着张牛角的身躯躺在塌上,仔细的将盖在张牛角身上的被褥拉平。
军帐内的一众将领依旧沉默不语,目不转睛看着褚燕的动作。
褚燕叹了一口气,双膝跪地对着张牛角拜了一拜,而后从塌旁站起,转过身来环视着军帐中的一应将校,沉声说道:“褚燕已死!”
军帐内的一众将领略有些惊奇,不知道为什么褚燕会如此说,明明死去不是他褚燕。
褚燕拿过塌旁张牛角的佩剑,只听“锵”的一身清鸣,褚燕拔剑出鞘,剑刃上冷森森的寒光映照在每个人的眼眸之中。
“从此世间再无褚燕,只有张燕!!!”
所有人都直愣愣的看着站在张牛角塌旁手持汉剑一脸坚毅的褚燕。
或许现在应该叫张燕了。
他们对张牛角的决定再无异议,姓氏的意义在华夏不可谓不重大。
为了家族的兴盛,那些世家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升斗小民每日劳作,嫁娶而为了家族的荣誉还有延续,甚至可以让人心甘情愿的去死。
但是褚燕却将自己的姓名改成了张燕。
“拜见将军!”
军帐内的一众将领心悦诚服,齐齐下拜。
……
瘿陶城外的原野上,外的原野上,连绵不绝的号角声,慷慨激昂的战鼓声从黄巾军的大营中响起。
头裹黄巾的黄巾军力士涌出了简陋的营寨,张燕骑在一匹白色的骏马上,领着七百多名黄巾军骑士游走在军阵的最前列。
黄巾军的军阵在一众将校的呼喊声中缓缓前进。
张郃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身后的汉军骑士闻令而动,上千甲骑奔驰而出,红色的旌旗在空中猎猎作响,隆隆的马蹄声如同九天之上的雷霆一般响亮。
“咚——咚——咚——”
汉军步军阵中的战鼓声响起,高览的将旗缓缓向前,手持塔盾的汉军甲士迈步向前压去,犹如一堵堵的移动的钢铁长城一般。
张燕的帅旗在黄巾军大阵的最前方,他已经将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他的副将。
要想从瘿陶安全撤走,必须先击退城外的数千名汉军,尤其是那一千名汉军甲骑,必须先击退这股精锐的汉军,大军才能安然撤退,否则他们会被这支骑兵死死的咬住,最终倒在各路汉军的围剿之下。
主将新丧,黄巾军士气此时正是低迷的时候,如果想击退汉军,张燕必须亲自上阵鼓动士气,才有可能一胜。
两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汉军的骑军分成两股护住了汉军步阵的两翼,防止军势庞大的黄巾军包抄两翼。
张燕领着黄巾军的骑兵也来到了军阵的右边,他在左阵布置了重兵,而在薄弱的右翼,他必须要靠着七百名黄巾军骑士挡住对面汉军司马的五百名甲骑。
“呜————”
军中的号角就是进攻信号,黄巾军完全抛弃了一开始的试探性进攻,大军向着汉军的军阵疯了似的涌去。
“杀!”
张燕将手中的长矛高高的举起,向前虚空一指,七百名黄巾军骑士咆哮着舞动着手中的兵刃,策马而去。
“杀!”
张郃到提着长枪,策马奔驰在汉军甲骑的最前方,鲜红色的战袍在风中被吹的鼓成了一团,红缨飘扬如血一般鲜艳。
身后的汉军甲骑,高举着长枪,策动马缰紧紧的跟在张郃的身后。
两军只有二十步!!!
黄巾军阵中飞出无数短斧,小锤,掷向汉军阵中,而汉军阵中却是弓弦声大作,无数羽箭飞来。
两军阵中皆是一阵人仰马翻,两军骑阵中都有为数不少的骑士栽到在地,被身后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张郃舞动长枪,几把短斧被他轻而易举的尽数打落。
须臾之间,两军短兵相接,汉军轻而易举的凿穿了黄巾军的骑阵。
黄巾军的骑军大部分只是一群盗匪和会骑马的农夫罢了,他们只是骑马的步兵,而不是真正的骑兵。
在骑术上,汉军的骑兵比他们强的不是一星半点,更勿论盔甲和兵刃上的优势了。
张郃长枪在空中舞动,点出朵朵枪花,身前的黄巾军骑士如雨点一般从马上跌落下去,偌大的黄巾军骑阵,竟无一人是张郃的一合之敌。
乱军之中张郃厮杀正酣,终于一杆长矛挡住了张郃的长枪。
长枪的主人正是张燕,狭路相逢,张燕却是发起了狠劲,他知道必须挡住这汉军司马,才能取胜。
身后几十名骑士悍不畏死的冲出,截住了后续的汉军。
张郃也不慌张,他看到张燕的将旗,他知道眼前此人就是这支黄巾军的统领,他对自己的武艺有着极大的信心。
两人扯动缰绳,战马奔驰之间,两人已经交手了数招。
张郃的枪术造诣何其之高,后世被称为河北四庭柱,更是曹操手下一等一的虎将。
长枪如同毒蛇一般探头刺出,张燕手忙脚乱的招架着张郃的攻势,交手不到数个回合,张燕已经渐渐的显出的疲态。
但就算和张燕交手之中,张郃也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只听的耳边一声异响,张郃便知有箭矢袭来,单脚钩住一侧马鞍,整个人一下在荡入了马腹之间。
三支羽箭从张郃原本坐立的位置激射而去,又是一转,张郃再度跃回了马背,回身一枪,马后紧跟着的张燕猝不及防,仓促之间只能手中长矛一举,才堪堪让张郃的枪头偏离了数寸,逃得一命。
红旗重新回到了张郃的身后,汉军的甲骑也扫平了阻拦的黄巾骑士,阳光从前方透了进来,张郃眼前一阵豁然开朗,汉军的甲骑已是凿穿了黄巾军的骑阵。
只是……
铺天盖地的黄巾军步兵已经已经截住了汉军甲骑的去路。
第六十五章 偏差
日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了一片狼藉的瘿陶城外。
汉军的甲士和黄巾军的军卒尸首叠在一起,身前的仇敌,死后却互相交错堆叠在一起,简直是可笑。
汉军在黄巾军连绵不绝的攻势被击退了
此刻的汉军大营中再没有前几日高昂的士气了,今日的黄巾军攻势比前两日的攻势猛烈了许多,瘿陶城守军已经被吓破了胆气,不敢出城援助,四千的郡兵确实挡不住源源不断黄巾郡的猛攻。
张郃披散着头发坐在火堆旁,头上的铁胄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他头发上的鲜血已经凝固了,将其结成了一块又一块,身上的衣袍也从鲜红变成了暗沉的血红。
麾下五百汉军甲骑,跟他冲回汉军大营的只剩下两百多人,半数多的骑士都在白日一战,折在了源源不断赶来的黄巾军军士的枪戟之下。
嚓嚓的甲叶声从张郃的身后传来,张郃偏过头去,发现是带着亲卫巡营回来的高览。
张郃听到高览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高览走了过来,面色有些严肃,他凑到近前低声说道:“情况有些不对,黄巾军的大营好像有些骚动。”
话音未落,一阵细微的喊杀声便从汉军营寨的南边出现,张郃高览两人齐齐色变。
张郃一个翻身便跃上了火堆旁的战马,对着一旁的高览说道:“敬志,我去看看南边情况,中军就交给你了。”
“儁乂放心,中军有我。”高览回了一礼示意张郃放心。
“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汉军士卒还算训练有素,并没有太过慌乱,发生什么营啸,汉军正在在各级军官的指挥下,散乱的集结了起来,张郃骑乘着战马,越过了一队又一队正在仓促集结的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