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汉骑。”
徐晃身旁一名眼尖的骑士,立刻就发现了汉军阵前的异常。
并州的骑兵动身了,大队的骑兵正向前涌来,他们一部分驱赶着溃兵向军阵两侧撤离,另一部分则冲着徐晃带领的黄巾骑兵而来。
骅骝不安的用前蹄刨动着泥土,并州骑兵已经两翼包围而来。
徐晃心中思索了片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此时攻击汉军主阵已无可趁之机,黄巾军骑兵本就珍贵,马匹和骑手都极其稀缺,和这些并州骑兵硬碰硬,实属不智。
与此同时黄巾军的营寨之中,正好响起了钲声。
漫山遍野的黄巾军,慢慢消失在了汉军的视野之中,重新隐藏在营垒之中。
卢植目光闪烁,盯视着八尺山屹立在山头那杆将旗。
他知道八尺山一战,汉军已然是失败了,此番攻势被瓦解,汉军的锐士死亡惨重,军队士气正是低落之际。
要想重振旗鼓,只怕是需要两到三日的光景了,而且就算汉军再度进攻,只要八尺山的黄巾军再拖延几日的功夫,就能等来位于上党郡的黄巾军援兵了。
届时恐怕就是汉军要想方设法来脱身了,卢植知道许安麾下还有一支精锐骑兵部队,甚至还有一支重骑兵。
这些黄巾军的援兵,多半是一路急行北上刚刚抵达八尺山不久。
卢植虽然收到了情报,提高了对太行黄巾的评价,但是还是没有料到太行黄巾的行动如此迅速。
上党郡的信使刚刚传递消息给汉军不久,黄巾军的援军便已经抵达了八尺山。
“许安……”
卢植凝视着八尺山的黄巾军营垒微微有些发愣。
“撤军吧…”
败局已经注定,再纠缠下去,吃亏的只是汉军。
此番战败汉军已经彻底失去了主动权,也彻底失去了上党郡。
事到如今只能撤军,保存汉军的兵力。
不过局势也还没有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太行黄巾虽然占据上党郡,但太岳山和王屋山两处山路狭窄,不能大规模出兵。
而且连通王屋山的织关径还在汉军手中,所以黄巾军无法威胁到并州的西郡和上郡。
太行黄巾军能造成威胁的是冀州,还有司州的河内郡和并州的太原郡三处地方。
太原郡自从上次许安领兵攻击晋阳城后,张懿将晋阳城的防备军力加强了不少。
冀州也因为太行黄巾的威胁,得到了兵力的补充,还在许安带领黄巾军主力南下之时,在几处要道建立了营垒。
河内郡暂时有皇甫嵩坐镇,而且已经在各处加强城防,征召士卒。
虽然太行黄巾军的骑兵得到了加强,但葵城一战后,又再次削弱了太行黄巾的骑兵。
其实本身汉军的骑兵质量和数量都远超黄巾军。
葵城一战,黄巾军骑兵取得优势,很大程度是因为汉军的轻敌之举。
如今各山路要道基本都在贼匪的手中,汉帝国如今正处内忧外患之际,汉军的主力如今被西北的羌人拖延在西北,处于进退两难之中。
内地的汉军,防守有余,进攻却不足。
太行黄巾的如今盘踞在太行山,王屋山,上党郡内。
凭借着太行八经的天险,还有驻扎着大量的守军,汉军若是想要强行突破,只怕是要死伤数倍以上的士卒。
这样的损失不是现今汉军可以承受的损失。
卢植为什么不下令军士继续强攻,下令撤军,就是因为北部的匈奴人开始越来越活跃,并州北方边郡的军士无法调动,如果再有大量的军士死伤在了八尺山。
那么太行黄巾的战力就会彻底压过并州汉军的势力,
甚至如果太行黄巾和匈奴人合流一处,再联合西北的羌人,那对汉帝国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所以留给卢植的选择,其实也只有撤军一条而已。
只要并州的汉军力量不被削弱太多,能够坚守住太原郡。
从而隔绝太行黄巾和北部匈奴的联系,就可以将这个计划扼杀在摇篮之中。
再等到西北羌乱平定下来后,届时汉军主力班师回朝,再集中力量进攻上党郡,重新夺回上党,拿下太行。
只是,不知道如今,西北的战事到底如何了。
卢植遥望着西北,张温的军事水平他如何不知。
比之皇甫嵩,张温无论是军略还是战术都差上一筹,而从西北传来的消息更是让卢植心神不宁。
第一百六十七章 传缴而定
八尺山南面七里处,上党郡郡兵驻地。
军司马郭华嘴唇发白,双手不住的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中那片单薄的竹片,整个人如同刚从寒冷的冰窟中被捞了出来一般。
这竹片上记载的正是卢植已经下令并州郡兵从八尺山撤军的消息。
上党郡半壁已入太行黄巾之手,上党郡南部高都城陷落还有汉军在长平惨败的消息,卢植收到了,郭华自然也是清楚无比。
不提北面八尺山黄巾军还有近万人,此时上党郡的南面,据郭华所知,就足有两万余名黄巾军从高都一路北上,长驱直入。
现在八尺山黄巾军北面的汉军,也在卢植的带领下从三木山营寨重新退回了阳邑。
一名汉军军候面无血色的看着郭华,颤声道:“军司马……”
郭华有些发愣,他偏转身子,看向出言的汉军军候,他的身形晃了一晃,连番的征战,让这名尽职尽责的军司马劳累不堪。
“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华举目望向帐中的将校,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上党郡已入敌手,汉军主力已经放弃了对八尺山的进攻,也放弃了他们这八百名汉军。
汉帝国彻底放弃了上党郡,将其拱手让给了太行的黄巾。
他们这八百残兵已经成了一支孤军,一支被遗弃了的军队。
郭华迈步上前,眼前却微微有些发黑,他一个踉跄,竟然差点倒在了地上。
幸好在郭华身旁的两名亲卫及时扶住了他,才没有使得郭华摔在地上而显得狼狈不堪。
“军司马!”
帐中的汉军军官们紧张了簇拥了上来,郭华此时若是倒下,他们就更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循声望去,帐帘已经被一名风尘仆仆的汉军信使撞开,也给众人带来了一个更为不利的消息。
那信使跌跌撞撞的跑入帐内,趴伏在地上,颤声禀报道:“襄垣城陷落了……”
……
中平三年,八月二十三日,襄垣城。
此时的襄垣城城门大开,襄垣县令赵宜带着一众官吏,持着印信,文书战战兢兢的站在道路的旁侧。
短短几日的时间内,赵宜便陆续接到了长平战败,卢植撤军的消息。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气节,那些高尚的人其实是少数,更多的其实是贪生怕死之徒。
汉军的失利击垮了襄垣城中一众豪强的精气神,也击破了赵宜的心理防线。
他们大多数人都不想死,他们大多数人恐惧死亡,他们衣食无忧,他们高高在上,他们享受着一众奴隶,一众平民,一辈子无法享受的待遇,所以他们大多数人更为惜命。
当黄巾军的前锋抵达城南不远时,收到黄巾军劝告投降的缴文后不久,赵宜就十分干脆的递上了降书。
上党郡已经成了一座孤岛,被太行的黄巾层层包裹了起来,上党郡的汉军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晋阳城城破,高都城陷落,这些城坚池固的坚城都无法阻拦太行黄巾。
有此前车之鉴,赵宜也并不认为,凭借那些乡间的邬堡,还有低矮的城墙能抗住太行黄巾的前进的步伐。
虽然官方宣传下的“蛾贼”无恶不作,四处劫掠。
但赵宜身为并州人,自然也听闻过中平二年,太行黄巾从井径关出侵扰并州时的所作所为,也知道晋阳城破后的发生的事。
从那些探听到的信息来看,许安麾下的太行黄巾和一般的贼匪确实大不一样。
太行黄巾的军纪颇为严格,对沿途的百姓也无侵扰,甚至破城后对城中的百姓多是秋毫无犯。
只有在攻破晋阳城时,太行黄巾才从城中掳掠走了一些医匠,工匠。
这也是让赵宜下定决心的重要一点。
黄巾军的前锋此时已经入城了,何曼已经带着先锋军士接管了整个襄垣城的城防。
如赵宜之前所听说的那样,黄巾军入城后并没有烧杀抢掠,反而接过城防后,又派出巡逻队上街巡逻,维持治安。
赵宜看着眼前走过的黄巾军武卒和锐士不由得一阵胆颤心惊,也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更坚定了几分,而赵宜身后那些豪强脸上的敬畏又加深了几分。
这些黄巾军并非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不堪,穿着单薄的衣裳,拿着简陋的武器,靠着人数优势才击败了汉军。
赵宜虽然不知兵,但在他的感觉上看来,这些黄巾军甚至比汉军更像汉军,这些军队的精气神,还有装备,比之普通的郡兵还要高上一筹。
嘈杂的马蹄声和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呼喊声便贯入了赵宜等人的耳边。
赵宜等人皆是循声向着城门的甬道望去,他们的视线中一面土黄色的大纛旗正向城中缓缓开赴而来,无数身披着重甲的黄天使者环卫在许安四周,保卫着他们的领袖。
大量的土黄色旌旗簇拥在那面大纛的周围,泛着幽光的甲胄,闪耀着寒光的戟戈,无不彰显着黄巾军的威势。
赵宜双手微微举起手中的降表,低下头颅不敢抬头直视。
马蹄声渐近,赵宜的视线中一匹通体枣红的骏马停留在了他的身前,那战马身上还挂着不少写着经文的布条。
赵宜吞咽了一口口水,也不敢言语,只是又将手中的降表举高了几分。
如今情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赵宜明白自己的身家性命皆在许安的一念之间,因此他的态度此时已是恭敬的不能再恭敬了。
脚步声传来,一名黄天使者缓步上前从赵宜的手中接过了降表,随着手中降表份量的消散,赵宜心中也是一松。
“赵季玉,数年不见,近来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