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的道堂也终于到达了七十座。
道堂学制一年一期,现在第一期的学子,约五百多人,被填入了河东郡还有鹰狼卫等署衙之中,勉强是让黄巾军维持了下来。
而第二期的学子,预计到明年将近有三千余人。
只要第二期的学子毕业,那么许安的处境会好很多。
不需要再增设道唐,到时候那些学子重新返回军队,直接可以在军中开办识字班。
军队不训练时,那些学子可以教导普通的军卒识字。
虽然成果斐然,但是道堂和学堂两处教育机构,也更进一步消耗了黄巾军的财政。
工坊的扩大,学子的吃穿用度,这些都需要财政来作为支撑。
若不是得了河东郡豪强大半的钱财,许安也不会下定决心来推行蒙学。
按照目前的消耗,黄巾军积攒下的钱财,最多可以支撑到明年的六月。
军队训练、道堂、学堂、还有兴建水利、牛政、马政,这些都是消耗钱粮的大头。
但这些却是一处也不能停,一处也不能省下来。
要想破局,黄巾军必须保持这些能继续的发展。
“明公,两万名孩童入学,是不是有些太多了。”
阎忠虽然知道,黄巾军缺乏士人,缺乏堪用的官吏,但两万人入学。
这也……太过于疯狂了。
“不,不多。”
许安抬手止住了阎忠的言语,神色略有些激动。
“启蒙教育乃是重中之重,两万名孩童入学,军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阎忠苦笑道:“意味着钱粮如同这黄河之水一般,从府库里面流走。”
许安停下脚步,笑着说道:“钱粮事小,此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明公此言,可否有些夸张了?”
在阎忠看来,虽然有两万多名孩童入学,但要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却是有些夸张了。
“不夸张。”
许安盘腿坐在了阎忠的案牍面前,郑重的言道。
“自古以来,统治阶级皆是愚民、弱民,胆敢叛乱造反者,必屠戮,以此来震慑天下。”
“广宗、下曲阳,皇甫嵩筑京观,就是为了震慑其他可能潜在的反叛者。”
“军师应该很清楚,我们黄巾军、太平道和大部分的豪强世家处于对立面,我们的根基不在豪强,不在世家,而在于那些广大的普通民众身上,我说的可对?”
阎忠点了点头,许安的话确实没错。
许安见阎忠认可,便继续说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我问军师,现在掌控这天下的舆论,掌控这大汉的喉舌者是何人?”
阎忠沉吟了片刻,将绢扇放下,言道:“光武皇帝依靠豪强世家取得天下,虽然名义上是大汉的天下,但实际上豪强世家却广有影响,天下的舆论在于豪强世家。”
“军师说的正是,天下舆论,喉舌掌控在于豪强世家。”
许安伸出双手,张开十指对着阎忠说道。
“天下人口如果以我手十指代替,那么豪强世家所占之比,不过一指,但天下民众却有九指,为何其一指胜过九指。”
“皆是因为读书识字,所掌握的学士罢了,豪强世家垄断学识,府中藏书数不胜数,然平民百姓,却终身没有机会学习那书中的半分知识。”
“很多书只有孤本,军师学识渊博,想必也有想读之书却藏于他家之中,不得窥视吧?”
许安站起身来,收回十指。
“兵法、兵书在于将门之家,经义在于大儒之家,乡间市井的农夫贩卒却并不识字,皇权不下乡,政令下达,豪强世家、宗族势力在乡间势力根生蒂固,却是扭曲是非。”
阎忠定定的看着许安,想不到许安并非出身名门,却也能将此事看的如此清楚。
“我等张贴告示,宣布政令于乡间市井,阡陌之间,若是百姓识字,那么又怎么会轻易被豪强世家,或者某些有心人所歪曲?”
光靠着黄巾军的武力来打破,其实根本没用。
就算斩杀了所有的世家豪强,但是依旧还会有新的世家豪强出现。
有用的是让更多的人识字,能看懂诏令,能看懂条律,不被其蒙骗。
不会让原本的良政,演变成恶政。
只有民众不再目不识丁,只有民众不再愚昧,只有将新的思想注入其中,黄巾军才有希望。
“天下昏暗,千百年来,庶民逆来顺受,饱经苦难,却习以为常,偶有反抗,却被暴力诛杀。”
“这两万名孩童,将接收新的教育,接收启蒙教育,他们将会成为照亮这黑暗世界的光亮。”
许安面色肃穆,郑重的言道。
“而且,不仅仅是这些孩童,下一步整军完毕,我还要在军中推行启蒙教育。”
“我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战,是为谁而战!”
第三百章 苍天已死,汉怍将终!
并州、太原郡。
晋阳城北城区一处里坊,确实显得与其他的里坊有些格格不入。
四座略显古朴的书院静静的坐落在里坊之中,这里便是晋阳城刚刚开办不久的蒙学。
此处里坊已经进行了大改,原来的居民都已经搬迁了出去。
这处里坊,只剩下四座新修建的蒙学堂,呈田字状分布于里坊四处,称之为“学坊”。
学坊的主道路只有两条,如同田字中间的十字隔开了四处蒙学堂。
正中央,道路的交接处被改造成了一处颇大的圆形广场。
广场的正中央,修筑了一座颇为高大的讲义台。
讲义台上立着有一面遮阳的伞盖。
伞盖上面并无半点装饰,丝毫不显华丽。
颜色也非是什么朱紫之色,而是和地上的泥土同色,和黄巾军的旌旗颜色相同。
早有消息从晋阳城的府衙之中传出。
今日是蒙学堂开学之日。
太平道将在此举办开学典礼,届时大贤良师许安将会亲临学坊,在学坊的广场上主持典礼。
学坊内外,几乎站满前来观礼的人,他们多是太平道的信众,或是感念太平道恩惠,听了传言,想要亲眼看看被传成仙人的大贤良师许安真容。
学坊的广场外围,站满了前来观礼的普通民众,也站着许多黄巾军的军兵,还有鹰狼卫的缇骑。
他们不仅是维持治安,也是前来观礼。
再到里面,到讲义台的附近。
五百多名身穿各式服装的少年,盘腿坐在地上。
讲义台站着数十人身披重甲,手按雁翎刀的黄天使者。
许安端坐在讲义台,看着底下少年一张张略显迷茫的脸庞。
许安又将视线投向远处,那些太平道的信众,那些头裹着黄巾的军卒,眼中大部分是狂热和信任。
“咚!咚!咚!”
放置于讲义台下的小鼓被几名头裹着黄巾的道童敲响。
鼓声缓缓传向四方,喧嚣的学坊也在这一刻慢慢的沉寂了下来。
鼎沸的人声开始消散,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广场中央的讲义台上,集中在了许安的身上。
阎忠将绢扇插于腰间,跪坐在讲义台近侧,他的目光现在也停留在了不远处讲义台上的许安。
此时的许安,身穿着羽服,头戴道冠,手持着素色的拂尘,正襟危坐于讲义台上。
阎忠拜于许安的幕府之中也有数载的时光了,但他从未见过许安这般的装束。
许安常年身穿戎装,平常穿戴的常服也是和鹰狼卫一般的服饰。
如此装束,他倒是第一次见。
目若朗星,神清意平,道骨仙风,仙袂飘飘更不似凡人。
阎忠看着上首的许安,竟然觉得其和身上的装束,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好似许安天生就应该是穿着道服一般。
鼓声渐渐停下,学坊终于回归了寂静。
“大顺天地,不失铢分,立致太平,瑞应并兴。”
“元气有三名,太阳、太阴、中和。形体有三名,天、地、人。天有三名,日、月、星,北极为中也。地有三名,为山、川、平土。人有三名,父、母、子。治有三名,君、臣、民。”。
“欲太平也,此三者常当腹心,不失铢分,使同一忧,合成一家,立致太平,延年不疑矣。”
许安缓缓开口言道。
他选了《太平经》中颇为玄妙的一篇经文作为开场。
这经文并不需要学坊之中聆听的众人能够听懂,而是营造出玄妙的感觉,使得他接下来说的话更有说服力。
这个时代很多人,都相信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还有说教。
讲义台和学坊都是经过了特殊的设计,讲义台上也被许安放上了数个可以扩大声音的喇叭状物体。
虽然扩大的声音有限,但在一众能工巧匠的帮助下。
如果学坊内保持安静,那么许安的言语在学坊之中传播,还是能勉强使得众人都能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