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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天之世 黄天之世 第209节

头顶的太阳并没有让张让感到一丝温暖,反而是如坠冰窟一般。

冷汗慢慢的从张让的身上渗了出来。

看着刘宏迈步走入厚德殿,张让和赵忠皆是忧心仲仲。

“张让……”

赵忠上前了一步,身处高位已久,但今日他确实真的慌张了。

天子已经疏远了他们有一段时间了。

这一个月来,他们见到天子的次数都没有多少。

张让面色阴沉,最后看了一眼那已经关闭了大门的厚德殿,转过身去沉声言道:“回去再说……”

……

厚德殿门刚刚关上,刘宏脚下一个不稳,身躯便向着一旁软软的倒去。

就算有蹇硕搀扶,但还是差点倒在了地上。

“国家,没事吧。”

蹇硕身躯微微沉下去了些,双手用力及时扶起了刘宏,面色关切的低声询问道。

“无妨。”

刘宏摆了摆手,然后指着前方说道。

“扶我去坐会。”

蹇硕扶着刘宏走到了床榻上坐了下来。

纵使蹇硕颇有力气,但刘宏毕竟也有一百多斤,还是费了一番力气。

“国家,多休息一会吧。”

蹇硕跪坐在床榻旁,眼眶微红,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如果有人现在仔细观察刘宏的面色,就会发现,其实他脸上的血色,全是化妆的效果。

刘宏的病其实并没有好转,反而开始加重。

他的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这次连番收到的叛乱消息,更是让刘宏惊怒交加,病情也因此再度加重了一番。

刘宏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是时候要考虑自己的身后事了。

那些太医不敢说,蹇硕也是支支吾吾,刘宏也没有逼迫着蹇硕说出来。

但他知道,自己恐怕已是病入膏肓,药石难医了。

只是如今内忧外患,皇子辩也不过才快到十二岁,而刘协更是不过七岁。

汉帝国如今的情况,正值最为黑暗之际。

刘宏如何能放心将皇位让给幼子。

他当时从解渎亭前往洛阳皇宫继位之时,也是只有十二岁。

当年刘宏被那些大臣拥立上了皇位,如同一个泥塑的神像一般,只是一个象征。

没有人把他真正的当一个皇帝。

刘宏也并不知道,如何去当一个皇帝。

没有人培养过他,没有人是他的老师,他之前,不过只是解渎亭一届亭侯罢了。

父亲刘苌早逝,才让刘宏世袭解渎亭侯的爵位。

董氏独自将他抚养长大。

没有人可以帮助他,有的只是天子的名号。

直到他渐渐长大,直到他慢慢培养自己的势力,慢慢亲政,这些事情才开始得到改变。

他终于成为了一个可以掌控自己的皇帝。

亲政期间,起初只有蛮族、妖道在偏远地区叛乱。

这些人,也只被卢植、臧旻、朱儁等人平定。

所以刘宏认为天下稳如泰山,便安心享乐,鲜问政事。

但想不到,黄巾之乱后,大汉的国势的却是江河日下,就如同他现在的身体一般,一日更不如一日。

内外交困。

刘宏有意培养刘协继位,无论是性情,还是聪慧的程度,刘协都远远胜过他的兄长刘辩。

刘辩优柔寡断,唯唯诺诺,让他掌管如今着风雨漂泊中的大汉,刘宏实在是难以放不下心来。

眼下的局势扑朔迷离,北方屏障尽失。

朝臣之中,不满者甚多。

一个优柔寡断的皇帝,一个年仅十二岁的皇帝,如何能掌控这样的局面。

今时不同往日,刘宏昔日上位之时,四海也算清平。

但……

现在的朝堂,可以托孤的重臣又有谁?

刘协虽有人君之相,但实在是太过年幼,如何能负起重担。

“蹇硕。”

刘宏感觉自己的身躯越发的沉重,喉咙也彷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一般。

他艰难的握住了蹇硕的手,目视着蹇硕,费力的说道。

“我知道,我的病可能是不会好了。”

蹇硕低下头,他不想看着刘宏的眼睛,他不忍心看着这样的刘宏。

“会好,国家一定能好起来。”

蹇硕竭力控制着忍不住颤抖的身躯。

“国家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国家乃是上天之子,国家绝不会倒在疾病之下。”

刘宏笑道:“这是《诗经》的句子吧。”

“天保定尔,亦孔之固。俾尔单厚,何福不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

“可惜了……”

刘宏摇了摇头,叹息道。

“长生不老、万寿无疆……”

“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这世间并无真仙啊……”

刘宏的目光越过蹇硕肩头,看向厚德殿中的窗户。

不同于厚德殿中的昏暗,死气沉沉,外面却是阳光正好,生机勃勃。

“那太平道的大贤良师,自云得神人相授《太平经》,呼风唤雨,驱雷策电,无不精通,以符水治病,救治众生。”

“可结果了?”

刘宏胸腔起伏,艰难的笑了起来。

“却死在了病榻之上,那张角也不过是凡胎肉身罢了。”

“世人常谓有仙,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仍受疾病缠身,从未见过那陆地真仙。”

真是讽刺啊。

那自称得到了仙书,得仙人启蒙的大贤良师张角死在了病榻之上。

他这个受命于天的天子也将要死于疾病之手。

“蹇硕!”

刘宏紧紧的握着蹇硕的手,他支起身躯,盯视着蹇硕喝道。

“抬起头来,看着朕。”

蹇硕缓缓抬起头,泪水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目,使得蹇硕几乎看不清刘宏的面容。

刘宏已经恢复了一些气力,脸上也渐渐有些了血色,不再是那化妆画出的那种诡异红色。

蹇硕用袖子抹除了眼前的泪水。

“朕还没死,何故感伤?”

刘宏放缓了声音,蹇硕服侍他多年,对于他交代任何事,总是尽心尽力去办理。

这个昔日的小黄门,为人有些憨直,受了他人的欺辱也从不吭声。

只因为自己的一句戏言,却肯冒着生命危险去完成。

危险来临之际,张让、赵忠等人皆是惊惧不已,蹇硕却是第一反应是用身躯护住他。

“人心难测,张让、赵忠已经是心向着何家了……”

“朕时日无多也,唯一放心不下只有两件事。”

刘宏再度叹了一口气。

“其一便是这皇位的继承。”

“眼下大汉内有叛乱,终日不休,外有强敌,虎视耽耽,其欲逐逐。”

“我有意立刘协为帝,不过眼下并非良机,我还能坚持一段时日,你务必筹谋此事,不得有任何失误,你可听明白了。”

刘宏语气严厉的说道。

“臣明白了。”

蹇硕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第一件事,其二便是我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