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发!”
黄巾军投石车队的军候,声嘶力竭的大声嘶吼着。
“嘭!嘭!嘭!”
一声接着一声接着一声投石车的激发声响起,无数石弹从投石车的投勺飞射而出,飞向了远方。
瞭望塔上的观测员奋力的挥动了手中的绿色旌旗,高声喊着停止。
投石车队的军候握持着环首刀站在原地,高高的昂起头,静静的看着远去的石弹。
一众投石车队的军卒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注视着天空的黑点。
“呜————”
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大队大队的军卒从他们的身旁的跑过,此起彼伏的哨音在他们的耳畔回响,骑着骏马手持着令旗的传令兵,大声的呼喊着前进。
他们不需要再激发投石车了,前阵的军兵已经压了上去,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否则就有可能误伤到己方的军队。
卢植很清楚,这应该就是许安等待了已久的时间。
许安算计的很好,以武卒守卫阵地,等到陷入鏖战之后,按照以往汉军作战的习惯,当局势陷入焦灼,汉军的锐士必然会找寻关键点,伺机突破军阵。
于是事先安排好了部署,示敌以弱,一步一步让张南带领的汉军锐士陷入军阵的深处,派遣猛将带领黄天使者围杀张南,绞杀处于阵中的锐士。
夫战,勇气也。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卢植知晓这个道理,受到了重创的汉军,气势上已经矮了一头,一员大将阵亡,突阵的汉军锐士遭遇了绞杀,其余的诸军定然不敢再冒进破阵。
若是继续缠斗下来,绝对无法再度打开局面,因此留给卢植的只有两条选择,一条是就此撤军,休息之后整军再战,要么就是为了快速扳回局势,投入精锐的西园禁军,强行将原本已经跌落了下去的士气提升起来,再度突破黄巾军的阵地。
卢植选择了第二条路,投入精锐的西园禁军,想要重新扳回一城,一举击破并州黄巾。
这也正中了许安的下怀,西园禁军左右两营遭到了黄巾军阵中隐藏投石车的接连打击,因此变得有些慌乱不堪。
唯一可惜的是卢植并没有太过于心急,将上军营快速的投入战场,许安只能是放弃了打击上军营的想法,转而攻击左右两翼压上前来的西园禁军左右两营。
龚都、周仓两人带领着黄巾军的武卒奋勇当先,白饶、何曼两人也带着黄天使者,配合着龚都和周仓,向着处于左右两翼的西园禁军发起了进攻。
漳水平原的战场之上黄巾军明显已经占据了上风,西园禁军虽然精锐,但是先是遭到了黄巾军投石车出乎预料的打击,士气本就被打压了下去一些。
许安选的时机实在是太好了,就在夏牟和淳于琼两人同时下令拉长阵线,快速行军的号令不久,便立即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夏牟和淳于琼带领的西园禁军还在整队之时,原本严密的军阵因为快速的行军而变的颇为凌乱,而就在这时,龚都和周仓两人已经带着麾下的亲卫以及武卒突入了西园禁军的队列之中。
没有组成的军阵西园禁军转瞬间便遭遇了沉重的杀伤。
龚都和周仓两人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勇武的战将,但是应对毫无阵型可言的西园禁军,自然是势如破竹一般。
一些自以为骁勇的汉军将校试图阻挡龚都和周仓两人禁军,但是他们的结果都是一样——被龚都和周仓尽数斩杀。︶ㄣ
这些汉军的将校或许相较于一般的军卒来说称得上勇武,但是在龚都和周仓这两名从尸山血海之中爬出来的战将,却是逊色了不少。
更何况龚都和周仓两人也非是单枪匹马,他们的身旁围绕着大量的亲卫,还有黄巾军的武卒。
胜利的天秤正向着黄巾军的一方倾斜,汉军的大阵在黄巾军凌厉的反攻之下显得摇摇欲坠,崩溃似乎只是迟早的事情……
……
火红色的旌旗在汉军中军的望杆车上飘扬着。
卢植背负着双手站立在望杆车,目光平静的看着不远处混乱不堪的战场。
“大纛传令,全军后撤,命淳于琼、夏牟、韩猛、焦触、蒋奇带领麾下的军兵且战且退,举旗示意苏由、孟岱两人带领骑军拦截左右两面包夹而来的‘蛾贼’骑军。”
望杆车上一众将校皆是面色惨白,但卢植面色甚至都没有一丝的改变,仍旧从容不迫的下达了命令。
听到卢植的命令,站立于他身后的一众将校皆是变了颜色。
本来撤退之时,就很难在撤退的同时对各军和各部保持有效指挥,稍有不慎就会出现全军溃败的局面。
两军交战缠斗不休,尤其是在攻守之势逆转不久,敌军突击之时下令撤退,更是危险。
夫战,勇气也。
这个时候下令撤退,后阵的军兵本来没有害怕,没有陷入混乱,还有一战之力。
但是一旦下令撤退,在前阵不利的情况下,恐慌的气氛必然蔓延。
兵败如山倒,并非是什么玩笑之话,大军兵败,尤其是这种数万人的交锋之中的大战,因为撤退若是引发了溃败,而后发生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几乎是不可能逆转的。
卢植统领的可是冀州汉军的主力,西园的禁军。
漳水平原如今就是一个大口袋,黄巾军张网以待,他们绝对不能战败,一旦战败恐怕这五六万的大军能够逃回漳水西岸的绝对没有半数。
“将军三思啊,我军与‘蛾贼’鏖战多时,此刻正是纠缠之时,彻底绞杀在了一起,现在突然下令后撤,很有可能导致全军溃败,冀州的局面再难以收拾!”
“将军,‘蛾贼’虽有投石之利器,但实际杀伤有限,我军还有大量的预备队没有投入,上军营还在中军,夏校尉、淳于校尉部下军阵未溃,尚有一搏之力。”
两名最靠近卢植的汉军将校一齐上前,面色焦急,连忙出言劝道。
正准备执行军令的旗手和传令兵见状,也停止了动作。
“大纛传令,全军后撤!”
卢植面色微厉,他的手按在了腰间的汉剑,再度提高了声音。
“铮!”“铮!”“铮!”
望杆车上数名亲卫甲士皆是一齐拔刀,望杆车上一阵剑拔弩张。
两名汉军将校见状不由面色大变,向后连退了几步,不敢再劝阻卢植。
“呜————”
沉闷而悠长的号角声从望杆车上响起,随后蓝色的旌旗在望杆车上摇动。
汉军阵中的战鼓声,也缓缓的停止了下来,退兵的金声在中军的位置响起。
插着火红色大纛旗的望杆车缓缓的向后移动而去,训练有素的上军营也跟随着望杆车缓步向后行去。
……
“杀!!”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再度响起,三名面色因为用力而显得狰狞无比的武卒同时举起了手中的长枪,刺向了韩猛。
韩猛向后急速撤出一步,转动长柄战刀,只是一转,刀口斜击中了其中一杆长枪,随后巨大的力道的便使得那长枪偏移了方向,撞击再另外两杆长枪的上方,将其带着也偏向了另一方。
凌厉的杀机从韩猛的眼眸之中浮现,韩猛向前踏出一步,将长刀旁侧一甩,松开了握持着刀的右手,长刀向着他的右侧急速的滑落而去。
“当啷。”
长刀的刀口磕碰在草地之上,和一柄掉落的环首刀碰撞在一起,发出了一声脆响。
韩猛虎吼一声,一把抓住了长柄战刀的尾部,虎臂抡起,那长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的砸向了那三名一起冲击而来的黄巾军武卒。
骨头碎裂的声音和鲜血的味道同时传来,那三名黄巾军的武卒应声倒地,血沫从他们的口中涌出,其中一人的胸腔几乎是塌陷了下去。
韩猛倒提着长刀,再度上前数步,面色凶厉的向前望去,黄巾军的武卒虽然勇悍,但是见到如此场景,一时间紧靠在一起,举着枪盾徘徊在韩猛的身前不远处,也是不敢继续向前。
“司马!”
韩猛身后四五名亲卫终于是跟了上来,韩猛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将他们都抛在了后方。
“司马,大纛正在后退,卢将军下令让我们且战且退!”
韩猛喘着粗气,转头看向身后,位于中军望杆车上那面火红的大纛旗,确实正在缓缓后撤。
退兵的金声在这时也从后阵响了起来。
“且战且退?”
身前一众列阵而立的黄巾军武卒虽然还不敢上前,但是韩猛知道,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重新恢复斗志,向前冲来。
不远处,一面绣着“何”字的土黄色旌旗也正向着他的方向急速冲来。
“仗打到了这个份上,又如何能且战且退……”
……
在黄巾军迅猛的攻势之下,汉军节节败退,就在这时一名眼尖的黄巾军队率却注意不同寻常的一幕。
他呆呆的昂头看向远方,随后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直到又过了一会,他的脸上终于是露出了狂喜了之色!!!
“汉军大纛退了!汉军的大纛退了!汉军败了!!!”
众人正处于鏖战之中,无论是黄巾军的武卒,还是汉军的甲士,皆是抬头看向中军的方向。
那黄巾军的队率并没有虚言,汉军中军望杆车上,卢植那面火红色的大纛旗,正在缓缓的向后退去。
……
“卢植退了?”
许安脸上露出了一丝愕然,他解下腰间的千里镜,向着不远处的汉军中军看去。
上军营正在后撤,卢植所在的望杆车也确实正在后退。
汉军如同落潮的潮水一般,开始缓缓向后退去。
许安放下千里镜眉头紧蹙,他观察完了卢植的那边的情况后,后看了一下前阵的接战情况。
汉军是真的处于下风,大部分的防线皆是摇摇欲坠,一些部曲甚至是处于崩溃的状态,旌旗倒伏,狼狈不堪的向后逃窜而去,那样的情形真的不可能是演出来的。
许安强压着心中的疑惑,他感觉十分不对劲。
卢植绝非是什么易于之辈,光合七年,正是黄巾军如日中天之时,面对锋芒最盛的冀州黄巾军主力,面对着张角和张梁带领的十数万黄巾军。
卢植连战连捷,一路势如破竹,野战之中击败了张角率领的冀州黄巾军主力,随后更是被其围困在广宗城,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许安确信卢植肯定不会败得那么轻易,但是他却不知道卢植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
尖锐的木哨声中,黄巾军的攻势越发的凌厉了起来,何曼、白饶、龚都、周仓四将更是一路推进,但是汉军却是且战且退,虽然显得有些混乱但却是诡异的没有彻底的崩溃。
许安通过千里镜,将汉军的阵列观察的清清楚楚,他看到了传令的骑兵,不停的从卢植所在的位置离开,然后向着前阵的方向奔驰而去。
望杆车上的各式各样的旌旗不停的挥舞,汉军的军队不断的被调动的起来,甚至还有一部分上军营的军卒被派往了前方,汉军防线看似摇摇欲坠,但实际上却是坚固无比。
两翼的骑兵搏杀也进入了白热化之中,成廉、魏越、郝萌、曹性四将带领着麾下的骑军奋勇突击,但紧要的罐头却始终会被汉军的骑兵缠住,并且汉军的弓弩手也会同时赶到,对己方的骑兵进行援助,也没有办法打开局面。
许安面色微变,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随即赶紧抬起千里镜看向汉军的后阵,那里正是卢植之前停驻时,修建的一处进攻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