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腰佩着环首刀的军兵缓步走了上前,中年男子有些惶恐。
虽然黄巾军一路保护着他们,但是他对于这些佩戴着刀剑的军兵信众还是不由自主会感到畏惧。
“在下王仲,乃是太平道的道众,现在已经进入了我太平道管辖之地,已经安全了,不需要太过于紧张。”
王仲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拱手道。
“你们是一家人吗?”
王仲注意到了那中年男子的身侧后方一些,还站着一名瘦弱的女子,还有一个背着小孩的半大小子,心知他们多半是一家人。
“回上官的话。”那中年男子吞了一口口水,王仲的语气缓和,让他心绪稍定,点头道:“这是我的妻子。”
“不需要叫我上官,叫我同道即可。”
王仲注意到了中年男子的紧张,心中不由暗叹了一声,笑道。
“你们一起跟着我,不要掉队了。”
王仲简单的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带着中年男子一行人走向了其中一支队列。
“跟紧了,阿生,别走散了。”
中年男子扭头对着身后的男孩嘱咐了一句,将行囊又往上托了一些,然后牵起了身旁妻子的手,跟着王仲走上前去。
“跟着前面的人一直往前走,就行了,到了最前面,会有人接你们,放心。”
王仲将中年男子领到一处队列的末尾,简单的解释了一下,便再度离开。
他还需要去接其他的人,上百万的人等待着转移,如今的上艾县,关是黄巾军的军兵,就有五千余人。
刘辟现在就坐镇在上艾县,如今云集在上艾县的鹰狼卫缇骑,已经超过了一千人,而这一切都是为的就是筹谋四州民众入并州之事。
队伍一点一点的向前,两侧是随风飘扬的土黄色旌旗。
中年男子的看着四周的飘扬的黄旗,心绪稍宁,那土黄色的旌旗和泥土的颜色一般。
只要那土黄色的旌旗飘扬,他们就还是处于安全之中。
“不要着急,现在已经通过了井陉,汉军都被拦在外面,这里很安全。”
队列的间隙处,手按着环首刀的黄巾军军兵,小声的劝导着,维持着队列的秩序,语气也是十分缓和。
男孩偏离了一些队伍,他从父亲的身躯之后探出了脑袋,想要看清前方的景象,但是前方是一条长龙,旌旗飘扬,甲士林立,遮蔽了他视线。
队伍缓缓向前,寒风吹袭而来,再度引得一阵猎猎的响动。
男孩缩了缩脖子,已经是入了十二月,北地的寒风的越发的冷冽,他身上的衣物少的可怜,根本不足以抵御寒冷。
太行山中更是冷酷,因为缺少衣物,虽然黄巾军也准备了不少衣物,但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有不少的人在太行山之中死在了睡梦之中。
沉沉的睡去,就此一觉不醒。
费尽了千辛万苦,渡过了千重万险,却倒在了井陉之上,离终点最近的时候……
现实的世界,往往就是如此的残酷。
队伍虽然移动的比较缓慢,但是还是一直在移动。
中年男子在一名鹰狼卫缇骑的接引下,走到了一张胡桌的面前。
不同于放于地上,低矮的案桌,这张胡桌要高得多,已经到了他的腰间。
中年男子抬起头,看向胡桌的后方,一名身穿着道袍,面色和蔼的符祝正坐在胡桌的后方,坐在了一张颇为高大的椅子上。
胡桌之上,放着厚厚的一沓黄纸。
“所有进入并州之地的人,要先行登记信息,我等会根据你的情况,给你们分配土地,或者是安排工作,如果你是工匠,我太平道在各地皆有工坊,可以安排你们就近进入工坊,若是有会做的事情,都可以报出来,最好不要隐瞒,隐瞒了损失的,是你们自己。”
接引的鹰狼卫缇骑示意中年男子坐在椅子上。
“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中年男子拘谨的坐在椅子上,连连点头。
他没有坐过这样的椅子,也没有试过这样和这些明显看起来身份高贵的人对坐着,一时间感觉十分不自在,根本不敢坐实。
“不要紧张。”
那符祝笑了一笑,缓声说道。
“先报上姓名。”
“陈丰。”
中年男子听到那符祝的问话,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来,低着头回答道。
“丰收的丰?”
符祝没有抬头,在身前的黄纸上用笔写了下来。
“对。”
“坐着说话,没事的。”
符祝看到陈丰站起身来,一脸惶恐,哑然失笑道。
陈丰依言坐下,但是还是有些紧张。
“原来家住何处?就是哪个州,在什么郡,还有乡聚叫何名字。”
陈丰思索了一会,这才有些忐忑的答道。
“青州,在平原郡,陈家聚。”
这些信息,他记得颇为清楚,当地的符祝给他们都说的很清楚,而且让他一定要记在心里,不然到时候进入并州,可能会和本乡的人分开。
“可是工匠,或者有其他的专长?”
“小人只会种地……”
陈丰面色有些尴尬,低声说道。
“那就是农户。”
符祝将毛笔再沾了一些墨水,随后在黄纸上继续写道。
之后,又将陈丰身后的妻子和儿女都记录在黄纸之上。
“拿好黄纸,千万别弄坏了,到时候凭着这张黄纸,可是能领到田地的,墨还没干,小心一些,你们现在跟着我身后的军卒,往后方继续走。”
符祝将黄纸递给陈丰之后,对着陈丰继续叮嘱道。
陈丰双手颤颤巍巍的从那符祝的手中接过了黄纸,他只听到可以凭着这张黄纸领到田地,其他的叮嘱都没有再听见了。
“好,好,好。”
陈丰连连点头,他双手根本不敢用力,几乎是捧着黄纸。
他知道,他现在拿着的这张黄纸,就是他们一家人以后的生活的依靠。
他终于要有自己的田地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太行工坊
宽敞的官道之上,一队十余人的黄巾军军兵走在最前方,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衣衫各异,灰头土脸,背着大包小包行囊的四州民众。
官道之上,不时就会有背负着令旗的信使从官道之上飞驰而过。
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又是一名信使从这支正在迁移的队伍旁侧飞驰而过。
陈丰收回了目光,再度看向前方,这几日遇到信使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频繁了。
日近午时,但已入冬季,并不炎热也并不会如同夏日一般必须要休息,因而耽误了赶路。
但是人并非是机器,总是要吃饭的,从早上走到现在,众人早都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为首的黄巾军军官也是平凡人,他也感到有些力乏,肚子也是有些空荡荡的。
他看了一眼太阳,又看了一眼身后的民众,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随后大声喊道。
“同道们,请暂时离开官道,我们休息一下,吃些东西,等一会再上路。”
话音刚落,队伍之中便传出了如释重负的声音。
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们自然也是想休息一下,只是也不敢耽误了赶路,因此没有人主动提出休息,此时听到休息,皆是放松了下来。
众人没有生火,也没有做饭,而是从行囊之中拿出了干粮,就着携带的水就这样吃了起来。
干粮和水都是之前就备好的,为了节约时间,还有节约体力,都是在某一天一次性做好食物和准备好饮用水。
陈丰小心翼翼的打开行囊,取出了几块粟米做成的饼子分给了一旁的男孩,还有自己的妻子,这就是他们中午的口粮了。
男孩接过两块粟米饼,咽了咽口水,随后将其中略大一些的递给了一旁的小妹。
“慢些吃,不够还有。”
坐在地上的小妹双手捏着粟米饼,直接便放进了嘴巴里面,含糊不清的说着什么,却听不出一句完整的词。
陈丰看了一眼努力的啃着粟米饼的女儿,欣慰的笑了一笑。
随后陈丰又摸了摸胸口,那封黄纸被他叠的整整齐齐,放在了胸口,最安全的地方,他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摸上一摸,生怕中途不小心丢掉了。
周围很多人都是他认识的人,他们大多都是从一个乡聚出发的,好像是被分到了一处民屯。
对于“民屯”这个词,陈丰感到十分陌生,他不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之前带领他们的这位军官倒是提过一些,说是到了地方,将会给他们发放土地。
只要缴纳田税,公四民六,也就是说只收取四成的田税,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苛捐杂税。
田税收取的虽然要比汉廷收取的高了很多,但是因为没有那些多余的什么口赋,人口税,还有那些根本数不清名目,说不出名字来的苛捐杂税。
实际上所要缴纳的税收比在汉地要少得多。
若真是只收取四成的田税,那么只要田土不是太少,辛苦劳作一年,也能攒下一些余粮,不至于一年到头,连朝廷的税赋都无法缴纳。
“嘀嗒嘀嗒嘀……”
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